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他喉结,他沉沉呼吸着,喉结随皮肉上下浮动,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夹带出几分旖旎。
    视线又挪到他的唇间,她脑子发懵似的,竟是忍不住缓缓俯身,停在纤毫的距离。
    下一回不知何时能再见。
    崔沁将心一横,飞快啄了一口,又慌乱坐直了身子。
    一颗心还砰砰乱跳,四下张望一眼,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并无他人,她才拍了拍胸脯暗松了一口气,最后竟是不自禁轻轻失笑。
    像是偷食的鸟儿,格外有趣。
    这还是头一遭。
    纤指贴在唇瓣,自顾自得意地笑,浑然不知塌上那人,已经睁开了眼。
    等到崔沁反应过来时,俏脸登时一片通红,嗔怒瞪着他,“你醒了多久?”
    慕月笙唇角微扬,佯装揉了揉眼,“才醒....”
    偏偏装得又不像。
    崔沁恼羞成怒,眼神跟小鹿似的到处乱撞,想要解释几句又担心越描越黑,干脆绷着脸打算硬撑过去,转身便要下床,
    “灯会开始了,我要去赏灯。”
    身后传来慕月笙的低笑,
    “刚刚有一只小鸟儿啄了我一下。”带着几分埋怨和不满。
    崔沁脚蹬在鞋里,扭头凝睇他,将下颌一抬,冷冰冰道,“然后呢?”
    “我也想回咬一口。”
    崔沁提着裙逃开了。
    慕月笙慵懒地靠在床上,如沐春风般,笑而不自知。
    日暮,悬在树梢各处的羊角宫灯次第点亮,千树万树,明灯盛放,将整个秦淮河街市照若白昼,灯海一般。
    最耀眼的便是夫子庙前的灯会,硕大的荷花灯宛若天灯盛放在秦淮河正中,粉红的花瓣缓缓转动,流光溢彩,美轮美奂,最有趣的是,每当那一面花瓣转过来时,上头便显现一灯谜,谁若是在这个空档猜准了,必得大彩头。
    人山人海,聚在夫子庙前的汉白玉宽台猜谜。
    崔沁被婆子女卫护着挤在一处花丛旁,指着那花灯好奇问慕月笙,
    “你可知那花瓣为何能显现灯谜?”
    慕月笙含笑解释,“花瓣上贴了灯谜,有人在里侧掌灯,每当花瓣转向行人这一侧,那灯光从里射出,自然能看到灯谜,待它转过去,灯光消失,自然就不见。”
    “可那灯谜回回不一样。”
    “那定是花灯后面一侧,有人在随时替换。”
    “原来如此,也是奇思妙想。”
    灯光将波光粼粼的水面染得五颜六色,远处画舫徐徐穿过,带出一连串深长的涟漪,舫内灯火辉煌,莺莺燕燕,罗衫裙晃,如蝴蝶般簇拥环绕,琴鼓铮铮,醉生梦死。脂粉花香频频随风相送,时有俏丽女子朝岸边扔一罗帕,笑语嫣然,惹得案上浮狼少年争相哄抢。
    人群越发稠密,虽有浮香,也有汗臭。
    崔沁终是撑不住摆了摆手,“咱回吧。”
    慕月笙颔首,借着宽大的衣袖,牵着她往人群后走去。
    因着行人大都被夫子庙前的灯会及画舫吸引而去,旁侧的街市倒没那般拥挤,侍卫将马车停在一墙角处,二人正待上马车,崔沁瞧见一胭脂水粉铺子,打算进去瞧一瞧。
    慕月笙原是作陪,偏偏一暗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侧望人群里娇艳的美人儿,
    “我先回马车等你。”
    须臾,崔沁买了些胭脂水粉出来,被云碧和女卫搀着上了马车。
    不远处,李涵江瞧见她要回府,穿过人群捧着手里一盏花灯,追了过来,
    “崔姑娘!”
    崔沁正挨着慕月笙坐下,将裙摆给理顺,听到这一声呼唤,不由愣住,
    对面的男人脸色显见不虞,面具不知何时被取下,露出一张冷白清隽的容颜,他慵懒地靠在车壁上,眉眼沉沉盯着崔沁,瞧着像是不快,更多的倒是委屈。
    崔沁顾不上安抚他,隔着车帘问道,
    “李公子何事?”
    李涵江拽着花灯,一时怔住。
    他原喝了些酒,被士子簇拥着解了不少灯谜,些许姑娘明里暗里想讨他花灯,均被他拒绝,他是新科状元,又是名门之后,这次回金陵,李家门槛都被媒人踏破,父母也欲为他择一新妇。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就想起了崔沁。
    刚刚茫茫人海中,不经意瞥到她,她笑靥如花,玉柔花软,那张芙蓉面便像刻在脑子里,怎么都拂不去,无可名状的情绪便涌上心头,一时脑热追了来。
    可眼下听到她清凌凌的声音,如同被冷水浇醒一般,理智登时回防。
    他与她之间,隔山隔海,是怎么都到不了一处。
    “我...想起来你还不曾送我小楷呢。”
    情急之下,想到这个借口,李涵江复又从容朝那珠帘一笑,
    “崔姑娘,你是燕山书院山长,他日书画怕是千金难求,某不才,想先求一幅,将来家里有弟弟妹妹,也可叫人瞻仰。”
    他说的合情合理,又是她先前承诺过的,不太好拒绝。
    也懊恼那日一时失察应下此事,她虽是燕山书院山长,赠人书画也算常事,只是李涵江到底是年轻男子,再加上如今.......崔沁觑了觑身旁男人寒霜的脸色,不由苦笑,这小楷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写。
    崔沁手搭在窗沿,正要寻借口搪塞过去,偏偏身后那人覆身过来,侧脸咬住了她的耳垂。
    崔沁顿时浑身绷紧。
    他对她身子了如指掌,太晓得碰她何处敏感,仿佛是惩罚她似的,他一下又一下,含着.逗..弄,唇.齿间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轻不重,只叫人浑身轻..颤,欲.罢不能,断断续续的,竟是连呼吸都不稳。
    崔沁又气又恼,却不敢动弹,生怕被窗外的李涵江听出端倪,一旁极力忍着那颤..感,一边拼命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
    “李公子....我前日刺绣...不小心伤了手指...近来都不敢再动笔.....欧阳娘子小楷也极是出众,不若公子去寻她要一幅.....”
    慕月笙的舌尖..舔在她耳尖,细细撩.拨,一抹极致的颤..粟涌入心头,崔沁几乎是无法自抑,反手拽住了他胸襟,将他往后推搡,身子堪堪软了大半个。
    慕月笙不怒反笑,他早看出这李涵江喜欢崔沁,心中已是怒极,倘若崔沁还是他妻子,谁敢瞧她一眼,如今顶着和离的身份,不管见过的没见过的,只闻她美名,皆起了心思。
    想起南昌王战事还需数月,他一时抽不开身带她回京完婚,心里懊恼到了极致,眼下除了用这法子宣泄他的不满,别无他途。
    街上人潮汹涌,喧阗盈天,李涵江丝毫不知车内春色.撩.人,却也晓得崔沁这是推脱。
    一时半是失落,半是感伤,怔怔不语。
    崔沁越推慕月笙,他越发缠住,下颌绷得极紧,胸膛气息翻滚,灼在她背心,手不自禁从裙.摆.探.入。
    崔沁霎时浑身瘫软,手尖都在打颤,彻底放弃了抵抗,一双水润润的眸眼,湿漉漉得凝望他,满目的求饶,见慕月笙眼底皆是忍耐的欲色,惩罚的动作一点都不老实。
    崔沁便知他还在恼怒李涵江,复又冲李涵江带着几分疾色,
    “李公子,我出来一日,乏倦得很,先行告退....”
    马车粼粼,滚过喧嚣浮香,渐渐远去。
    只留下李涵江秀挺的身影,落寞立在灯火之下。
    待马车彻底消失在李涵江的视线里,崔沁已是娇喘吁吁,玉臂发颤地将慕月笙给推开,慕月笙终是忍耐着欲念,闭着眼放开了她。
    崔沁盈盈靠在一旁,软软地吐着息,待平复纷乱再去瞧慕月笙,只见那修长的身影骄恣地倚在车壁,衣冠楚楚,手执一本书册,漫不经心翻阅,他眉目如画,清隽秀雅,仿佛刚刚那一切是镜花雪月,云过无痕。
    见崔沁俏脸盈冰,怒气腾腾,他倒是雍雅地交叠着双腿,将衣袖一拂,慢条斯理说道,
    “你啄了我一口,我得咬回来。”
    “两清。”
    第46章 你别闹
    屋内, 西窗的长案上搁了一盏烛灯,清风徐徐相送,将烛苗吹得往前一扑, 光线忽明忽暗,映出满室朦胧。
    清风一走,烛光忽的明亮, 照亮了东床一隅,勾现几抹令人脸红的旖旎。
    慕月笙将崔沁抵在塌角, 眸眼沉沉如墨, 崔沁被夹在床壁与他胸膛之间, 面颊几乎被这目光给灼透。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脖颈, 将她红透的小脸捧在掌心, 待要啄上去,崔沁欲逃, 他将其纤腰一拧,把她给捉回怀里, 这一闹腾她的足衣皆被褪去,露出一张莹润白皙的玉足来, 指甲浅粉可爱, 衣裙被他拉扯着,贴裹在她身上, 勾出窈窕姣好的身段。
    他那下颌搁在她脖颈乱蹭,那胡渣激起她一阵颤..麻, 她羞得拱入他怀里,
    “慕月笙,你别闹...”又娇又嗔,越发勾人。
    慕月笙不做理会, 手掌扣在她腰身,迫着她与他对视,温凉的唇就这般往她菱嘴压去。
    唇瓣相触,清清凉凉,似霜雪化水。
    崔沁眸光闪闪,吐气如兰,只一股脑子躲开他,“刚刚说两清,这又算什么!”
    还知道驳他。
    慕月笙气笑了,盯了她半晌,终是沉沉压在她肩颈,重重吐着气没吭声。
    将她往怀里搂住,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须臾又涩声道,
    “别动,让我抱一会....”
    崔沁身子一颤,下颚搁在他硬实的肩骨,眸眼深深凝望对案的烛火,怔怔不语。
    他这是要走了。
    晨起风尘仆仆奔来,夤夜又要抽身离开。
    泪珠已在眼眶打转,崔沁却不想叫他察觉她的失落,而是将他肩往下一摁,不管不顾用笨拙的动作去撬开他的唇齿,毫无章法胡乱吻着他。
    仿佛只有这般,方能宣泄她的不舍,以及担忧。
    那翘舌像是乱窜的鸟儿,迷了路般,只一股脑子想寻找出路,偏偏一筹莫展。
    乌黑的鸦羽近在咫尺,那层细细的绒光清晰可见,慕月笙眸色沉怔,就这般任由她胡作非为,何尝没看出她的挂念,终是没忍住,扣住她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
    这场耳鬓厮磨持续了许久。
    窗外不知道何时稀稀疏疏下起了小雨,探开的风窗被吹得飒飒作响,一片细雨刮过,将那烛灯近乎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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