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挣扎起来,可是完全动不了,皂香,幽冷干燥的花香,混着微微苦涩的药香缠绕在一起,我的气息和他的气息也逐渐弥漫混合在了一起,我慢慢放弃了挣扎。
    我有些恍惚,直到他放开我,我才红着眼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可是他却没有松开我,而是看着我,满面自嘲和羞惭。
    “好好,我还是不想放开你。明知道你在我身边会越来越危险,可是我不想放开你,甚至想得到更多。尤其是在我看到,你满身是血的躺在密道里,我便更加不想不放开你了,怎么办,对于很多人来说,我是个好人,可是对于你,从始至终,我都只能做一个自私的恶人。”
    我抬手,拭掉了他眼角的眼泪,原来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也会落泪吗?
    杜夜阑埋首在我的肩头,像是个脆弱的孩子。
    可即使是当初我在北周捡到身为乞丐的他,他也从未展露过如此的一面。
    唇齿间,有几分烈酒的味道。
    “杜夜阑,你喝酒了?你想做什么?”
    肩头的人抬头,混着烈酒的味道,眼神却清冽异常,那眼底浓黑的是欲望和乞求。
    “好好,我想要你,想要你无论如何都在我身边。”
    我踮起脚尖,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系带,哑着嗓子说道:“我是不是真的上辈子挖了你的坟呐,这辈子这么心软。”
    “杜昭,你想要的,我给你。”
    但,我们到底还是不能永远在一起的吧。但是,那些事情可以今晚过后再去烦恼。
    手指微动,我轻轻扯开了他的衣带。
    我想起很久以前,发乎情止乎礼,我也曾想过,什么时候,我能和眼前这个人做名正言顺的夫妻呢?
    那时候一定是新婚燕尔,欢喜之时。
    可如今一切,面目全非,尽管,我们如今名正言顺,是夫妻。
    杜夜阑,我好像又一只脚,踩进了你给我造的深渊,也不知道这一次,结局会有多惨。
    第52章 使者
    春莺婉转,晨曦落在眼角上,我慢慢睁开眼,便看到杜夜阑安静地躺在我身边。
    光落在他的眉眼上,像是给他度了一层柔软的面具,他转过头来看我,原来早便醒了。
    “好好”他低哑着嗓子轻轻唤了我一声,神情犹豫了半响,竟然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杜夜阑,要不要我给你一壶酒,你喝完了再对我开口?你昨晚根本就没有醉。”
    杜夜阑看着我,唇角微微勾起,“好好,那你怪我吗?”
    我伸出手指在他的肩头点了两圈,仰头笑道:“杜夜阑,如果我会怪你的话,那昨晚我就会把你赶走了。我还有些困,你别吵我,我再睡一会儿。”
    伸手抱住杜夜阑,枕着他身上清清冷冷的气息,我安然地闭上眼打算睡个回笼觉。
    其实,如果忘记那些痛苦的事情,至少此刻和他在一起,我还是开心的。
    再次醒来时,杜夜阑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桃言和雅言从外头进来伺候,雅言拘束着站在边上,桃言确实非常积极地上前来帮我穿衣服梳头,只是那张嘴就一直没能停下来过,好像这么一晚上,我和杜夜阑就已经是连理枝了。
    “夫人,你和大人这是和好了吗?那要不晚些时候我帮夫人把东西搬去大人的屋子?还是把大人的东西搬来夫人的屋子?大人房里本来也没几件东西。”
    “好了桃言,什么都别搬。月牙怎么样了,你昨晚去照顾她了吧?”
    桃言这才平静下来,告诉我月牙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伤口也恢复的还可以,就是受不了整天躺在床上养伤,这一下地就到处走动,结果伤口又裂开了几处。
    “还有咱们月牙姑娘的脾气也是真的大,昨天杜行去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吵起来了,月牙这伤还没好利索,居然就拿着剑要去砍杜行,害得我赶忙让杜行出去了。”
    桃言给我梳头,吐槽的可欢乐了。一旁的雅言写了张纸给我,原来是杜行说月牙功夫不行,要是平时肯多用功练武,也不至于被两个黑衣小喽啰打得这么惨。
    月牙听了这话,自然气得要动手。
    背后桃言说:“这两人天生不对付,杜行也是,平日里别人的嘴他,他都爱答不理的,顶多背后给人敲一闷棍子,我认识他这么久,起初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雅言笑笑,在纸上写道:“他只爱和月牙姑娘拌嘴。”
    我看到这里,再想想往日里这两人相处的情形,这才反应过来,杜行这是喜欢月牙吗?
    不过看上去,月牙这丫头,还没开窍呢。
    回头得提点提点杜行,待女孩子,还是要温柔一些,光拌嘴怎么行呢。
    我收拾好去看了月牙一回,这会儿她伤没好,但是气色好了不少,竟然坐在床边磕着瓜子看画本,见到我她立刻就把画本藏了起来。
    我从被子下面把画本抽出来,瞧见是讲女侠在江湖见义勇为的,倒是没几个字。
    “看得懂吗?”
    月牙忙点头,“姐姐,我字认得不多,但是画我会看呢。”
    我拍了拍这丫头的脑袋,说道:“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画本子,藏什么。你喜欢这种,回头我找人多买些给你解解闷,你伤没好也别到处跑了。”
    月牙一把抱住我,笑道:“不用呢,杜行那家伙得罪了我,松了我好些画本解闷,他这个人烦得很,说话不中听,挑的画本子倒是挺合我胃口的,字少!”
    知道是杜行送的,我倒是不能做好人送画本了。
    “既然有人送你画本了,那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我让人去给你买。”
    月牙撒娇:“想吃姐姐做的。”
    我一掌拍在这丫头脑门上,“我做的东西能吃吗?我害怕吃坏了你,行了,我看你想吃什么也一并告诉杜行吧,他一定愿意给你跑腿。”
    月牙疑惑地看着我,问道:“为什么?”
    我摇摇头,扯过月牙,笑道:“傻瓜,看不出来吗?人雅言都看出来了,杜行可只对你有怎么多话说,你这些画本可都是不同的书店里买的,杜行怕是跑了整个京都才搜罗来这么多给你,还不明白人杜行什么心思?”
    月牙疑惑了半天,然后小脸慢慢红了起来,埋头躲进了被子,大声喊道:“姐姐你胡说,他那人,可烦了。刚才嘲讽我武功不行呢!”
    我忍不住笑了笑,抬头看到杜夜阑也站在了门边,他身旁还跟着杜行,杜行的脸也红的和什么一样。
    我咳嗽了一声,带着两个丫头出了屋子。
    杜夜阑推了杜行一把,道:“今日不用跟着我,你自休息一日。”
    和杜夜阑心照不宣地散步到了被烧毁的书房外,这里如今看上去已经有几分荒凉了。
    “那天事急从权烧了书房,不过我以为下大雨书房不会烧的那么厉害,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烧毁了?”
    杜夜阑让两个丫头离开,带着我开锁进了书房,里面只剩下几个空空的书架。
    “东西已经全部搬去新书房了,烧毁的也没有什么很重要的,我向来不喜欢收藏什么古玩字画,只是可惜了那副画。”
    杜夜阑神色还算淡然,只是到底还是有几分可惜。
    我想了想,问道:“是程听雪的那副画?”
    杜夜阑点头,含笑看向我,说道:“好好,只要你没事,把整个丞相府都烧光了也没关系。”
    我瞪了他一眼,这话说得可真像十几岁不知愁的少年人。
    “我那天睡不着,去你书房里练字,临摹的是你准备的奏疏吧?关于安抚灾民的,然后点火时就顺手把那个烧了。”
    杜夜阑牵着我的手走到被烧毁了书架前,弯腰将书架最底层的一块木板往外拉开,然后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开口。
    密道新的入口,看上去的确比原来的那个要更隐蔽一些。
    “那些是写了准备和其他大臣商议然后上奏给陛下的,其实前几日就已经送过奏折了,只是陛下一直没有回应这事儿,那天进宫,我因为这事儿在朝上和王御史争辩了许久,陛下这边刚松口,刘太尉便把清州的事提了出来。”
    “然后陛下便一不做二不休,罚了你。”我叹了口气,陛下一直不回应这事儿,多半是应该陛下觉得花这么多钱财人力去安抚灾民属实没有必要。
    “蜀中水灾的事情,牵扯的人太多,时间太久,陛下应该已经不想再听到关于这些的事情了。但是我那日临摹的便是你写的文章,你在文章中提到的一些点,其实很重要,你担心蜀中水灾这件事不彻底解决好,可能会发生暴动?”
    杜夜阑点头,他拉着我的手带着从新的入口进了密道,说道:“北周的使者进宫了,那天我宫里待了很久,陛下让我在殿外头跪着,那期间他召见了使者,那使者你应当也认识,那人曾经取过三皇子府。是慕容平。”
    我怔了片刻,停在原地,觉得很是意外。
    “慕容平的确学富五车,当年北周皇子夺嫡之时,他却没有选择入仕,而是一直在书院里读书,看上去——很是清高。”
    杜夜阑不屑地挑了挑眉头,点燃了烛火,微光一下子照亮了长长的密道,我发现密道墙壁比之前多了一些装饰,变新了。
    杜夜阑:“慕容平那不过是明哲保身而已,实际上他一直都是司徒景湛的谋士,当初皇子夺嫡时,有个牵扯到好几位皇子卖官鬻爵的案子,一下子就让好几位得势的皇子失去了龙心,慕容平就是那个案子背后的推手。”
    “他一直藏在暗处,直到司徒景湛登基,清江之战后我才有机会见到了这个人,是个非常能言善辩,心思缜密的人,他如今已经入仕了,只是在北周朝堂担任的却是闲散官职。”
    我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下意识便问道:“他和慕容宜是什么关系?”
    杜夜阑定了定神色,道:“同父异母,慕容宜嫡出,慕容平是庶出的长兄,而且一直藏拙,所以在慕容家一众子弟里并不突出,若非我亲自和他交过手,我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我一把抓住了杜夜阑,声音有些颤抖,问道:“那个慕容平,你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他是不是右耳耳廓上有一颗黑痣?”
    杜夜阑想了想,点头,说道:“他耳上有黑痣,那只耳朵却不记得了。我在皇子府见过他一回。”
    “我从来没在皇子府见过他,慕容宜的家人进府,一般只有女眷。”
    杜夜阑想了想,笑道:“我想起来了,我看到他那次,是我深夜查探司徒景湛书房,在书房外见到过这个人一面,只是那时候没有太注意这个人。”
    “不过,好好,你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这个人,你害怕?”
    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还记得云樱是怎么死的吧?我小产之后,她陪我去城外寺庙上香,我们回皇子府的途中,遭遇了劫匪,云樱为了保护我死了,我后来想了很久,那些人根本不是为了谋财,他们单纯是想杀我。”
    杜夜阑握着我的手慢慢用力,方才淡淡的眼神此刻慢慢凝重起来。
    我的眼前闪过那群劫匪,有一个站在远处的头领对着我放箭,我瞥见他的耳朵上有一颗黑痣,而他身边的劫匪喊了他一声。
    “平郎君”
    “那群劫匪,可能是慕容平假扮的,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是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人的眼神,如果我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
    第53章 宝藏
    当年的劫匪是不是慕容平,这件事已经无从考究。但若是他,那么当年的事情多半和慕容宜有关系,只是不知道那件事在发生的时候,司徒景湛知道几分。
    虽然那些事情距离如今已经很久远了,可此刻再想来,却是后怕连连。
    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年我在北周能活那么久,还真是幸运。”
    又或者是说,暗中想要取我命的人很多,但是暗中想要保住我命的人也很多。
    我抬头看向杜夜阑,如果不是他安排了云樱在我身边,也就没有之后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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