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能称得上喜欢。
    晏云清在谢修泽看来,是一个挺矛盾的人,说她骄傲吧,好像又有那么点自卑,说她聪明吧,有的时候也傻得可爱。可她平时的穿着打扮,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和眼界,以及面对楚宿和他的态度,她应该不是一个简单人家的出身。可如果不是,那么她拿那么点工资,还待在沙溪就很奇怪。
    这也是谢修泽一开始对她保持警惕的原因。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捏着人淡如菊人设,被家族长辈推到他身边工作,或明或暗接近他的女人,往日对于这种,他总是懒得看,直接与她们划清界限的。
    可晏云清不太一样,回忆着两人的相处,极少极少是她主动提出的。大部分时候,主动的人是他。
    回忆着或戏谑或试探或无奈的几次接触,她诧异错愕的神情,谢修泽点开微信两人的聊天记录,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后,他突然发现,似乎两人所有的聊天记录,几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工作交接以及改稿,而且几乎百分之七十都是他先发的。
    谢修泽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突然就很想把这记录扔给宁市长看看,就这干净利落的聊天记录,还有给他们搞相亲宴的必要?
    任谁来看,都只是普通工作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可是……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随后按灭了屏幕,关掉灯,闭上眼,黑暗里,他的心里久违的生出了几分兴起。
    如果知道是相亲宴的话,大概会吓一跳吧。
    第84章 。
    “感冒了?”
    将改好的稿子交给谢修泽看时, 晏云清喉间有点痒,没忍住咳了两声,谢修泽签完字后抬头看了她一眼。
    “没, 天冷了,嗓子有点起燥,喝点水就好了。”
    这也是晏云清的老毛病了, 每年入冬前后一段时间,嗓子都会不太舒服, 若是调养的好也就罢了, 每天紫砂烤梨加各种各样配料喝着, 若是不小心受了风寒着了凉, 那就麻烦了, 嗓子断断续续的咳嗽,得折腾一个多月, 严重时甚至一个多星期都说不了话。
    过去生活娇气,人也娇气, 一直觉得白开水咽不下去,非要里面加点东西, 才肯喝, 现在没了那小姐的命,工作忙又是住在宿舍, 哪有空折腾熬这熬那的,喉咙不舒服, 白开水不也一样喝了。
    “拿去喝吧。”谢修泽从一旁抽屉里拿出了一罐还没开封的蜂蜜陈皮山楂蜜饯递给晏云清。“直接吃可能有点甜,冬天泡白开水比较好喝。”
    “......谢谢。”这次,晏云清没有拒绝。
    可是,为什么他会有这个?
    这种东西......女孩子送的?
    晏云清揶揄的看了一眼谢修泽, 对方明明没有抬头,却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放下手中笔,抬眸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又指指抽屉里另一罐已经开封了的,“我自己买的。”
    “这样啊。”
    之前吃饭时一直以为他是在迁就她的酸甜口,不过,现在想想,或许......他本来也爱吃酸酸甜甜的?
    晏云清的眉眼唇角都弯了弯,目光狡黠揶揄。
    而谢修泽睨了她一眼,摇摇头,脸上的神情愈发无可奈何,仔细看看,里面还有着淡淡的笑意。
    “改完后去扬州吃晚饭?”
    “好呀。”
    感情里的事,是无法深究定义的,同一件事,有人称它为情投意合,有人称它为暧昧游戏,也有人称它为权衡利弊后的一响贪欢。
    他们这种,算什么呢?
    不敢说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也算不上在一起或者情侣之类的关系。
    但是,无论是哪种,晏云清都清楚的明白。
    这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下,因为一时兴起随心所欲而放纵产生的贪恋之情,从一开始,就被两人默认了,它终将会因为彼此的各奔前程而结束。
    旧人不必入新年,她与他,都心照不宣的清楚,两人会随着2020年的结束而结束,若贪得无厌的想要得寸进尺,失了分寸,那便是不识趣。
    “有点想吃赤豆元宵了。”拿着他提出修改意见的稿子走出办公室,在开门走出办公室的前一秒,晏云清回眸看了一眼他。
    “好。”
    以前只觉得他笑起来儒雅又带着点威严,工作时一身正气压迫力十足,还腹诽过如果真能有人和他谈恋爱,怕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盯着自己的上司,现在才发现,当那张脸上沾染了点点纵容又宠溺的笑意,是何等……让人沉溺。
    喜欢吗?
    喜欢呀,所以相处了。
    但也只能仅此而已了,往后若是酒后胡言,那也只能说共事过、相处过一段时间,而不是在一起,或者谈恋爱。
    后两者,与他们扯不上关系。
    智者不入爱河。
    *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古往今来,权利二字几乎贯穿了整个人类历史,或许并不仅仅是人类。
    一个小小的村支部,不过几个人,都能引发出无数勾心斗角,党同伐异的派系、权利斗争。
    更何况是其他地方呢?
    所有有形或无形之物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只不过,有的地方蛮横赤.裸的展现在你面前,有的地方还在温水煮青蛙,虚与委蛇着粉饰太平。
    “......好的,妈,我知道了。”
    华夫人放下电话,像梦游似得走到沙发上坐下,怔怔的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仿佛只是一个毫无生命的人形雕像。
    当一个巨大惊喜毫无征兆降临的那一刻,人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无所知,脑子里一片空白。
    “妈?您今天下班挺早的呀,没......您怎么了?”
    华胜楠进门换好鞋准备上楼时,冷不丁看到一向雷厉风行的母亲正精神恍惚的坐在沙发上,似乎在发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而华夫人似乎这才缓过神来,抬眸看向这个最为骄傲的大女儿,眼睛里却依然没有聚焦,她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茶,良久,才喃喃道:“胜楠,你妹妹......可能找到了。”
    闻言,华胜楠也有些怔怔。
    无论是她还是弟弟华星火,都知道自己下(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是父母早年在c市任职时生的,但是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她出生时还好,可没熬过几天,还是去了。那时她也不过才三四岁,对此并没有什么印象,还是这几年,因为爷爷跟着上面那位查处到了一个不可说的人,抽丝剥茧的查到了一桩旧案,才发现,那个因为体弱到底没熬过去的孩子,根本不是她的妹妹,她的亲妹妹,早就在出生时就被人调换处理了。
    这几年来家里不是没有找过,可是妹妹出生没多久就恰逢洪灾,很多档案资料都找不到了,他们想查也无从查起。而且自家站队的那位,终于成功上位了,那几年他家正是被委以重任,让人恨得牙痒痒、可听到爷爷名字又胆战心惊的存在,家里每个人每天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找妹妹,甚至根本不敢让人知道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唯恐有心之人对她下手。
    “确定了吗?爸知道这件事吗?是谁告诉你的?”
    妹妹找到了是一件好事,华胜楠听了,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但是,在检察院历练出来的政治上的敏锐嗅觉还是让她在第一时间按压住了自己的喜意。
    “是老宅那边打来的电话,她的资料爷爷奶奶已经看过了,可能性很大,一会儿陈主任会送过来,你爸知道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失态不过只是一会儿,华夫人程舒婉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干练,而爷爷那边的陈主任也将资料送来了这里。
    正当程舒婉和华胜楠准备看的时候,担任某央企董事长、党委书记的华振国也回来了。
    “这是爸妈那边送来的资料。”程舒婉将档案交给了华振国。
    “我知道了。”拍了拍程舒婉的手示意她坐下,不用担心,华振国戴上眼镜,接过档案打开,又对华胜楠道:“胜楠,你也坐。”
    档案里的是晏云清从小到大的各项资料,以及这么多年来的社会关系网。里面甚至还有老爷子用红笔写的评语。
    将所有信息全部看完后,华振国心里有数了,看着档案里晏云清的照片以及从小到大一些生活照,他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有了点不太明显的笑意。
    “舒婉,你看,她的鼻子还有嘴是不是和你很像。”
    “我觉得她和妈年轻时候更像一点。”程舒婉看过老太太年轻时候的照片,晏云清更像她年轻时候些。
    或许这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明明还没有看过真人,华家这家人光是看着晏云清的照片,心里就已经生出了无限欢喜,越看越是喜欢。
    “胜楠,你……”
    “我知道,我亲自去一趟,把妹妹带回来。”
    “不急。”华振国虽然也想尽快见到女儿,但是他心里同样明白,就这样贸贸然的去找人,把人带回来,晏云清怕是不愿的。
    “你先去看看她,做个鉴定……别太引人注意,她不是参加了国考吗?我们暂时别声张,一切等那边尘埃落定。”
    该避嫌的地方,还是得避嫌。
    “我明白的。”
    华胜楠,这个名字是爷爷起的,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她从小被父母当成继承人培养,从小被寄予厚望的她,不但有父亲的不苟言笑,母亲的雷厉风行,更有爷爷奶奶的杀伐果断,从小一路跳级,依然成绩优异,今年年仅二十八岁的她,已经是检察院副处级的干部了。
    想起资料里提过的,晏云清正在谢修泽手下做事,两人关系匪浅的传闻,华胜楠指尖搭在资料上,陷入了沉思。
    他早就有所怀疑了吗?
    还是,只是偶然?
    心思深沉如谢修泽,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去提拔一个毫无交情的人?
    心中有了计较,看着最近的那张照片里,清冷淡漠的妹妹,再看看附近那张还在晏家时妹妹的照片,华胜楠叹了口气,“关于谢修泽,爸,妈,你们怎么看?”
    谢家修泽,华家胜楠,这两个人是校友,又都是天之骄子,圈子里人时常拿他们两个出来比较,华胜楠平日里对于他,观感倒是不错,但是,如果牵扯到妹妹。
    “你妹妹自己的事,就看她自己的吧,我们不插手,以免多生事端。”
    女儿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别的,她不能管,也管不了,这么多年,没有养过她一天,那孩子,真的还会接受他们吗?
    华振国明白程舒婉的顾虑,这个二女儿,这些年来一直是他们家所有人的一块心病,如今,终于要找到了,这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他也有。
    怕失望,怕是一场空欢喜,更怕,女儿会怨恨他们。
    拍了拍程舒婉的肩膀,在她同样安抚的眼神里,华振国笑着道:“把给妹妹准备好的房间,再整理下吧,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住了。”
    “好。”
    向来雷厉风行,侦破无数案件的女人,此刻却眼角含泪。那个每年都被精心添置的房间,空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要迎来它的主人了。
    第85章 。
    【我时常觉得, 这世间诸事皆无趣,人活着也就是因为活着而活着,若有一天死了, 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但是,那天走在晚上的东关街,看着夜色下的黑黝黝的河水、红色的灯笼、系满红带子的树, 以及路上或行或止的人群,满眼人间烟火气, 忽然又觉得这三千繁华俗世, 虽然尽是别人的热闹, 可自己看着这热闹, 心里也是高兴的。
    “怎么拍这个?”
    看着晏云清点开相机, 却没有拍自己,而是在拍街景灯光人群, 谢修泽站在她身边,手上还拿着两杯果茶, 看上去同样沾染了几分烟火气,不再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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