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佑站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怎么会呢。我是来恭喜娘娘出司衣局的。”
    梁燕施了一礼,点头道:“司衣局时,多谢大人周济我们。”
    东方佑道:“不足挂齿。”说着看见唐氏脸上的泪痕,便问是怎么回事。
    唐氏说了缘由,突然眼前一亮,问东方佑道:“宰相大人,您说,三爷还能放出来吗?”
    东方佑知道周绍彦是个掀不起风浪的,觉得放了他也不是大事,便道:“皇上宽仁体物,或许可以。”
    “当真?”唐氏跪下,给东方佑磕头,“那请您去谏请圣上,放了三爷,行不行?”
    梁燕道:“宰相大人要肯帮这个忙,我叫他出来以后给您做牛做马。”
    当牛做马,总比当成囚犯关一辈子强多了。梁燕想着,如今周绍彦已经是亡夫唯一的儿子了,要真这么关一辈子,岂不是要绝了后,于是开口苦求东方佑。
    东方佑对梁燕,一向有求必应,连忙答应下来,转过头就去找王阳关。一进门,没成想希娜公主也在。
    他出身山野,与王阳关有约,面君不跪,仅仅拱手做礼:“臣见过皇上,见过公主。”
    希娜瞪了他一眼:“老头,我明明是皇后,你却还叫我公主,这是什么道理?”
    东方佑知她难缠,呵呵一笑,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座儿,坐下道:“你不是叫我老头吗,老头嘛,记性自然不好啦。”
    王阳关朝希娜一摆手:“宰相来了,你就出去吧。”
    “你怎么又赶我走,我是你的皇后哎!”希娜不服气,嘟起了嘴,“我好心好意地来关心你,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把我往外赶?”
    王阳关静静看了她一眼,这男人一向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看得希娜心里也发颤,但她想想又觉得委屈,不肯走。
    “还不走么?非得朕叫侍卫来‘请’你?”王阳关淡淡地道。
    “王阳关!你欺人太甚!”希娜指着他,气得发抖,“你利用完我们克特部,就要甩了我,是不是?”
    眼看两个人就要开始吵得不可开交,东方佑知道王阳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连忙上前劝希娜:“你不晓得皇宫的礼节么?怎么能直呼皇上的名字呢?这可是杀头之罪。”
    希娜眼眶红了:“杀头就杀头!我天天被闷在这里,见不到爹娘,也望不见家乡,除了婢女以外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被你这样忽视!还不如死了呢!”
    上面传来一个清冽而冷淡的声音:“那朕成全你。”
    王阳关此话一出,倒先把东方佑吓了一跳,历朝历代都没有杀皇后的例子,何况他们现下这个皇后还是联姻的有功之臣,除了有些不懂礼节,从未犯过什么别的过错。
    “皇上不可——”
    王阳关一个手势,止住了东方佑即将要说的话,他瞥了希娜一眼:“你不是觉得这里太闷,见不到爹娘,望不到家乡么?那朕派人送你回克特部,如何?”
    希娜像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王阳关,我对你哪里不好?我们部落唯一的奇灵草,我都给你治肩伤了!那可是能救人命的,价值千金万金!你不感谢我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对我!”
    一听到奇灵草,东方佑顿然想起那日暮雪为吴氏求药的事来,原来那药竟然是希娜公主给王阳关治肩伤的。
    王阳关的肩伤,东方佑清楚得很,那是一次作战中不小心被箭射中留下的,虽然军医后来治好了伤口,但还是留有隐疾,阴雨天时会疼痛难忍。
    当着希娜的面,东方佑不好提暮雪,只有和稀泥道:“公主息怒,今日全怪我不好,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我确有要事要向皇上禀报,要不您先回去歇着?”
    “就知道赶我走!就知道赶我走!”希娜叫嚷着摔门而去,“你们汉人果然翻脸不认人!”
    她前脚走了,东方佑这才问王阳关道:“那奇灵草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从公主那里骗来的?”
    王阳关立马横了他一眼:“什么叫骗?宰相,说话注意下。”
    “哎呀皇上,你就快告诉我吧,我一个老古董,学不会官场那套圆滑啦!你听不惯啊,罢我的官好了,反正现在天下升平,你一个人够了,用不着我了。”
    听他这有撂挑子的意思,王阳关突然紧张起来,唯宰相替他分担事务,他才能放得下心,要是东方佑真的不干了,他这皇上可能要忙上三四倍不止。
    “那不成。”王阳关道,“罢了你的官,我上哪找这么个贤相?你要是敢不干,朕对你不气!”
    东方佑哼了一声,没和他继续争,而是道:“那请皇上快告诉我,奇灵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朕骗来的,是希娜公主说此物能治百病,可以治朕的肩疾,她才送来,暮雪就来求此物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是希娜公主已经送给皇上了,那他转送给暮雪,倒也合情理。只不过,皇上的肩伤,众多名医都未能医好,恐怕这奇灵草是唯一的机会,要是错过,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东方佑叹了口气:“你对雪儿,果然情深义重。”
    王阳关黯然道:“宰相你说,朕是不是太对不住她了?她还能原谅朕吗?”
    东方佑道:“雪儿这孩子虽然识时务,但是性子倔强,不是好哄的。不过皇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王阳关单手撑颐,头痛道:“要她原谅朕,朕就得先把希娜这个皇后打发走,可这现在该怎么对克特部交待呢?”
    东方佑缓缓垂首道:“如今看来,也只能委屈公主了。”
    他们本来商量出一个体面的方法,对人说公主不服中原水土,不忍她在此受苦,才将她送回克特部。可不等这个方法实施,北漠就传来噩耗,克特部的大汗得病薨逝了。
    希娜听说这个消息,躲在未央宫中,几乎不吃不喝,成日以泪洗面。王阳关来看她时,见她本来活灵神气的一个人,竟苍白如同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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