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能察觉到霍境在中国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霍境是个沉默的人,不太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发生的不好的事情, 卢克也没多问。贺青明显是他去中国认识的朋友,这么大老远过来找他,现在两人交流也比刚开始顺畅,趁着现在都是好朋友在,卢克才有机会问霍境的事情。
    卢克说完,贺青的眼神明显清晰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霍境。
    对卢克这个问题,霍境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添了一些柴,应了一声:嗯。
    霍境在这生活了十几年,和他们的关系也已经很深厚了,原来霍境回国,几个人还伤感过。霍境如今说以后会留在这里,几个朋友都很开心。
    工作呢?有个朋友开心完后,问了霍境一句。
    霍境若是留在这里,以后独自生活,是要找份工作的。他们知道霍境是富二代,但是他留在这里,显然是没有回去继承家业的心思了。
    关于以后的工作生活,霍境都考虑过了,他道:学校那边面试已经通过了,新学期开学会去去任教。
    哇哦~卢克惊喜,以后可就是霍教授了。
    几个人开心地纷纷举杯,算是祝福霍境的未来。贺青随着举了举杯,喝了口酒。
    霍境也接受了大家的好意,一一碰杯后,把酒喝完,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贺青,他酒杯里的酒也差不多快喝完了。
    别喝太多。霍境低声嘱咐了一声。
    他凑了过来,身体离着他很近,身上有干燥的火的气息,胃里酒精翻滚,内外双重热度夹击,让贺青有些头晕。
    他低着头应了一声,后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哪个学校任教?
    霍境对上他的视线,只道:我以前读的那个学校。
    霍境没具体说哪个学校,显然也是规避着什么,他不想说,贺青也是问不出的。贺青点了点头,道:教什么?
    体育指导与管理。霍境道,户外运动方向。
    霍境就是这个专业毕业的,他是优秀毕业生,在这里的几年,在户外运动方面有着自己的实战和理论经验。霍境在户外运动这一方面,有一定的知名度,还参与过一些国际上高难度的救援活动,现在回学校做老师,以他的资历,学校给的职称直接是教授级的。
    霍境的人生像是在铺路,他的路一直都在这里。去年回国,不过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他回去把记忆里没有铺好的那段路重新修整抚平,等抚平后,他就回来继续铺未来的路了。
    贺青就是被抚平的那段路。
    霍境曾经被这段路阻隔过,他想过就停留在贺青这条路上,但是被贺青给甩出去了。甩出去后,霍境回头把这段路重新铺平整,然后就离开朝前走了。
    他的背影是离着他越来越远的,贺青这段路被抚平后,终究会变成和其他的路一样,平坦无趣容易遗忘。
    这对于霍境来说是段伤痛,他能遗忘对霍境来说是件好事。可是贺青被埋在路面下,他望着霍境远远离开的背影,像是被沥青浇灌了全身,没有一处不让他别扭,难受,复杂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滚,让他不适,想逃离。
    酒精灼烧着胸膛,贺青没再说话,他有些醉了,手里的杯子都有些拿不住。杯子掉落,霍境随手接住了要掉在地上的杯子,看了一眼贺青。
    去睡吧。
    在杯子掉出手的一刹那,贺青稍微清醒了过来,他像是一脚踏空进悬崖,失重感差点让他坐不稳。霍境的话让他回神,他抬头看了霍境一眼,旁边几个朋友也在看他。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夜已经很深,他们聊得酣畅,没有要睡的意思。但是这对他们来说很正常,经常进行户外极限运动的人体力和精力都比常人旺盛。
    去睡吧贺青,我们还要很久。卢克也和贺青道,其他几个朋友纷纷附和。
    贺青昨晚就没怎么睡,早上又起得早,现在也确实困了。他们都这么说,贺青也就点点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帐篷就在不远处,贺青过去拉开帐篷拉链,然后就睡了进去。霍境看着他进了帐篷,把拉链拉好,里面又动了一会儿,直到彻底没了动静,霍境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怕打扰贺青休息,篝火旁的氛围也稍微降了些下来。大家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旁边的霍境没怎么说话。
    许久没听到霍境说话,卢克看了一眼他的方向,cue了他一下。
    你也困了?
    霍境抬头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酒,道:没。
    这边卢克刚要说话,霍境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起身离开篝火旁,去了湖边。
    霍境去湖边打了会儿电话,几分钟后,从湖边回来了,还带了一身湖边的湿气。他一坐下,卢克问道:谁打的电话?
    霍境脸色不明,像是有些走神。最近他们一直在一起,霍境经常会接到电话,而且每次接到这个电话,他都会避开他们。
    这次卢克问霍境,霍境也是没说。在卢克刚要问的时候,篝火旁的黑暗处突然发出一声嘣得脆响。卢克视线内,霍境的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贺青进了帐篷后,外面聊天的声音明显小了,酒精冲脑,贺青迷迷糊糊很快睡了过去。他在帐篷里睡得正沉,头顶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而后,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帐篷拉链就被拉开,霍境的声音传了过来。
    贺青。
    听到霍境的声音后,贺青才算清醒了些。霍境循着火光,身后拉住了他的手。两人手一拉住,男人的手指紧紧箍在了他的指节间,贺青胸口一跳,然后就被霍境拉了出来。
    没事儿吧?
    这个时候,篝火旁的另外几个人也已经急匆匆赶过来了。帐篷外霍境已经把贺青从帐篷里拉了出来,贺青明显刚睡醒,发愣地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霍境站在他身旁,打量了一眼他,确定没受伤后,他胶着的视线这才离开了贺青。
    卢克过来后,原本提着的心在简单地检查了帐篷后放了下来。
    支撑杆断了。
    说完后,卢克回头对霍境奇怪道: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怎么还这么紧张啊?
    霍境比他们的野营经验都丰富,这种情况平时常有发生,帐篷用得时间久了,或者是没有搭好,帐篷顶都是会掉下来的。帐篷顶不算很重,就算掉下来只要砸不到人也没什么问题,霍境刚才属实大惊小怪了。
    卢克还在那儿奇怪着,另外一个朋友看了一眼帐篷道:贺青没事儿就好。但是这个帐篷坏了,没法用了,贺青今晚睡哪儿?
    那朋友说完,大家面面相觑,旁边贺青看了一眼自己的帐篷,刚要开口说话,卢克道:和霍境住一起吧。
    卢克说完,贺青和霍境都抬眼看向了他。
    察觉到霍境的视线,卢克耸耸肩,道:我们的帐篷都是两人住一起的,只有你自己住一个。
    说完后,卢克劝慰霍境道:我知道你私人领域意识强,但现在不也没办法么?就这么一晚,你克服一下。
    霍境以前从没有和别人睡过一张帐篷,今晚情况特殊,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卢克说完,贺青收回目光,看向了霍境。
    霍境看了贺青一眼,两人视线相对,贺青眸光动了动,道:要是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去睡车上。
    他们开的车是suv,后座应该够他躺,但是贺青一米八的大个子,必然要蜷着身子。他刚才就又累又困,在车里睡一晚根本是无效睡眠。
    贺青抬着眼睛看着霍境,眼睛里带着光。
    被他看了一会儿,霍境微抿了抿唇。
    方便。
    霍境一答应,贺青目光跳跃了一下,他点点头,收回视线:好,那麻烦了。
    说着,贺青就往霍境的帐篷里走。在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刚才霍境拉他出来,两个人握着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
    贺青一走,霍境像是回过神来,松开了他的手。手心有些凉意,贺青在暗处动了动手指,然后打开霍境的帐篷拉链,钻了进去。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处理完了,事情结束,贺青去了霍境的帐篷睡觉,他们几个人则又重新回到了篝火旁,继续聊天。
    夜晚黑得很快,时间也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到了半夜,卢克他们也困了,几个人从篝火旁散开,各自回了各自的帐篷。
    篝火燃得差不多,火光暗下去了些。霍境坐在那里,看着火苗慢慢熄灭了。火苗熄灭,还有零星的火星。只是在暗暗发着光,没有燃烧。霍境看了一会儿,把手上的木柴放到那即将熄灭的火星上。火星舔舐这木柴,火星引渡到了木柴上,木柴一点点被火星啃噬,最后木柴燃烧起来,火焰吞掉了点燃它的火星。
    木柴燃烧发出哔啵的声响,像是痛苦,像是快乐。火星在木柴燃烧的火焰旁舞动着,只要它不灭,只要放进去的是木柴,那这篝火就有重新燃烧起来的那一刻。
    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抹火星能坚持多久。或许明天早上,它就熄灭了,若是不想让它灭掉,就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里面投递木柴。
    但这时候的燃烧就是木柴在燃烧了,是火星想要的么?
    霍境又添了一根柴进去。
    篝火断断续续地又燃烧了两个小时,霍境没再往里面续木柴,夜深了起来,疲乏席卷,霍境从篝火旁起身,去了帐篷边。
    里面贺青睡觉的时候把帐篷拉链拉上了,这么久贺青估计已经睡熟了。霍境拉开帐篷拉链,里面能听到贺青匀称的呼吸声。
    贺青今晚喝了些酒,身上很热,帐篷封闭狭窄的空间把这些热度都保存了下来。霍境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温热的贺青的气息。
    这种气息霍境很熟悉,熟悉到在两个月以后,重新触碰到的那一刻,就有什么被立刻唤醒。帐篷拉链未关,外面的火光传到这里已经十分微弱,但也足以看清贺青。
    贺青侧躺在帐篷里,身体微微蜷曲,睡得很沉,他的后背紧贴着帐篷边,留了霍境睡觉的位置出来。贺青的头枕在胳膊下面,头微微朝着霍境的方向靠近了些,像是靠在了什么上。
    这是贺青的睡觉习惯。以前他在家的时候,家里的床很小,睡觉的时候贺青的头会靠在墙上。等后来和霍境一起住,睡着时头会下意识地靠在霍境的胸前。
    霍境坐在帐篷里,透着火光看了贺青一会儿。半晌后,他拉上了帐篷的拉链。
    帐篷拉链被拉上,隔绝了帐篷外的微弱火光,帐篷里变得漆黑一片,霍境躺在了帐篷一旁。
    即使贺青留了空间出来,但帐篷的空间就只有这么大,霍境躺下后,贺青的呼吸和气息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他的气息湿润灼热,深吸深吐,匀称柔软,霍境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喉结滚了滚。
    原本的睡意在进了帐篷后,随着贺青气息的侵入,变得荡然无存。霍境转过了身来,面对这贺青侧躺着。
    帐篷里是黑暗的,但是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能让他感受到贺青的位置。他们或许就差了一厘米,他微微动一下,两人的鼻尖或许就碰在了一起。霍境感受着这一厘米的距离,没有往前,也没有往后。
    帐篷里的空间像是静止了,就这样在黑暗中慢慢涌动着。安静了一会儿,帐篷下发出[emailprotected]的声响,霍境感受到面前的气息变热了些,他下意识后退间,贺青的头往前靠了靠,随后,稍一蜷曲,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前。
    他的额头抵上来,带了些轻轻的力道,那种力道隔着胸腔按压到了他的心脏。霍境的心跳在一瞬间的停滞后,猛烈地撞击了起来,他身体后撤了一下,从帐篷里坐了起来。
    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被贺青抵住的地方像是被火把烧灼了一下,心脏不受控,牵扯着身体,霍境抿紧唇线,最后拉开了帐篷拉链。
    在拉开拉链的那一刻,身后黑暗里贺青的声音响了起来。
    去哪儿?
    贺青的嗓子有些哑,像是夏日的晚风,带着喑哑湿润的潮气。他像是还在睡梦里,又像是清醒了过来,迷迷蒙蒙地在问他。
    贺青的睡眠也并不比他好多少,他在帐篷里进进出出,差不多也把贺青吵醒了。霍境没说话,贺青动了动身子要坐起来:是不是我吵到
    没有。霍境道。
    霍境回答得很快,贺青愣了一下,而后哦了一声。
    他哦完后,就没在吭声。但是从他的呼吸声能听出,他已经醒了。若是他不躺下,他应该也不会睡。
    霍境没再拉拉链,回头躺下了。
    拉链没关,外面微弱的火光又照进了帐篷里。贺青睁着眼睛,看着躺在一旁的霍境。霍境也没有睡,察觉到他的视线,侧眸看向了他。
    隔着微弱的火光,两人的目光交汇到了一起。视线碰触,贺青的眼尾浅浅一勾,眼睛里盛了一束火光般的笑意。
    火光是温和柔软脆弱灼热的,霍境看着他的眼睛,尘封的一切枷锁都在慢慢融化瓦解。
    两人对视着,眼中都隐匿着汹涌的不被人察觉的情绪。两人什么都不会做,也不能做,周围都是帐篷,还有沉睡的朋友们。
    不知过了多久,霍境看着贺青,说了一句。
    我明天要去趟意大利。
    贺青眼睫抬了抬,看着他:去做什么?
    处理些事情。霍境道。
    贺青听了霍境的话,眼睛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问霍境:你自己去么?
    霍境对上他的目光,视线一动未动。
    嗯。
    帐篷里又沉默了下来,篝火的火光跳动,两人注视着对方。
    我可以
    你要去
    两人的话交叉在一起,两人目光都动了动。
    要。贺青道。
    可以。霍境道。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许是有些可笑,许是因为其他地方觉得开心,贺青又笑了起来。他收回目光,头枕着胳膊道:来都来了,我还没有去别的地方转转。
    他低着头,掩住了他的神色。在他低头的时候,霍境也低下了头来。他看向了帐篷外,篝火里的木柴已经燃烧完,但是火星还在亮着。
    好。我给你订机票。霍境道。
    第62章 (月光下隐隐能看到牵动的线...)
    霍境给贺青订了机票, 第二天,离开露营地,贺青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 和霍境坐上了飞往意大利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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