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是在处理家事,夫人别忘了,你现在是定国公府的人。”
    这话说得没错。
    傅挽挽一时语塞,抬眼望向他:“这是公爷的意思?”
    “这只是属下的建议,当然,爷也认同这这个建议,这才让属下过来提醒。夫人稍安勿躁,等侯府处理完家事,爷会陪夫人去拜见岳父的。”
    “你说,爹会怎么处置他们?”傅挽挽垂眸。
    “哪些人趁着侯爷不在京城的时候兴风作浪,自然就是侯爷要处置的人。”
    “爹会重罚傅卫卫吗?”其实傅挽挽觉得傅卫卫并不是想兴风作浪,她事出有因,她觉得姨娘害了她的娘亲,想要查清楚算不得错。
    “侯爷怎么处置,这似乎不是夫人需要关心的事。”
    傅挽挽低头不语,绞尽脑汁琢磨着。
    这次的事主要都是傅卫卫做的,其他人无非是推波助澜,爹爹要罚,不就是要罚傅卫卫吗?
    如今姨娘已经死了,重罚傅卫卫并不是傅挽挽想要的。
    傅卫卫想要真相,她也想真相。
    想到这里,傅挽挽打定了主意,她要去澄尉堂,她要问爹爹,姨娘到底有没有谋害侯夫人。
    “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爹跟傅卫卫闹得不可开交?赶着过去帮傅卫卫说好话?”
    傅挽挽微微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这人,怎么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
    然而她当然不会承认,冲着他嚷道:“我?我帮她说好话做什么?她都把我和姨娘关进柴房了?要不是她,姨娘也不会死。我要过去,叫爹爹重罚啊,最好把她逐出家门。”
    孟星飏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傅挽挽被他看得心虚,猛地推了他一把,从旁边挤出门去。
    驭香见主子没阻拦,赶忙跟了出去。
    等她们主仆二人出了听涛轩,揽月凑到孟星飏身边,小声道:“爷,上回你让听风查的那个霍云峥跟侯爷一块儿回京了,而且他现在就在侯府。”
    孟星飏眸光一沉,深深看他一眼:“不早说?”
    揽月不解的问:“要告诉夫人吗?属下以为这事要瞒着夫人呢?”
    听风正好转着轮椅从碧纱橱里出来,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这个揽月,迟早会被主子捏死!
    ……
    侯府各处灯火通明,傅挽挽从听涛轩一路风风火火地往澄尉堂赶去,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下人,也不知道人都去哪儿了。直到赶到澄尉堂,才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十来个护卫。
    傅挽挽认得,这些都是爹的亲信。
    “二姑娘。”守在门口的侍卫也认出了傅挽挽,纷纷朝她行礼。
    傅挽挽的眼眶有点热,“爹爹在里头吗?”
    侍卫点头,为傅挽挽让出一条路。
    傅挽挽跨进院子,抬眼向正堂中看去。
    爹爹坐在正中央,二房和三房的叔叔婶婶坐在两边,各房的小辈都垂头站在自己的爹娘身后,傅卫卫独自一人站在一边。
    半年不见,爹爹还是那样伟岸高大,只是面色有些憔悴,身上衣衫也满是风尘。
    她就知道,爹爹一旦知道姨娘和自己的处境,就会不顾一切赶回来的。
    傅挽挽望着屋里的爹爹,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着。
    盼了那么久,念了那么久,现在爹爹近在咫尺了,她却突然不敢靠近了。
    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太多的事,她被关进柴房,她被质疑血统,她嫁人冲喜,她没了姨娘,她被人喂了毒药差点毒死,又被人喂了媚药救活过来。
    这么多事,要怎么告诉爹爹,要从哪里告诉爹爹?
    屋里三叔正在对爹爹说着什么,焦躁不安的二叔望见傅挽挽进了院子,像看到什么救星似的,大声道:“大哥,挽挽过来了。”
    “挽挽。”
    爹爹望过来的一刹那,傅挽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她提着裙裾飞跑向屋里,一头扑进爹爹的怀中。
    傅卫卫看着她一路奔跑,也看着她扑进平宁侯怀中。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将脸转向外头。
    天还未黑尽,灰色的天上已经显出了新月的形状。
    过完这个月,秋意便会渐浓了吧。
    抱住爹爹的一刹那,傅挽挽哭得特别厉害。
    这些日子积攒的所有委屈、心酸和哀伤一起涌上心头。
    有爹爹在,她再也不用压抑自己任何负面的情绪,爹爹就是她的靠山,她可以尽情哭、尽情闹,只要有爹爹在,她就不用说一句想三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平宁侯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傅挽挽,心中更是绞痛。
    他如珠似宝养大的闺女,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怕是掉了一生都用不了的眼泪。
    只是眼下,并非尽抒父女之情的时候,平宁侯半抱着傅挽挽,将澄尉堂里的所有人冷冷扫了一遍。
    二叔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道:“大哥,该解释的我们都已经解释了。当时把叶姨娘和挽挽关进柴房,是族里一起做下的决定,族老们都同意的,并非卫卫的意思,更不是我们的意思。至于柴房失火,真的是意外。其实那天,叶姨娘是来得及逃走的,但她压根不往外跑,就那么站在火里,这都是大家亲眼看到的。我们也很难过。至于挽挽,那是陛下赐婚,现在定国公已经苏醒过来,挽挽是堂堂国公夫人,你也看到了,她气色好着呢。”
    傅挽挽站在爹爹身边,听二叔说到姨娘“就那么站在火里”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爹爹铁塔一样的身躯震了一下。
    她攥紧爹爹的衣袖,好叫爹爹不那么难受。
    平宁侯低下头,对着傅挽挽笑了下,再抬眼时,眸中尽是冷意。
    “那些事既是族里的决定,我自然不会向你们问责。不过,我既然是平宁侯,关于侯府,我也有一个决定要宣布。”
    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俱是一怔。
    叶真仪进侯府二十年,平宁侯对她的宠爱众人心里有数。
    当初把叶真仪关进柴房,一则是因为傅卫卫拿出了证据,二则是因为众人觉得关柴房只是小惩大诫,又没送去官府,无伤大雅。
    叶真仪在侯府掌了二十年的家,她一个妾做管家的事,自然多有看她不顺眼的人,大家乐得看她吃瘪落魄。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柴房会失火,叶真仪会被活活烧死。
    平宁侯还不知道叶真仪死的时候就从北疆星夜兼程赶回来,现在知道她的死讯,不知会有何等的雷霆之怒。
    “我一向喜静,真仪却时常说人多热闹,如今她既然不在了,侯府也不必热闹下去。给你们十天的时间搬出侯府。”
    搬出侯府?
    澄尉堂的众人顿时坐不住了。
    二叔和三叔对视一眼,还是二叔先问:“大哥,你……你是要分家吗?”
    “二弟此言差也。我是平宁侯,这里是平宁侯府,谁能分我的家?”
    这话原是不错的,然而亦是绝情至极。
    但傅挽挽知道,爹爹说的是实情。
    从前旁人都说爹爹宠妾灭妻,二婶自不必说,便是小沈氏也自恃身份不曾与姨娘亲近。爹爹便想过让二房、三房的人搬出侯府,是姨娘劝住了爹爹,说人多热闹,挽挽年纪小也需要姊妹玩伴,爹爹这才改了主意。
    傅挽挽想到这些事情,不禁泪流满面。
    二婶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怒骂道:“侯爷,你当年宠妾灭妻、千夫所指!现在,你又要为了她跟全家恩断义绝,这平宁侯府就是个笑话!”
    搬出平宁侯府,意味着二房、三房的子女不能再以侯府中人自居,傅融融、傅悦悦她们外出交际,也不能打平宁侯府的招牌。
    平宁侯神色未动:“什么笑话?你是说我让已经快要做祖父的弟弟搬出侯府是个笑话?我自问从不曾亏待你们,但今日,此事非做不可。”
    二婶微微一震。
    原本,平宁侯袭爵的时候,成家的弟弟就应该搬离侯府的,平宁侯让二房、三房的人在侯府住了二十多年,两房的吃穿用度都是走的侯府公账,没有半点偏私。
    二叔文不成武不就,平宁侯把封荫的名额给他,替他在鸿胪寺讨了闲差,三叔是进士,论理该去外地从知县做起,也是平宁侯寻了门路让了一直在京中为官。
    这些他视为家人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有多重视叶真仪。
    如若他们同样视他为家人,就应该劝告傅卫卫,一切等他回京再做处置。
    但他们没有。
    他只收到了一封小沈氏的修书,家人心安理得,倒是外人看不下去了。
    “大哥问责得对,我带着家眷会尽快搬离侯府。”三叔脸上满是愧疚,他站起身,看了小沈氏一眼,小沈氏点了点头,两人带着子女便离开了澄尉堂。
    二叔二婶没想到三房的人这么痛快就离开,想要再求,却是拉不下脸,最终只能离开愤恨地带着二房的人离开了澄尉堂。
    他们这么多人呼呼啦啦地一走,澄尉堂突然清净下来。
    傅卫卫独自坐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冷冷道:“现在,轮到我了吗?”
    第30章 【一更】娇妻刚娶进门,……
    平宁侯正要说话,傅挽挽拉着他的胳膊道:“爹,女儿这些日子日盼夜盼,终于把爹爹盼到了。”
    “挽挽。”平宁侯看傅挽挽哭得这样厉害,自是要安慰,他拍了拍傅挽挽的肩膀,“别怕,爹回来了,不会再让你受欺负。”
    “爹,你都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前阵子侯府出了大事,好几个客人丧命,我还被人下了毒,要不是有姐姐在,你这次回来就见不到女儿了。”
    平宁侯微微一怔,“你中毒了?怎么回事?”
    刚才家里人说了许多事,但没有提傅挽挽中毒的事。
    这些人,果然还是撵出去了的好!
    傅挽挽道:“这事说来话长,那日侯府是为了庆贺公爷解毒办的宴会,我出来替公爷应酬一下,也没呆多久,就中了毒,现在大理寺还在追查这案子。听姐姐的师兄说,下毒的人很可能是当初给公爷下毒的人。”
    平宁侯听着傅挽挽的话,眉心越拧越紧。
    一方面是听着女儿遭受了那么大的危险,另一方面听到她一口一个“公爷”,想到她被迫冲喜,顿时怒从心头起,“挽挽,你那破婚事做不得数,当初他们是欺负你势单力薄,现在我回来了,会帮你重新择个人家,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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