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二点,林别坐在办公室里,拉开百叶窗。
    窗外,高耸入云的大厦灯光如昼,在这片中央商务区里工作的人,很少能够按时加班。
    林别熬了几个通宵,眼睛已经熬红了,他的秘书从外面走来。
    “一杯咖啡。”林别头也没抬。
    秘书的动作一顿,刚想劝一劝,林别就加了句:“立即送来。”
    秘书叹了口气,静静离开了。
    两点一刻,林别推开办公室的门,秘书已经打起了瞌睡,听到声响后醒来,看到林别站在那儿,吓得一个激灵。
    “林总,对不起,我……”
    林别摆摆手,声音疲惫:“你回去吧。”
    他说完就往外走,秘书立即跟上:“我送您回去。”
    “不必,我住酒店。”他说完,按了电梯的门,消失在了门后。
    林别说的酒店就在公司对面的大楼,五星级的总统套房,他已经住了一个多礼拜。
    这一周,集团各个分公司都接到了税务局的通知,一时间集团上下人心惶惶,谣言四起,股东们各个忧心忡忡,下周要召开董事会。
    董事会的目的很明确,如果林别不能和梁家划清界限,他们就要弹劾他。
    于是这一周以来,他都长在了公司,他希望能够在董事会前解决这一危机。
    林别拧开沙发边的灯,对着窗外波澜的江景出了神。
    他只有这片刻的休息,然后就忍不住想起了梁久。
    梁久,你真的不愿意再出现了吗?
    林别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底了。
    ***
    两天后,一则新闻腾空出世。
    林氏集团涉嫌财务造假被相关部门约谈,林氏集团新上任的董事长林别被股东质疑,即将召开董事会。
    这对于林家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这样一个集团企业,忽然之间爆出了财政危机,实在是不好的苗头。
    林别顶着压力,依然不动声色。
    然而看到新闻的梁久却无法不去多想,她想从方寻那边打探出点消息,可是方寻也是闭口不提,只希望赶紧带梁久回英国。
    可惜林别依然不肯松口离婚,直接让律师将离婚协议退了回来。
    “他这是在自寻坟墓。”方寻冷眼旁观,叫律师来见他,准备起诉离婚。
    他的助手看到方寻这样,也要深深叹气,方寻这是何苦呢。
    当晚,方寻回到住处的时候,面色不虞。
    梁久在下午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林别根本不愿意离婚,律师要和她约定时间准备起诉林别,被梁久拦下了。
    事情传到方寻耳里,方寻自然是不开心的,于是晚饭桌上,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谁也没打算说话。
    林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哪里还有胃口吃饭,于是主菜下了桌后,她告诉佣人不需要再上甜品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巧克力慕斯么。”方寻放下手里的餐具,睥睨了眼对面的人,梁久一直都是胃口极好的,这几天见她茶饭不思,方寻只觉得心堵,今天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一股子怒火又窜了上来,他极力压下情绪,“今天的巧克力慕斯是我从cris那里定的,等了三天,就为了给你……”
    “我吃不下。”梁久动了动嘴唇,“哥,我吃不下。”
    方寻脸色一变:“不要叫我哥。”
    梁久抬起头:“我要见林别。”
    啪——
    方寻的手挡住了正在换碟子的佣人,动作太大,以至于叉子从盘子里滑落,掉在了大理石的台面上。
    梁久感觉到桌面微微一震,一股难以描述的冰冷感从对面辐射过来。
    方寻将佣人遣走,然后站在了梁久的面前。
    他十分的高,湖蓝色的眼睛幽冷骇人。
    “梁久,你再说一遍。”
    梁久抬头:“我说,我要见林别。”
    “理由。”
    “只要让我们见一面,我可以保证他答应离婚。”
    方寻死死盯着她,似乎是在考虑她话里有几分真实。
    梁久站了起来,她不过到他胸口,然而虽然矮,她毫无惧色。
    那眼神,就像一个要离家出走的幼狮,勇敢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恐惧。
    “我需要见到他。”
    方寻嘴角一勾:“梁久,我希望你能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她和林别不能离婚,那么将会给林家带来更多的风险。
    然而还有一层方寻一直都没有说。
    梁闲云走得急,以至于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清楚,上次梁久被带走后,就被问了许多和母亲案件有关的细节,梁久是真的不知道,但是这很难以让人信服。
    在这种时候和林家走得太近,不得不让人过多揣测。
    毕竟林家根基错综复杂,指不定哪一个脉络就有涉及到国家建设的机密,当局不可能不防着的。
    这些方寻即便没有说,梁久也是心知肚明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跟你保证,我除了会让他和我离婚外,什么都不会提,事情只会向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你根本不用担心。”
    方寻沉思了许久,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上甜品吧。”他发出命令,“吃了甜品再休息,嗯?”
    梁久擦了擦出汗的手心,点了点头。
    ***
    方寻办事情向来很快,两天后,他带梁久来到郊区一处庄园,这里大概是方寻自己的物业,里面都是他的人。
    刚下车,外面就开进来一辆轿车,车平稳停下,车门打开,一个清俊的身影走了出来。
    林别目光看向梁久,不动声色。
    方寻挡在了梁久的身前,略点头:“这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但是你也不要有其它想法,这几道门,你是闯不出去的。”
    林别淡然处之:“如果我想带她走,她便会跟我走,你不用这样谨小慎微的,我做事情向来坦坦荡荡。”
    言外之意,方寻不够坦荡。
    见方寻表情微愠,梁久走到林别的面前,疏远又客气地说:“跟我来吧。”
    偌大的书房里,梁久和林别面对面站着,不过才半个月没见,梁久觉得林别整个人都消瘦了,不过一双眼睛依旧不改风采,即便是很疲惫地看着她,也有莫名的压迫感。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林别抬眸,看向梁久的眼睛布满了情绪。
    梁久不敢和他对视,他一步迈向前:“梁久,看着我。”
    梁久嗯了一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昨晚她一夜没睡,就是在想今天见到林别后要怎么说。
    可是真的和他见面后,那些伤人的话又都说不出口了。
    林别的眼神特别的温柔,她受不住。
    “林别……”
    她开口,声音很低。
    “你说。”
    梁久低着头,左思右想,不知道如何开口。
    虽然和林别结婚不到两个月,但是这两个月里,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家,有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你,是多么坚强的后盾。
    其实那天她探望过父亲后,是想去超市买菜回来,给林别做一顿可口的饭。
    她想谢谢林别将父亲照顾的这么好。
    谢谢他做的一切。
    谢谢他愿意和这样的自己结婚,将她从泥沼中拯救出来。
    她也想给林别一个家。
    她知道林别也在渴望一个温暖的家,毕竟他是生长在那样一个压抑的家庭里。
    想到这些,梁久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原以为她可以慢慢和林别相处下去,终有一天,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一定是最好的父母。
    那样的日子根本不可奢望了。
    梁久觉得可惜,也觉得难过,但是他是林别,她是梁久,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根本不可能组成一个家庭的。
    是她奢望了。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梁久给自己筑了一道墙壁,将那些过往的回忆都锁进去。
    于是,她鼓起勇气抬起头。
    林别如水的眸子直射她的心底。
    梁久还来不及说话,林别已经开了口。
    “梁久,留下来,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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