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5日,圣诞节。
    联合军打了一次有惊无险,稀里糊涂的仗。作战部和技术部接连开了好几场会议,两边把能拿到的信息都亮了出来,调查比对过后,总算是搞清楚末路之地突袭的始末;在得知官服各个势力在这一战中消损严重,只剩下安灵和唐茗一支苟活时,整个指挥层在圣诞树下弹冠相庆,为燎原计划前中期的成功欢呼。
    人类从未如此接近过胜利。末路之地的突袭是毁灭性的,铁骑横扫之下,残存在主世界的人工智能遭受灭顶之灾;待到影被击杀在四图,末路之地复归唐茗手中,唐茗和安灵又将主世界拱手让给了人类。
    一夜之间,人类王者归来,重新统治官服十五张地图,与安灵、唐茗三分天下。
    同时,安灵和唐茗主动提出要与人类和谈。换作平时高层肯定不同意,可现在是圣诞节,对西方人来讲圣诞节属于过年,大过年的还打仗有点说不过去,而且跟安灵他们也没什么好打的,所以便约定好和谈日期,双方正式停火。
    和平来得太快了,快得像在做梦。
    八大战区轮流放假,欢庆圣诞。联合军里的基督徒们手捧圣经,高唱圣歌,感谢上帝带来的和平,其他人则忙着吃吃喝喝,聊天嬉闹,商议着回家的日子。
    成天缩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掩体内,承受高强度的工作,难免会出心理问题。趁着过节停战,走出掩体,把内心压抑的情感好好宣泄宣泄,对日后的生活还是有好处的。
    我们旧金山战区被安排在芝加哥战区之后休息。作战部特地宴请了我和克里斯蒂安两个特遣队,结果宴会分成了两批人各玩各的:队员们嘻嘻哈哈吃喝玩乐,主教和我们两个队长坐一圈交流工作上的事情。
    萧辰跟我和克里斯蒂安讨论了关于上次战役的研究报告。报告认为,末路之地具有最直接威胁,唯一最有效的遏制方法,即是在和谈中要求唐茗允许人类进入末路之地,复活末影龙,阻断通往主世界的通路;其次,鉴于四图发生的事,应把主要目标放在明睿阶人工智能身上,尽快调查清楚官服内明睿智能数量、进化程度、种族能力等。
    “……燎原计划进行到现在,已到最后阶段了。接下来要把工作重点放在高阶人工智能身上,以他们的能力,我们恐怕得进入创造模式才能将它们杀死,所以得依靠技术部才行。”萧辰靠在沙发上对我和克里斯蒂安说。
    “和谈期间有什么任务吗?比如说进末路之地之类的。”克里斯蒂安问。
    “进末地不会安排你们去。只要没有战事,作战部就不会再有任务,战场将转移到技术部那边。”
    “我们还会留在这里吗?”克里斯蒂安好像有点焦虑。不知为何,在听到停战的消息时,大家都很开心,只有他忧心忡忡。
    萧辰笑了笑,说:“当然不会。战事结束,我们就能回家。你不想回家吗?”
    “想,只是……”克里斯蒂安烦躁地抓着脑袋,“算了,没有。”
    “看来你对这里产生感情了啊。其实我也挺舍不得大家的,只是人在异乡,心里始终放不下家人。”萧辰长吁道,“我很久没吃到羊肉泡馍了。”
    “我也很久没吃到梅菜扣肉了。”我笑道。
    人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圣诞不是中国年,才更加叫人想回家过过正统的年,尝尝故里的菜。
    ……
    宴会结束,大家各回各的寝室。我陪着队员们回到各自寝室,再送萧辰他们回办公室,最后到后勤部去探望韩馥郁。
    韩馥郁的大脑受到重创,后勤部的医生们本来束手无策,想将她送回国内治疗,还好在我坚持不懈地建议下,医生们同意尝试让她连接虚拟机,看看能不能像陈小琳一样恢复正常。
    韩馥郁连入虚拟机后,我也接入到她的世界,在脑海里唤醒小夜。小夜并没有死去,她只是舍弃掉官服里的身体,进入我的大脑中居住,平常只要不强行唤醒她,她就不会有反应。
    小夜尝试渗透进去,查看了下她的大脑,不知道干了什么事情,韩馥郁就好转如初。当她摘下虚拟机,见到我坐在她旁边,问我发生什么时,在场的医生都目瞪口呆。
    他们马上如获至宝地捧起虚拟机。这玩意治好了只有顶尖脑科专家动手术才能治好的病,估计以后谁脑子有问题就能插插。
    韩馥郁醒转之后,被留在后勤部观察一段时间。我今晚趁着圣诞节,带点零食去看看她。
    医务所很静,我找到韩馥郁的房间,轻轻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开着灯,她侧躺在床上睡觉,背对房门,白色的被子盖过肩膀,只露出半个头,黑发铺散在枕上。她的呼吸声十分均匀,在安静的氛围下听得很清楚。
    我蹑手蹑脚地把零食袋子放在床头桌。桌上堆满了东西,各种吃的,杯子,书本,还有她的虚拟机,上面贴了张hypixel年度人物“n-wind”的全息贴纸。
    做完这些,我小心地坐到床边的凳子上,以免吵到她睡觉。
    “嘿!!!”韩馥郁忽然从床上“腾”地坐起来,披头散发。
    “我擦!!!”我被她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她哈哈大笑,用手把头发梳理整齐,说:“果然被吓到了哈哈!我听到你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你!”
    ”你想把我吓死吗?“我捂着胸口压住即将破膛而出的心脏,质问道。
    ”哟哟哟,这就被吓到了呀。“她笑眯眯地伸出手凑过来,”要不要给你揉揉呀,弟弟~“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伸向了零食袋,一把抓过去,边解袋子边问:”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巧克力。“
    ”嗯?不是情人节才送巧克力吗,今天是圣诞节啊。“她拿起一条巧克力问。
    ”别说圣诞节,这年头,什么节日都能被过成情人节。“我说。
    ”嗯,说的也是……“她撕开包装,”啪“地掰下半条,塞进嘴里,另外半条递给我,说,”嗯,一人一半。“
    ”不要,都给你吧。“我摆摆手。
    ”拿着啦,我不能吃太多的,吃多会变胖。“韩馥郁嘴里填得满满的,愣是把剩下半条塞到我手里,我只好陪着她一起吃巧克力。房间里顿时充满巧克力的味道。
    韩馥郁边吃边问我:”易欧逸,你以前有没有被其他女生送过巧克力啊?“
    ”有啊,很多。“我边吃边回答。
    ”看不出你小子是个大情圣,还很多?!“
    ”唉,别人过生日送的,班里人人有份。“
    ”噗……“韩馥郁差点笑出声,”真实,猛男落泪。“
    ”你呢?被别人送过吗?“
    ”有啊,你不就是吗?“
    ”我是说别人。“
    ”嗯,我得想想。我高中同桌就被送过,还表白了;到大学,南宫就收到过不少……“韩馥郁吃完了巧克力,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条,捏在手里说,”我好像真没有。“
    ”不会吧,你颜值又不低。“我歪着头看她。
    ”那是现在,你没看过我以前的照片。“韩馥郁把巧克力又放回了袋子里。
    ”你以前?我觉得你不化妆都挺好看,以前还能差到哪儿去。“
    韩馥郁绑好零食袋,放回桌子上,说:”我以前巅峰时期245斤。“
    245……听到这个数字后,我目瞪口呆,很难想象出来这是眼前这个身材苗条的女子曾经的体重。
    ”是个狼人……“我感叹道。
    “没什么用。仗快打完了,等回家又得被我妈拖去相亲。”韩馥郁把枕边的发箍带回到头上。
    “相亲?”我摇摇头,“别相亲了。”
    ”不相亲?那你给我找个男票啊。“韩馥郁拿出镜子,调整头上的发箍。
    ”不用找了,我当你男票。“
    ……
    ……
    一片沉默。
    我没料到这句话会这么快就说出来,连自己都没有心理准备,完全是随口而出,等说完了才觉得紧张。身为二十八岁无任何恋爱经验的老处男一个,心中早就没了当初十六岁时面对心仪女生时的悸动,所以既无甜言蜜语也无浪漫情调,跟唠家常似地。
    韩馥郁也怔住了,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她不知道该看哪里,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似笑非笑的表情挂了好一会儿,才迷迷茫茫地小声问我:
    ”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我站起来,主动伸出手,”韩馥郁,我们在一起吧。“
    “我……“韩馥郁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没想到你会突然……“
    ”你不同意吗?“我忽然没了紧张感,坦然地问。
    ”天啊……“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拉住我的手,大声回应道:
    ”好!“
    我们两个牵着手,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望着对方笑。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子,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女子,是我的家人,是我的亲人,是我一生将要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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