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白朝格林特先生点点头,便与路易一前一后走出卧室,格林特先生在走廊间行了礼,道:车辆已经停在门口。
    闻言唐知白停下脚步,转头嘱咐路易,你先去车里等我,我去看一眼舅舅。
    路易淡淡点头正欲下楼,谁知一旁格林特先生却上前拦住他去路,为难道:您还是先走吧,现在不太方便去看男爵大人。
    唐知白微微诧异,侧头便是疑惑。
    老管家解释道:昨夜公爵一直在病房中陪伴着男爵大人,现在都还未出来,既然您今晚就能见到男爵,何必急于现在呢。
    想起那晚情景,就像个敏感鱼雷闪过唐知白脑中,克制住那些古怪想法,唐知白只能答应,和路易一起双双下楼,坐进了轿车里。
    今天是复活节,斯特黎尔学院最盛大的节日,广场花园庭院中到处挂着宛若满天繁星般的彩灯,霓虹闪烁,奇异石块搭建成古塔模样,各色花朵被堆砌摆放,随处可见的圣洁百合更是撒满了道路教堂。
    主教堂中吟诵着圣歌,耶稣巨大雕像摆放其中,烛光沐浴下的曲调回荡在这个热闹的学院之中,这一天,王子王妃将会亲临庆祝这个代表重生与希望的诞辰,无数贵族名流也因此受邀前来。
    伦敦大雾弥漫森林城堡之间,奢华的烛光烟火在其间星星点点的展现,硕大学院人潮涌动,伴随着圣歌花瓣,竟然感觉带了几丝神性。
    一辆辆豪华轿车驶入,明明是清晨,漫天笼罩地大雾遮盖得犹如阴天黄昏。
    距离夜晚演出时间还早,唐知白从车窗中注目着,那些在大门口忙碌检查接待的皇家护卫队,因为有皇室成员的亲临,所以每个人都不得不经过严格检查,以及在城堡大门口,正朝自己微笑的斯诺斯图亚特
    莫非他一直盯着自己?唐知白皱起眉,这样时刻被关注的感觉差劲极了。
    他抚上路易手背,安抚道:知道你不喜欢去那些嘈杂宴会,不如先去琴房里练练曲子,我打发掉斯图亚特,就过去找你。
    嗯。路易目光冰冷看向窗外,显然也注意到了斯图亚特的身影,眼眸闪烁过一抹腥红。
    下车后,唐知白带着路易进场。
    一众皇家护卫队衣冠整齐,配着长枪拦住他们,刻板而有礼道:诺曼大人,今天的庆典不允许配枪刀剑等危险用品,若有枪械请一律放在这个盒子送,我们会做好标记,结束后全部归还。
    说着露出身后那个硕大的锦盒箱子,里面已经放置了不少手枪。
    唐知白向来不喜欢带随从,今日助手没有来,所以更没有人带枪,看了眼箱子便道:我并未配置这些东西。
    他着装也相当简单,鉴于他高贵身份,警卫队们也不敢怎么询问,意思一下便行礼道: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一直守候在旁的斯诺,这时带着两个属下上前,对唐知白报之一笑,道:阿诉,终于把你等来了,电话一直不接,你可真是比天上星辰还要难等待。自始至终,他从未睁眼看过路易一眼。
    是么?唐知白瞥向他,发现他身后那个身材肥胖的属下,有些眼熟,却又想不出是谁。
    斯诺轻笑着,也不介意他的冷脸。眸光移动向路易,发现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眼眸浮出了厌恶与轻蔑,开口道:阿诉,为什么总是让这个低贱平民跟在你身边?就算再怎么打扮,也掩盖不了那股低俗血统的恶臭。
    他声音颇高,顿时这些刺耳词语清晰传入许多人脑中,周遭很多人都被他吸引,这里是伦敦贵族权势的中心,顿时,他们看路易的神色都充满了鄙夷古怪。
    花园那头,一位和人聊天的金发青年也被他们吸引了注意,不经意瞥了眼,随后震惊地盯着路易,眼中带着凌厉狠毒。
    注意到这些变化,唐知白一口怒气提在了胸口间,对斯诺冷冷道:你非要这个时候和我较劲是么?
    斯诺挑挑眉,温和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阿诉,这只是个真诚的建议。
    相比之下,被针对的路易反而波澜不惊,对周围人鄙夷眼光视而不见,优雅挺立地站在唐知白身旁,看着斯诺斯图亚特目光中不带一点温度。
    可从小到大,因为家境遭遇,唐知白往往就比路易,还要替他自己着想,他看不得路易被这样对待,转头对他柔声道:去吧,先去练习,晚上彩排的时候见。
    好。路易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提起琴盒,转身离开了这里。
    见一直暗中观察的人离开,那金发青年连忙挥手叫一个下属跟了上去,注视着少年远去背影,青年狠狠揪落片树叶,碧色眼眸中透露着一抹凌厉狡滑,慢慢地也跟了过去。
    随后,唐知白看也没看斯诺,便想离开。却被斯诺从身后大力拉回,唐知白猝不及防,整个人跌落到他怀中,斯诺将他揽入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要去哪儿?
    湿润温热气息喷洒在脖颈边,加之斯诺危险试探在他腰间的手,语调低沉动作暧昧,顿时间,让唐知白寒毛竖立,一阵恶寒涌上心窝。
    他转身一把推开斯诺,狼狈地拉紧大衣,压低嗓音怒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斯诺站在原地,对他温柔一笑,柔声道:阿诉你为何总要推开我,拒人于千里呢?何不试着接受我,或许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坏。
    唐知白冷眼敌视着他,并不言语。
    见他至此,斯诺斯图亚特若有似无叹了口气,哀伤地摇摇头,轻声道:好了,我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各打家族后裔继承人都聚在三楼酒会上,身为诺曼家族的人,你若是不去的话,恐怕会遭人非议的。
    硕大城堡庭院中,人潮涌动,贵族成群交流探讨着政治艺术,虽然斯诺斯图亚特对他的攻势越发猛烈,但唐知白看见周围人这么多,和四处巡逻的皇家护卫队,也并不惧怕他。
    见唐知白不答,斯诺叹息着劝道:今天我只是想表达对你的爱意,以及展现自己优势而已,阿诉不会为了拒绝我,就连自己权势上的机会都要斩断吧?我可真伤心。
    唐知白警惕盯着他一举一动,在他眼中,斯诺就是个虚伪势力的魔鬼,这几年合作下来他太了解了,他可不会因为几句软话就放下戒备心。
    他道:斯图亚特大人,我可没有看见您的风度,您先走,我一会儿自己会上去。
    他连敬语都用上了,对方冷漠神情下,斯诺深知自己已经惹急了林诉,不能再逼近了,否则会适得其反,于是,他浅笑道:好,我在楼上等你。
    便转身先行上楼,招待的仆人替他们推开玻璃门。
    学院用来招待贵宾的城堡辉煌奢华,阶梯走廊间皆灯火通明,没有一点特权身份还上不去三楼,行至拐角处,其中一个下属将一个精致小盒子偷偷塞进斯诺手中,悄悄靠近他,低声道:大人,全部办妥了,人也找齐了都等在了公寓那边。
    斯诺将小盒子收好,双眸中浮现出寒气,嘴角翘起,走在前方头也未回,冷声嘱咐道:不准出任何差错。
    是。下属激灵了下,谨慎跟他在身后。
    楼下庭院摆了不少糕点酒塔,微风吹过,唐知白盯着手表时间,见差不多了,便朝艾尔家中打了个电话,这才缓缓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开始了~
    第57章
    埃斐男爵大人, 前段时间不是听说您往美国西境边入注了大笔资金吗,成果怎么样?在那片肥沃土地上,回报也应该很丰厚吧。
    唉别说了, 原先只听说生产原浆矿,就只派了几个人去勘察, 谁知那是座金矿!衣着繁琐高贵的男人,垂头丧气喝了一大口闷酒,那些野蛮没有开发过的美国佬, 竟然一点礼数都不懂!直接伙同当地企业, 把附近几座山团团围住,拎枪谁靠近打谁!野蛮人!
    天高路远,时间急,我又没报备英国军队, 真是丁点而好处都没占到, 这一次真是被父亲大人骂惨了。
    男人诧异捂嘴, 金矿?莫非就是那个美国新崛起的马南家族。
    男爵摇头摆手, 表示烦透了, 不想再开口讨论。
    这时,旁边一位衣着高贵男人, 凑近插话道:说起那个马南家族的人,最近混得风生水起, 前几日我们还一起酒桌上谈合作呢, 可惜了, 那片辽阔土地上都被一群蛮横暴发户占据了。
    房屋中聚会烟雾缭绕,大多贵族子弟左手一根雪茄、右手一杯轩尼诗,围着几张桌子,吞云吐雾间畅谈政治人生、艺术权利, 高谈论阔仿佛国家都被他们执掌手心。
    这就是他们这些年轻贵族日常,不仅看地位也看权势,唐知白扶额闲坐在旁无聊至极,他虽抽不了烈性雪茄,时而也能聊上几句,多年下来,在必要社交中,唐知白也算成了个特殊存在。
    讲究血统的贵族,无论心里多鄙视厌恶这个半路杀出的黄种人,仍旧表面上交好,因为所有人还是畏惧着诺曼家族和一直向他示好的斯图亚特。
    门窗紧闭,这个烟雾缭绕颓靡之地,就如吸食大麻鸦片版,俨然成了个封闭的宣泄空间,贵族们越谈越兴奋,雪茄香烟不断焚烧,累积之下,嗅着这股味道唐知白脑袋有些昏沉,虚伪话也不想说了,便坐在一旁沙发上摆弄着留声机。
    听不习惯黑胶唱片里激扬尖刺的曲调,唐知白奄奄撑着下巴一连换了好几张。
    身旁有人紧贴着他坐下,接着一杯香槟就递到眼前。
    唐知白回头,斯诺正含笑看着他,目光温柔,阿诉,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环境,可是在伦敦,想要长期拥有等价的东西,就只能去习惯它。
    来,喝一杯香槟。
    虽然心中抵触,可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样斯文讲理的人,唐知白就算再讨厌也说不出什么恶话,他伸手接过,轻声道:斯诺,我并不讨厌,可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如果你能放弃那个想法,保持一些距离,我们或许还能做朋友。
    斯诺叹口气,柔声道:你可真伤人心,阿诉。
    我说过,今天给予我靠近你的权利,我会尽情展现自己的优势,成败与否靠我自己争取,我保证,若没有成功,明天之后我绝不会再追求你了。斯诺眼眸晦暗,低声道,阿诉,我也是个有自尊心的男人。
    承诺动人,唐知白眼眸一亮,举起手中酒杯,一言为定?
    斯诺笑得温柔,当然。
    举杯相撞,玻璃撞击中发出清脆悦耳之音,斯诺轻抿了口白兰地,见唐知白那杯暖色香槟已经全部饮下,一直轻柔温和脸上,双眸闪过一丝寒意
    一般来说,这样团聚的酒会,会一直持续到午间用餐时,到时候又会将各自女伴妻子带过来,期间唐知白看了几次时间,下午排练,便打算酒会结束就离开。
    嗅着空气中那股浓烟味,唐知白脑袋越来昏沉,细闻之下竟然头还有些刺痛,他有些不明所以,只能垂头扶额闭眼揉了揉,脸色肉眼可见地逐渐苍白。
    见状,正在他说事的斯诺停下说辞,柔声道:怎么了阿诉?
    唐知白揉着太阳穴,摆摆手示意没事,可却不见起效,一股恶心呕吐之感反而从胃里阵阵涌上来,一直强行忍受的烟味,在鼻中已经形成了毒雾,脸色越发难看。
    见他状态不对,斯诺迅速坐上前搀扶住他,皱眉关切道: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
    时至此刻,唐知白也知今天自己情况很不正常,平时也经常身处这些场所,却没有哪一次反应像现在这么剧烈,他紧闭双眼可那股味道仿佛在无限扩大蔓延,顺着鼻尖直逼他的脑袋,在里面翻滚搅拌着。
    斯诺平静注视着他变化。
    他努力克制,咬着唇额头渗出大片冷汗,似乎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来,脑袋混沌的唐知白终究忍不住了,低沉说了句:抱歉
    便一把推开斯诺,疾步粗鲁推开阳台玻璃门!直接冲了出去,浑身软弱地扶着冰凉石栏,喘着粗气!外面庭院绿树,揉和着清新空气灌入鼻中,带了些潮湿气味,和屋中烟味截然不同,恶心之感逐渐压下,唐知白这才得到片刻喘息。
    因他剧烈动作,一阵冷风灌入,将正聊天的贵族们皆被他出格动作吓到,十分诧异地看向。
    斯诺站起拿过大衣,优雅地朝众人报以歉意一笑,走到阳台上。
    寒风凛冽,吹拂起唐知白单薄衣角,斯诺贴心地将大衣披在他身上,关心道:阿诉你状态很不对。
    呕吐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脑袋逐渐沉重,他身体无力地挨着湿滑冰凉石壁,唐知白只希望自己脑袋清醒一些,用刚还撑石栏的冰凉手指,扶额用力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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