易倾低头看了那个不伦不类的一两小酒杯,扬眉举起就喝了。
    全桌人拍着桌子起哄,而沈昂在旁皱了皱眉。
    等易倾喝完一杯,她给沈昂拿了瓶矿泉水:“你只能喝这个。”
    沈昂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淡定地打开农夫山泉喝了一口:“知道了。”
    然后易倾淡定地提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问:“龙虾呢?”
    “这里这里!”立刻有人应声。
    桌上气氛十分活络,时不时就有人提着酒瓶四处乱窜敬酒。
    在又有人过来和易倾喝酒时,女主管淡定地拍拍沈昂的肩膀道:“你放心,和你的酒量比起来,易倾是海量。以前没你的时候,我们经常下班去喝酒——那时候的易倾还会加班呢,嘿。”
    沈昂偏头听,注意力却都放在易倾身上。
    易倾是喝酒完全不会上脸的那种类型,十杯二十杯喝下去,脸色也不会变化,是爱灌酒的那种人最怕的类型。
    沈昂回忆一番,自从他开始给易倾做饭后,易倾天天回家吃,也不在饭桌上喝酒。
    最多偶尔和沈父沈母一起吃饭时会喝一点,也不多。
    所以沈昂虽然知道易倾是能喝酒的,但不知道她能把一张长桌上大半的人都喝到桌子底下去。
    女主管大着舌头用力拍沈昂的肩膀:“你看,今年又……又是易倾的胜利!业绩是,喝酒是,就连婚姻生活也是!”
    沈昂心里动了一下,回头看向女主管。
    “易倾都说了,”女主管醉醺醺地比了个大拇指,“你们马上就要领证,所以今年才把你带上当作家属!”
    沈昂转回去看了看易倾。
    易倾显然没听见女主管的话,正举着筷子专心致志在桌上找吃的,把很可能是盘子里最后一颗的海瓜子抿进了嘴里,吃得特别珍惜,仿佛吃完这顿就没有下顿了。
    “差不多也该散了,你和易倾一起回去吧。”女主管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四处寻找,“老板说了,让我帮忙看一下陆大少爷……他人呢?”
    沈昂哪里会管什么陆臣野,他弯腰喊易倾的名字:“易倾?”
    “嗯。”易倾放下筷子,眼神清明无比,一派独孤求败风范,“差不多该回去了。”
    临走到酒店大厅一楼的时候,沈昂停下脚步:“易倾,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易倾偏头看他的另一边,那是酒店一楼外面的一间便利店。
    她半开玩笑地叮嘱:“等是可以,不可以买烟啊。”
    沈昂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走出十几步,又回头看易倾,见她还好好地站在原地,才又接着进了便利店。
    易倾倚着墙靠了几秒,突然看见不远处拐角里有一台自动贩卖机,顿时像每一个正常的宅一样生起了想喝碳酸饮料的欲望。
    正好手机在身上,扫码就能付款,易倾直接买了一听。
    就在她准备拉开易拉罐上开口环的时候,身旁男厕所里传出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酱料火候什么的,酒店的那两个厨师都没他专业,就搞笑,男人活成他那样,还不如当个女人算了。”
    “我妈从小就跟我说了,男人不用会做家务做饭,以后找个什么都会的老婆做就行。”
    “是啊,家务不是本来就应该女人做?君子远庖厨,古人早就这么说过了!”
    “不过你怎么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说不定他是个小白脸,就专门为了钓易倾这样的白富美,把自己身材练得那么好,又能包揽家务,只要能骗到一个富婆,何止少奋斗二十年?”
    “哈哈哈哈还是你聪明!要是能娶到易倾,我倒是也可以学学给她做饭!”
    “这倒是。你们想,等易倾怀孕带孩子,她手里的资源不都得分出来?要是当她老公,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辈子都稳了!”
    三个年轻男人嘻嘻哈哈地调侃着洗完手走出卫生间,迎面就撞上了易倾。
    易倾这才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冰可乐,朝三个刚进工作室没多久的实习生笑了一下:“接着说啊?我还没听够。”
    三个实习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来搡去,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工作上的记性比较好,你们三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易倾收起了笑容,“明天就去找财务领实习工资吧。”
    “你……你不能因为几句话就随意开除我们!”一个实习生大着胆子说。
    易倾懒得和他多解释什么,转头就走,边打开人事主管的微信,准备临时加两分钟的班。
    三个实习生追在她身后,急得不行,这会儿嘴巴终于不上锁了,一个比一个辩解得大声。
    易倾一个字也不想听,点开对话框里的语音直接念了三个人的名字:“这三个实习生立刻开除。”
    “易老师!”一个实习生冲动地伸手拉住易倾的手臂,“你凭什么开除我们?沈昂他又不是工作室里的人!”
    “被开除,还是进医院,”一旁有人沉声说,“你选一个。”
    易倾一抬头,果然就见到了沈昂。
    她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一下子就明白了夏从枝叙述中“高一的沈昂”是什么样子。
    是怪吓人的,即使手里提着个看起来特别居家的便利店袋子,往那一站也是治小儿夜啼的恐怖色彩。
    ……别说小儿了,成年男人猛看见一个身高一八六、体型健壮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八成也会觉得挺恐怖的。
    易倾倒不觉得害怕,可能就是女主管下午所说的“有恃无恐”。
    那三个实习生显然被沈昂吓得不轻,为首那个飞快松开手,沈昂才上前一步,他们三个就头也不回地撒腿狂奔逃了,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沈昂?”易倾甩甩手腕,朝沈昂走去,声音安抚,“我没事,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沈昂一言不发,垂眼看她刚刚被握过的手臂,垂下的浓密眼睫好似都比平时更黑更深。
    易倾主动举起手臂给他近距离检查:“看,没事。”
    沈昂凝眸看了两秒,轻轻圈住她的手腕,侧脸以一个很微妙的角度靠近过去。
    ——易倾一瞬间以为沈昂是要亲她的手腕,她甚至能感觉到沈昂的气息就扑在她手腕皮肤上,烫得吓人。
    但沈昂又似乎只是那么没有意义地偏了一下头,片刻后就放开她的手,笑了一下:“没事就好。我刚才给你买了解酒的饮料,喝了以后明天早上起来不会难受。”
    ——他就总是这么不上不下、捉摸不透的。好像喜欢,又好像不喜欢。
    真叫人烦心。
    易倾上前半步,几乎挤在沈昂身前一个完全侵犯个人空间的位置上,拉拉他的衣摆。
    沈昂完全习惯成自然地朝她垂首,以为她要说悄悄话:“什么?”
    易倾稍稍踮起后脚跟,用刚喝过可乐的冰凉唇瓣亲了沈昂发烫的嘴角。
    第37章 “你也喜欢我?”……
    大概是因为业务不太熟练, 亲上去的时候易倾明显察觉到自己的鼻尖撞在了沈昂的脸颊上。
    她贴着沈昂的嘴唇停顿了好几秒钟才退回去站定,仔细观察沈昂的表情。
    除了微微瞪大的眼睛,沈昂看起来好像毫无反应。
    易倾盯了他片刻后叹了口气:“抱歉, 是我喝多了,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回去先把沈越骂一顿,出的什么烂主意。
    易倾话音刚落, 沈昂倏地伸手抓住她:“那你刚刚以为我是谁?”
    “……?”
    “你把我认成了谁?孙屿?”
    易倾迷惑:“这个话题和孙屿有什么关系?我当然知道你就是沈昂,不会把你和任何人搞错。……我又没醉到那个地步。”
    沈昂指上的力道收了一点, 但仍然没有放开。
    他探究地盯了易倾片刻, 抿唇低声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亲你啊。”易倾理所当然地说。
    “……那我亲回去也可以吗。”
    易倾低头瞅瞅那像手铐一样把她桎梏住的五指, 又抬头, 坦然道:“如果你想的话就可以啊。”
    最后几个字其实根本没说出口, 被猛地压下来的沈昂扣住后脑勺、含住嘴唇堵在了嘴里。
    说来好笑,易倾其实没经验。
    但她在下班时间、以及在沈昂面前, 有着如同咸鱼一般的惯性坦然,被像小狗一样地舔了一会儿嘴唇和虎牙后, 就很轻易地松开牙关放沈昂进去了。
    沈昂的亲吻凶狠莽撞得像是第一次捕猎的狼崽子,易倾被他整个人亲得往后倒去, 好在沈昂及时抽手揽住她的腰。
    ——易倾还是第一次察觉到沈昂的手有这么大、这么烫。
    掌心只是贴着她的后腰帮助保持平衡, 就好像海边的烈日晒在身上令人忍不住想要躲开。
    时间已经将近午夜,一众人从沙滩回酒店走的是侧门, 侧厅空旷又明亮,甚至好像能听见被搅弄出来的水声回响。
    空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黏糊、潮湿又躁动。
    说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时, 易倾才恍然惊醒,揪住沈昂后脑短短的头发把他往后扯,力道不大,但绝对不是能被无视的程度。
    沈昂无动于衷, 甚至还按住易倾的后腰把她往自己胸前挤得更近了一点,然后带着她一起没入一株两米多高的盆栽后面靠墙隐蔽起来。
    态度就很明显两个字:我不。
    易倾觉得脑门都开始发麻,也不知道是酒精上头还是被沈昂舔的,只好摸索着用力换揪他的耳朵,然后被沈昂咬了一下。
    她嘶了一声的同时,沈昂终于顺从她意思地退开去,轻轻吐出一口气。
    听见吐气声的易倾:“……”
    怎么个意思,你亲了这么长时间,调整呼吸换气这事儿还做得游刃有余是吗?
    游泳运动员了不起?
    易倾慢吞吞地在嘴里卷了下舌头,舌尖上确实带了点细微的疼痛,也能尝到血腥味,不是她的错觉,确实被沈昂咬了。
    而平时她被书页刮破个手指都要立刻跑过来消毒拿创可贴的沈昂,居然只是无动于衷地盯着她。
    不,也不是无动于衷。
    就是那眼神好像他还想再多咬几口。
    易倾忍不住伸手揪他的脸:“咬我?不是说过不会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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