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是很美的,看着漫山遍野的洁白,看着迎风飞舞的雪花,一种干净到心底的感觉油然而起。
    这么好的美景如果支起一个大大的火锅,小火慢炖点牛肉、羊排大骨头什么的,再配上二两小酒,那就别提多舒坦了。
    美食、美酒加美景,天下没有人不爱,当然了你必须付得起美食美酒的价钱,只要你有钱,你自然能享受的起,这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不过今天,这个道理就有点不准了。
    张狂就很有钱,可是他现在就享受不了热腾腾的火锅还有美酒。张狂这小子在沛水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土生土长的沛水小伙子,经历过当年的沛水惨案,而且还在那次惨案里觉醒了。
    后来流火大人组建空行者小队,身为觉醒者的张狂第一个就报名了,后来这小子还机缘巧合得到了流火大人亲自指点穿行技巧,这让他的战友们都羡慕不已啊。
    空行者部队是流火手里的精锐,每月军饷已经高达一百枚金币,要知道在楚国里,一枚金币就已经是一个三口之家将近半年的口粮钱了,甚至大部分民众一生都没见过金币是什么样子。
    这么看来,张狂他们绝对算是有钱人了。可是今天就这么邪门,这些高贵的空行者们,居然象一群驴一样,顶着风雪在向前跋涉。
    这是一个由一百五十名士兵组成的小队,队伍里有十辆大大的木爬犁车,每辆车上足足装载了上千斤的粮食,由十名士兵拖着正艰难的前行。
    张狂就是这队运粮小队的队长,不过他可没有什么特殊优待,在这里一切工作都要事必躬亲,甚至当官的要比当兵的干的还要多。
    道理很简单,这次运粮任务,要的就是自愿,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你。
    张狂小队这次行进的路线是从雾港直奔大王城的官道,在雾港的官仓里,流火大人足足储存了一万五千多吨粮食,主要就是各种谷物和干肉,而现在这些食物都将成为沛水的救命粮。
    厚重的皮带套在张狂的双肩上,长长的绳索被拉的笔直,在他的身边足足有十名士兵跟他一样套着皮带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沉默的往前行进。
    上千斤重的爬犁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但很快就被暴风雪所掩埋,就好像他们根本没来过一样。
    一百五十人的小队,有五十人是机动力量,他们一方面要替换那些过度疲劳的人,而另一方面则要在队伍的前方预先烧水,做一锅锅的热汤。
    这是生命换来的教训,在如此大的暴风雪中,在滴水成冰的温度里,最强壮的战士也只能坚持走十里路。在这个距离之后,必须要补充热量,不然你就等着非战斗减员吧。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碗肉汤走十里路,而一天行进百里就已经是所有士兵的极限了,这时候必须要扎营休息。
    从雾港一直到大王城足足有一千里路途,张狂这只小队必须要走十天才能到达目的地,而今天已经是行军的第八天了,后天大家就能进入沛水界了,而沛水现在就是整个中州大陆里的天堂。
    就在张狂沉默的计算路途之时,突然从前方跌跌撞撞的跑来一名士兵。
    “队长,队长,蛮牛累脱了力了,现在已经昏倒了,你快去看看吧…”说完,这名士兵上去就替换张狂。
    张狂闻言眉头一皱,赶紧把皮套扔给报信的人,自己快步向前面跑了过去。
    “流火大人保佑,光明神保佑,蛮牛可别出意外啊,就差这两天了,您就让我平平安安的把队伍给带回去吧”
    张狂心里一个劲的打鼓,蛮牛是刚刚替换下来的民团士兵,由于过度劳累,张狂就让他提前去前方的休息营地去喝口热汤,结果他还是没坚持住,还没等到火堆边上呢,就一头扎在雪里了。
    等到张狂跑到火堆边,这才长处一口气,原来蛮牛已经被抱过去了,正有人一口口的给他喂肉汤呢。
    “我真没用,白叫蛮牛的名字了,我算知道为什么这次招兵把我给淘汰了,我就是个废物,连拉个爬犁都干不了…”蛮牛一见张狂,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一个劲的自责。
    蛮牛的自责把张狂满嘴的安慰话都给顶回去了,这时候他心里突然一阵烦闷,他站起来指着周围的风雪想说话可是死活说不出来。
    这场席卷楚国的暴风雪到底有多大看看周围的环境就知道了,这些冻得发抖的士兵们,为了生火足足刨出一个一米多深的雪窝子这才看见地面。不光如此人们还要迎着风用积雪堆出一道防风墙,只有这样才能点起几堆篝火,才能煮出够一百多人喝的肉汤。
    拉爬犁简单吗?一米多深的松软积雪到底有多难走试试就知道了,一脚下去整条腿都陷进去了,用这种高抬腿的姿势走个十里路你试试?
    什么?你还问牲畜在那里?这么厚的积雪除了狗拉爬犁之外,任何大牲口都是废物,可惜大王城根本就没那么多经过训练的狗。
    张狂声音有些哽咽,他拍了拍蛮牛的肩膀说道“谁敢说你是废物,老子揍死他,不光是你,就咱们小队这一百来号人,谁是孬种?谁都不是…”
    “看看这漫天的大雪,听听这呼号的北风,再摸摸那千斤重的爬犁。我们为什么来吃这些苦?咱们沛水人谁家还没点余粮啊?咱们在家里守在被窝里猫冬好不好?干嘛还要来受这个罪呢?又没有人逼咱们,咱们这是何苦呢?”
    这时候张狂已经不是在对蛮牛说话了,他的眼睛已经望向了周围的士兵们。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我们为什么要来自讨苦吃呢?因为我们还是一个人,心里装的是一颗人心,我们拿自己当人,同样也把全天下受苦的人当人看…”
    “落草坡那里已经聚集了三万难民,那些人跟咱们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要知道在咱们出发之前,那些人中间已经传出了人吃人的消息,难道我们眼看着惨剧而无动于衷吗?”
    “也许有人会说,那些人都不是咱们沛水人,他们都没有为沛水做过什么贡献,咱们没有义务去救他们。我说那都是放屁…”
    “当年沛水人也都穷的卖儿卖女了,为什么流火大人心甘情愿的拯救大家?人家大人又不欠咱们的。还有永宁州饥荒那次,那么多的百姓涌来大人说过什么?咱们沛水之所以成为中州大陆的一个传奇之地,那是因为咱们的心胸广阔…”
    “大人早就说过,你的心有多宽广,你的世界就有多宽广…”
    “咱们都是好样的,能放弃自己温暖的家心甘情愿的走进风雪里无私奉献的人都是英雄…”
    在张狂的开导下,这些士兵冰冷的心里涌出了阵阵暖流,他们从来没有用这样的高度去分析过问题。在他们的心里,能走进风雪里,只是出于对流火大人的崇拜,以及多年军事化训练所养成的遵守命令的习惯。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还真干了很了不起的事情啊?”
    “那是,你将来可有给孩子吹牛的本钱了…”
    “这算什么?我将来是要进黑铁军团的,到时候立点功劳换个爵位那才是本事呢…”
    “哈哈,就凭你?在民团里都是倒数的了…”
    ……
    张狂的开导终于起作用了,休息营地的笑声越来越大了,在那一刻原本刺骨的北风居然也多了三分暖意。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淡了,今天百里的目标已经完成,心情大好的张狂终于下达了休息令,很快的,几十顶双层牛皮帐篷就竖立在风雪之中。
    今天发生的事情仅仅是张狂小队运粮过程中的一个片段,而象他这样的运粮队伍何止上百,仅仅在雾港通往大王城的这上千里路程中,就有两百多支和他相同规模的运粮小队在顶着风雪行进。
    不仅仅是雾港,在大王城通往大雪山腹地的道路上,还有一百多支这样的队伍在顶风冒雪的前行,初步算起来,仅仅运粮的士兵就有五万人之巨。
    并不是每一个运粮队伍都象张狂他们这么幸运的,张狂小队虽然很累但没有一个人死亡或者受伤,而其他队伍可就惨了,由于自愿加入队伍的成员身体素质良莠不齐,很多抵抗力弱的人根本就挺不过这场史无前例的雪灾。
    活活冻死的大有人在,染上风寒活活病死的也很多。还有许多人由于没有经验,手脚没有保护好,结果落下了一个终身残疾。
    在这样的天气里,伤者根本就得不到有效的救治,一切只能看他的身体素质了。而那些死去的人,也只能草草的埋葬在路旁的积雪里,并在尸体的脖子上戴好身边木牌,希望春暖花开之时,他的家人还能找得到他。
    这就是中州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千里大运粮’也有人叫他‘沛水奇迹’正是在这次事件之后,流火的形象变的异常的高大,这场夺走千万人生命的天灾居然成就了流火在世俗世界里的赫赫威名。
    当然了,一代贤后朱雀的名字也被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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