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实在是再公平不过的事情了。
    正在此时,宋清霜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林飞羽三个字。
    终于来了。宋清霜得意地扯了扯唇角,又耐心地等电话响了三声,这才不紧不慢地接了起来,淡淡道:谁啊?
    对面的林飞羽轻咳一声,语气诚恳而充满了愧疚:小宋总,我是林飞羽。那天的事情真是抱歉。
    宋清霜笑道:没什么,我当时也有点唐突了。你也知道,我以前对你很感兴趣,看见你和宋小然在一起,一时冲动就动了手,不过我现在已经放下了,也就无所谓了。对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买了些哥哥爱吃的水果,想送去宋宅。说到这里,林飞羽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补充道,不过,我想给哥哥一个惊喜。
    宋清霜极其缓慢地翘起了唇角:好啊,我可以让你在书房等他,给他一个惊喜。
    第58章
    林飞羽立刻道:那真是太感谢小宋总您了。
    宋清霜皮笑肉不笑道:哪里的话,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就就后天晚上七点半过来吧,我带你去书房。
    ok,没问题。
    林飞羽挂了电话,忍不住轻轻吁了口气,果然,自己还是要亲自去宋宅一趟,去亲眼看一看哥哥在做些什么,才能放下心来。
    唔,既然如此,自己明天就去翠竹沟看望一下薛建国,然后亲手摘些山间的新鲜桑葚回来,到了后天傍晚,就可以带着新鲜桑葚前往宋宅,以给哥哥一个惊喜为理由,偷偷看看哥哥在做些什么。
    林飞羽琢磨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前些天那个电话,哥哥在电话里拒绝了让自己去宋宅,还有宋清霜那声极其古怪的轻笑,仿佛有些嘲弄,又有些同情,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那天挂了电话之后,他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最近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好,还做了一些非常可怕的噩梦,梦见哥哥丢下他走了。
    想到那些噩梦,林飞羽忍不住有些好笑,他真是太多疑了,哥哥那么疼爱他,怎么可能丢下他呢?
    之前他哄着哥哥试戏,想占哥哥便宜,让哥哥摆出那种难堪的姿势,甚至还厚颜无耻地想让哥哥把衣服也脱了,结果不小心翻了车,当时他差点以为完蛋了,只好可怜兮兮地露出那朵玫瑰刺青,结果哥哥看见那朵玫瑰刺青之后,整个人完全愣住了,再也没有追究他之前干的那些破事。
    再后来,他利用吴明皓那个蠢货,假装被下了催情药,哥哥一开始还想摁着他去浴室冲凉水,他便厚着脸皮故技重施,假装不经意地露出了那朵玫瑰刺青,哥哥怔然看着那朵玫瑰,而后果然心软了,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被他狠狠占有了,因为他太急躁太粗鲁,没怎么控制好力度,还把哥哥弄哭了好几次,甚至有两次他是故意把哥哥弄哭,只为了看哥哥脆弱不堪的漂亮模样
    连他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可是事后哥哥不但没有责怪他,还摸着那朵玫瑰发呆,任由他紧紧搂着,轻柔啄吻。
    回想着那些羞涩甜蜜的情事,林飞羽唇角止不住地往上翘,他实在是太多疑了,哥哥那么好,那么好,简直就像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天使一样,而他居然还在这里胡思乱想,真是太不应该了。
    算了,这次去了宋宅之后,以后就不要再东想西想了,更多的精力还是要放在集团那边,放在自己的谋划上面。
    下半年有一部十亿级别的大制作电影,还有个老股东想要出售一部分股权,等拍完那部电影之后,自己就可以按照新合同的优惠条款,优先跟那个老股东收购两个点的股权,再加上其他那些谋划,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年底那场股东大会自己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无论如何,只要自己手握大权,就能好好地保护哥哥,牢牢地把哥哥捏在手心里,谁也不能再轻易地把哥哥从自己身边叫走,不管是什么宋清霜,还是什么别的人。
    宋家老宅。
    前些天那几次生物电刺激疗法,效果不是很明显,各种仪器的数据都没有变化,说明病人的脑电波没有产生特殊波动。说到这里,罗伯特医生叹了口气,病人昏迷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确实比较棘手。
    宋清霜沉吟道:除了生物电刺激疗法之外,不是还有其他几种特殊疗法吗?
    罗伯特迟疑道:宋先生您的意思是,使用激素疗法?可是,激素疗法的副作用太大了
    宋清霜抬起漆黑的眸子,直接打断了对方:罗伯特,我不是说激素疗法,我是说性唤醒疗法。
    性唤醒疗法?罗伯特微微一愣,而后沉吟道,虽然这也是小众的特殊疗法之一,但是需要亲密伴侣的全力配合,可大宋总不是单身吗?
    宋清霜淡淡解释道:这点你不用担心,那位二十四小时贴身陪护的宋小然,以前就是大哥的床伴,他应该会非常乐意配合治疗的。
    罗伯特呆了呆,而后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那倒是可以试一试。
    这样吧,明天就让护士在营养液吊瓶里加入性唤醒的特殊药物,晚上八点钟我会让宋小然给大哥挂上吊瓶,如果大哥有了反应,他就尽力配合。
    罗伯特犹豫道:需要我提前和他做一些说明吗?
    不用了,他脸皮挺薄的,我告诉他就行了。宋清霜淡淡道。
    罗伯特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试试吧。
    送走罗伯特之后,宋清霜轻轻眯起眼睛,雪白的脸庞渐渐阴沉下来,明天晚上自己必须仔细算好时间差,先把林飞羽带进书房躲起来,然后再让大哥给植物人挂吊瓶。
    之后的事情,自己就不用再管了,这个局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它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自己只要轻轻推倒第一张骨牌,剩下的所有事情就可以全部交给林飞羽了。
    想也知道,林飞羽会极其细致地调查所有事情,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林飞羽非常聪明,他定然会查到很多真相,很多非常、非常有趣的真相,然后他就会亲手把剩下的多米诺骨牌全部轰然推垮,把大哥推到自己身边来。
    第二天傍晚,宋然就像过去一样,在罗伯特的助理护士那儿领了新的营养液吊瓶,还有按摩膏和护肤霜,而后他便推着小推车,来到了主卧。
    进了主卧之后,宋然微微一愣:小宋总,你怎么在这里?
    宋清霜从书房里走出来,反手将房门掩上,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过来拿份文件,晚上还要加班。
    宋然眯了眯眼睛,小白眼狼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什么拿文件,多半是去弄那个针孔摄像头了,还在这儿跟自己装呢。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但也没说什么,只笑道:晚上还要加班啊?真是辛苦了。
    还好。宋清霜低头看了看手表,这都快八点了,该给大哥换营养液吊瓶了。
    宋然点头道:嗯,我就是过来换吊瓶的,换完了再顺便给大宋总擦擦身。
    他一边说话,一边熟练地把旧吊瓶从输液架上取了下来,又从小推车上拿起一个新吊瓶,小心翼翼地安装上去,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输液管里面有没有气泡,顺便调了调输液旋钮,把点滴速度调到一个合适的范围。
    熟练地做完这一切之后,宋然抬起头,发现宋清霜还在盯着自己,不由得疑惑道:怎么了?
    宋清霜轻轻翘了翘唇角,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没什么,我先走了,你慢慢弄。
    宋清霜离开之后,宋然又像往常一样,熟门熟路地褪去了植物人的睡袍,而后拧干一条热毛巾,从脸部开始慢慢擦拭起来,擦着擦着,他忽然发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登时顿住了。
    他极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自己的植物人身体,居然精神起来了。
    我勒个去。
    宋然照顾这具植物人身体也快一个月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诡异情况,此时此刻,他简直又是惊奇万分,又是尴尬好笑,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咳咳,不过也对,自己的身体机能又没有损坏,只是昏迷了而已。
    宋然颇为尴尬地看了一会儿,居然还是很精神,丝毫没有消退的样子,他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过去的身体状况,呃,如果不想一些法子的话,估计还能精神很久,待会儿万一宋清霜回来了,或者来个护士小姑娘,那场面估计能尴尬死。
    好吧。宋然深深吸了口气,扭头看了看紧紧关闭的卧室房门,而后抿了抿唇,轻轻搂住自己的肩膀,试探着伸出手去。
    这个时候,他隐约听见书房里传来什么声音,不由得吓了一跳,可是仔细去听却又没有声音了,估计是听错了。
    宋然对自己的身体可以说是极为熟悉了,毕竟相处了二十几年,可他熟门熟路地努力了一会儿,居然并没有什么效果,忍不住头疼地嘀咕道:怎么回事?以前明明这样就可以了啊,唉,你还真是难伺候
    如今这个场景实在太古怪了,简直堪比某种三流的黑色幽默电影,宋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诡异的感觉,他只知道最好的法子是速战速决,于是便努力回忆着自己过去的那些敏感带,而后试探着在自己耳边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差不多得了啊。
    呼,总算ok了。
    宋然长长松了口气,一时间觉得又是古怪又是好笑,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万幸的是,今天是自己碰到这种奇葩事情,要是被护士碰见,或者被宋清霜碰见,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瞪了植物人一眼,嘀咕道: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啊,我倒是无所谓,被其他人看到怎么办?
    宋然一边嘀咕,一边用热毛巾擦了手,而后又仔仔细细地把植物人也擦干净了,再涂上一层护肤霜,这才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回小推车上,推着小推车出去了。
    宋然出门后不久,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书房的门打开了。
    林飞羽极其僵硬地站在书房门口,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苍白得几乎没有丝毫血色,而那双向来清澈灵活的琥珀色眼珠,此时此刻甚至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仿佛根本不相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哥哥刚在在做什么?他怎么可以那么熟稔,又那么亲昵地为别人做那种事情?
    林飞羽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胸口不由自主地重重起伏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卧房正中间那张雪白的大床。
    刚才宋清霜带他进来的时候,因为时间太紧张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看看那位大宋总,那位宋氏集团曾经的掌舵人,那位传说中完美无缺的宋氏总裁,那位哥哥的大恩人。
    这个时候,他只要往前稍微走几步,就能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大宋总,可是他只是紧紧盯着那张大床,脚下却根本无法迈出一步,他的双腿仿佛灌满了铅,仿佛在阻止他继续往前走,他甚至隐隐有种极其可怕的预感,只要自己轻轻踏前一步,就是漆黑空洞的万丈深渊。
    第59章
    林飞羽愣愣地望着那张大床,可是脚底下就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他向来胆子极大,心肠极狠,行动力也极强,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仿佛那张洁白的病床上躺着的不是一个不能行动的植物人,而是某种极其可怕的妖魔鬼怪,只要自己看它一眼,它就能把自己拖下无底深渊,就能狠狠撕碎自己生命中最美好、最纯洁的东西。
    没错,只要自己转身离开,只要自己当做没有来过,没有看到哥哥做的那些事情,没有听到哥哥说的那些话,就能继续那种做梦般的美好日子
    这一瞬间,林飞羽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雪夜里蜷缩在路灯下,怀里紧紧抱着小黑猫的脏孩子,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可怜、他的害怕、他的恐惧,起码有七八成是装出来的,他活了快二十一年,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真正的恐惧滋味。
    那是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林飞羽紧紧咬着牙,强行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几乎是一步一步地,缓缓挪到病床旁边,而后鼓起所有的勇气,垂眸往床上望去。
    那个男人安静地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浓密柔软的头发是一种漂亮的板栗色,纤长的睫毛密密垂着,面容英挺俊美,鼻梁高挺峻拔,唇角微微上翘,仿佛带着一点隐约笑意。
    而那双眼睛甚至不用睁开,林飞羽都下意识地知道,那一定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琥珀色杏仁眼,眼尾微翘,含情带笑,和自己一模一样。
    林飞羽愣愣地望着床上的人,脑子里嗡嗡嗡直响,他也听别人说过,自己和那位大宋总有些相似,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人竟然相似到了这种程度,自己仿佛对方的一个倒影,或者说一个完美的赝品。
    他呆呆站了一会儿,眼角忽然瞥到了什么,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因为方才哥哥做的那些事情,床上那位大宋总的丝绸睡袍散开了,腰侧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丝暗绿色的藤蔓,似乎是某种刺青的边缘。
    林飞羽死死盯着那缕熟悉的藤蔓,胸口渐渐一片冰凉,整个人甚至不由自主地轻轻发起抖来,那是什么?
    那会是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哥哥不会这样对自己的。
    林飞羽死死咬紧了牙关,嘴里几乎出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而后他僵硬地伸出手,轻轻将那具植物人身体翻了过去,柔滑的丝绸睡袍往旁边滑落,那朵妖异娇艳的微笑玫瑰就那么露了出来。
    鲜艳欲滴的花瓣,暗绿缠绕的藤蔓,花蕊附近仿佛微笑骷髅般的大片黑色斑点眼前这朵娇艳的微笑玫瑰,和自己后腰上那朵一模一样。
    林飞羽呆呆看着那朵玫瑰,此时此刻,他那灵活至极的脑子几乎无法思考,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茫然。
    慢慢地,他脑海里浮现出极其简单,也极其残忍的一个词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不知过了多久,林飞羽稀里糊涂的大脑又渐渐想起了什么,对了,哥哥那个老房子,那扇永远紧闭的门,那间哥哥不让自己进去的房间,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林飞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宋宅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春江小区的,他拖动着沉重麻木的双腿,缓缓爬上六楼,打开了那扇熟悉的防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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