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想到,你还挺上进?宁愿豁出命去也要机缘。月白抽了抽嘴角,只觉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自己想方设法想要逃避的,竟然是别人汲汲营营想要争取的。
    不过,月白这才想起来,原书里楚宁也进过一次沉午山。并且在这沉午山虽然九死一生,却也算是有惊无险,真的让他捡了个机缘回去。且在陈知渊送他作为聘礼的火焰珠后,他用火焰珠将这个真正的凤凰蛋孵化了出来。从此谁都知道,灵空仙君楚宁有一只可以涅槃重生的不死鸟灵宠。
    只是,陈知渊这辈子早早地将火焰珠送给了自己,楚宁这次就算是进来捡到了凤凰蛋,是不是也孵化不出来了?
    毕竟火焰珠中的涅槃火早就被自己炼化进了清风剑里,就算能让它从清风剑中出来,凭借自己与楚宁之间的情分,自己也绝不会帮他这个忙。
    月白颇感意外地眨了眨眼,倒是没想到,曾经陈知渊的一念任性,竟然会和谐掉如此重要的一个剧情。
    可是,若是认真点说,这剧情不知不觉间早就已经崩到连亲妈都不认识的地步了吧,又何必执拗于这一颗小小的火焰珠呢。
    月白想到这里猛地一愣,只觉得脑子里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却因为太快,怎么也抓不住。
    呆怔了半晌还是没再想起来,只能勾着唇回了楚宁一个假笑,对他凉凉道。你也太不自信了吧。该是你的跑也跑不了,不该是你的,指不定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呢?强扭的瓜不甜,我对你的机缘没兴趣,你既然也进来了,便凭你自己的本事去取,又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便掸了掸袖子,想要往里走去。这石门牌比平地要高处不少,月白一步跨了上去,想到这门牌可是别人家的坟口,又退了回来。
    怎么,你连试试都不想?楚宁却是在这里气定神闲地望着他,嘲道。
    他早来不少时间,却在这儿吃了苦头,不得已才站在这里想要看看月白笑话,岂料月白却连试着进去的勇气都没有就退了回来。
    却越发让楚宁肯定月白知道这内情,所以才连试都不试。
    试什么?月白只觉得楚宁今天有些毛病。皱着眉退出来,朝着石门牌郑重拜了三拜才重新进去。
    只在它走进去的那一刻,一旁站着的楚宁却是神色一变,深深望着他,提声道:月白。
    干嘛?月白皱着眉,极不耐烦地转身看他。
    无事。楚宁眼睁睁地望着他平安无事地通过了,将自己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只能咬着牙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没事别乱叫人,怪晦气的。月白莫名其妙,懒得理他,赶紧快走了几步想要避开他。
    他没看到,身后的楚宁在他离开的瞬间变了脸,阴晴不定地望着门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和月白一样对着它拜了三拜,然后再试探性地将手伸了进去。
    石门牌在他触到的一瞬间再一次布满了蓝紫色的云雷,如雷龙一般,噼里啪啦长啸着汹涌朝他而来。
    早已经准备的秋水剑瞬间格挡在自己面前,楚宁被这强劲的灵力逼得猛地后退出去,终于用袖子一扫,再一次歪了身子,像一片落叶般摔在地上。
    云雷这才收了回去,像是从没有发生过一般,消失不见。
    系统,我真想杀了他。楚宁慢腾腾地站了起来,随手捏了个清洁术,仍旧端着光风霁月的样子,望着月白远去的方向恨恨道。
    系统却没出声,像是没听到一般。
    系统,沉午山该怎么进去?楚宁皱着眉,只觉得这系统从把灵力还回来后,就越来越不好用了。只能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沉午山为妖界禁地,非得皇族庇佑之人才能进去。】
    那月白为什么能进去?
    系统又沉默了。
    楚宁清泠站在那里,沉思道:你是不是越来越迟钝了?系统,我该怎么进去?
    【拿出有关越凌的信物。】系统机械答道。
    楚宁的眉头却是皱的更深,思忖着,缓缓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拿出越凌送给自己的一枚玉佩。
    犹豫着再一次伸向门牌。门牌在触到玉佩的时候发出了柔和的白光,这次没有了雷云布在上面,楚宁终于像月白一样快速闪身进去了。
    来不及仔细思考月白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进来,楚宁就发现面前的景色一变。
    黑暗像是罩子一般猛地落下来,没有一丝光亮。于此同时,他察觉到四周的阴气喧腾,像是什么东西被解封了一般,鬼雾泱泱而下,伴着此起彼伏的凄厉嚎叫,只让人觉得寒彻入骨。
    楚宁下意识地握住了秋水剑,秋水剑却赖在袖子里发出阵阵鸣颤,像是被这磅礴的鬼气压制着,迟迟不敢出鞘。
    楚宁咬了咬牙,眯着眼扫视四周,突然觉得背后风声一荡,似是有东西朝他扑来,只能硬着头皮猛地抽出秋水剑,向四周斩去。
    月白在踏过门牌的那刻就看到眼前的景色变了。
    大团大团的云雾不知道从何而来,飘荡在四周,隐没了面前的一切。偶尔一阵风徐徐吹过,只能依稀看得路边那长得极好的繁茂绿树。
    越往里走,岚雾更重了些,月白专注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只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肩头突然一重。吓得他下意识地僵直了身子,屏住了呼吸。
    小九,来陪我玩儿啊。后方不远处儿传来孩子跑跳的声音,时近时远,一会儿飘渺如幻听,一会儿又凝实在耳边如低声絮语。
    肩头的东西还没有离去,还顺着月白的肩头朝上摸去,像是一只手,轻抚着着月白的衣服,缓慢往上,逐渐地已经摸上了脖子,马上就要到自己的脸颊。月白忍得呼吸有些憋得慌,只能轻捏着袖子,眨了眨眼,念了句:莫怪。
    下一刻,清风剑猛地出了鞘,极速调转过头,对着月白的脖子边狠狠刺去。
    清风剑却刺了个空,直直往前划过,隐没在雾里,像是被人擒住了一般,久久没飞回来。
    远方传来了一阵笑声。小九真笨,来打我呀
    只是那笑声却没有完,涅槃火便在远处轰地燃起大火,清风剑挣脱束缚,快速飞了回来,在月白身边猛地旋转一圈才带着他以迅雷掩耳之势朝前飞去。
    别走啊,小九。那孩子的声音有些慌了,跟着月白身后紧追不舍。
    清风剑没停,带着月白快速拂动云雾,在身后云雾里划了一条流动白线,月白眼睛一亮,突然顿在空中。下一刻,利落地从清风剑上下来,决然握上剑柄,运起灵力,让清风剑的剑意在空中飞扬。
    灵气裹挟着剑意不断翻飞,带着一股清风,吹动了层层掩盖着的白雾。
    依依稀稀,月白看到雾气里一只雪白的狐狸正跳着不断靠近。月白凝神盯着那只狐狸团挑了挑眉,随后不紧不慢地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根金线。
    金线那头缀了个绿色玉蝴蝶,月白轻吹口灵气,那金线便隐没不见了,玉蝴蝶有如活了一般不断翻飞着翅膀朝着狐狸而去,无声无息地绕着狐狸飞了好几圈。
    小狐狸在靠近月白的时候才发现月白一直笑盈盈地望着他。吓得它肥坨坨的身躯一顿,这才意识到身边的云雾正变得越来越淡,忙试图扒拉着正飞快飘走的云团,窝着身体边滚着也想要和云一起散走。
    可连滚了好几个地方都看到月白的眼神在跟着他的身影飘动。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你怎么总能发现我?小狐狸已经不藏了,云一样白的身子慢腾腾地往月白身边挪。
    你为什么要找上我?月白笑眯眯的,不动声色地拽了拽手里已经看不到的金线。
    小狐狸便有如被绊了下一样,软绵绵栽歪在地上。这才仰起狐狸头,朝着月白委屈道:你干了什么?我只想跟你玩啊。
    那你为什么叫我小九?月白往前走两步,在他面前蹲着身子。沉谨地望着他,严肃着脸道。
    许是月白太严肃了,小狐狸被吓得垂下了头,两只爪子试图捂住自己的狐狸脸,不情不愿地应一声。你就是小九呀。
    清风剑还没有停下,只雾气又逐渐转浓,月白还没问它既然叫小九,那前年的小一到八是谁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哒哒的拐杖拄地声。
    那拐杖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地冲着月白的方向来。
    祖母来了。小狐狸惊恐道,眨眼间窝在地上变成了个白瓷肌肤的小孩子,穿了套绣着大团云纹的袍子,一双狐狸眼里水汪汪的,拉着月白的袖子,直往他身后躲。
    你很怕她吗?月白感受到了小狐狸的恐惧,袖子一拂将它罩在了怀里。一把抱上他站了起来。心里有些可惜,好不容易摸到了这狐狸团子,他却没了一身毛绒绒的毛皮。
    月白肃着眉毛等着那拐杖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自己面前,月白只看到那处散出个莹色白光,显出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来。
    越安,怎又调皮了?那老太太髻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张脸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只月白却看着她有些眼熟,可待到仔细想着在哪里见过,却又一点没有印象了。
    祖母。怀里的孩子这才从从月白的袖子里冒出个头来,可怜巴巴望了眼老太太,却立马又缩了缩,抱着月白的胳膊不撒手道。小九二十年没进山里看我们了。
    他魂魄不稳,不能进这里太久。莫要调皮,从他身上下来。老太太说话不怒自威,明明声音不疾不徐的,也能察觉到那搂着自己胳膊的小团子一个瑟缩。
    倒是无妨,老人家,蒙他喜欢也是和晚辈的缘分。只是不知,他为何叫我小九?月白对着老太太浅笑着,自以为做得妥帖有礼,一手半抱着那个肉团子,和煦问道。
    这段路不好走,老身腿脚不好了,你陪着老身走一段吧。老太太却没回他,轻轻叹了口气,跟他道。
    那肉团子看着年龄不大,却识趣极了。听到老太太的话,利落地攀到了月白胸口,白胖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让月白得以空出一只手去搀扶老太太。
    那水汪汪的眼睛和月白对视着,小眼神简直诚挚极了,一副你看我多体贴的样子只差点变回狐狸,摇着尾巴求表扬。
    月白沉默了一响,只觉得这祖孙俩真的没有询问自己的意思,只能不动声色地望了眼悬在身后的清风剑,还是艰难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楚宁:秘境真可怕
    月白:你是指扶老奶奶走路和带小孩吗?
    楚宁:???
    第49章 天罚
    当年我族被无端降下天罚,族人无一幸免。最可怜的却是我那儿媳,本就身怀六甲,强撑着孕体,散尽修为和魂魄才保住了两个肚里的孩子。老太太拄着拐杖,抵在看不清地面的路上,边走边絮叨道。
    也亏老身的儿媳性子坚韧,在危急关头将他们都生了下来。两个孩子虽然都没了气,可落了地,那就有了命数,魂魄再是不全也总有办法。越安在这沉午山待了二十年,虽然不能出去,却也能跑能跳,像个寻常孩子般玩闹。
    即便被困在此地,可在这山里能绕在您膝下,让您有怡孙之乐,多少也算个安慰。月白垂着头,跟着这位老太太边往前挪,语气沉重地应和着。
    是啊,还活着,总比死得干干净净的好。老太太叹了口气,干枯的手指捏着拐杖,脚步轻顿了顿,才继续往前走。
    说完便是一阵无声静默,月白还没想到该怎么继续陪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聊天,便发觉这个搂着自己脖子的小白胳膊越来越紧了,颇有些难耐的挣了挣,这才垂着眸望着越安。
    祖母,小八,小八先退下吧。这里不好玩。越安撇撇嘴,那一捏就能掐着水儿的脸蛋抵在月白脖子上使劲儿磨蹭着,不知道想要擦掉什么。
    原来他就是小八,倒是挺会占自己便宜。月白轻抽了抽嘴角,想到方才他小九小九地叫着自己,暗搓搓地用搂着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白嫩嫩的屁股蛋。心里寻思着,一群狐狸和自己这根竹子强沾亲戚,是因为陈知渊给自己施的法术还在吗?
    有祖母在,你怕什么。老太太脚步没停,一拐杖敲在地面上,语气轻轻却不怒自威。一边安慰着越安,搀着月白的胳膊,在已经浓重到已经有些难行的雾里有条不紊地往前走。沧桑的声音回荡在月白耳边,不知怎地总让他心揪得慌。
    这段路不好走,没有你陪着他,再被勾出了魂魄,他连沉午山都出不去了。你想让他跟你一样,只能呆在这里吗?
    可是,可是越安似乎是真的不舒服,哭哭啼啼地趴在月白脖子上委委屈屈,虽是如此,小手却是仍然紧紧拽着月白,一点都没撒。
    月白听了这位老太太的话却是心里一凛,这才察觉到四周那阵阵的寒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这位看着孱弱的老太太在拉着他往前走了。
    晚辈谢过两位。月白心里一个激灵,想了想却不能报答什么,只能轻轻道一声谢,不好意思地抬手揉了揉方才拍的越安的屁股蛋,低声跟越安道:你叫我一声小九,我若是有机会,定来找你玩。
    真的吗?越安仍然有些不舒服,月白能感觉到他那扑在自己脖子上的睫毛在轻颤,却还是小声道。你若是来,就多给我带些人界好玩的东西。五哥每次都只带一件进来,没几天我都玩腻了。他又总不常来
    他说的五哥应该是那位守在沉午山前的五皇子,月白这才想起来,这里什么地方,这哪里是自己想来就能来的?不说这地方的凶险,就算是门,只怕越凌都不愿意让自己再进一次。
    月白心虚地抽了抽鼻子,想要解释一下,自己可能一不小心说了大话。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小狐狸实在是又可爱又可怜,月白只能咬咬牙,叹了口气道:嗯,等我出去攒好灵石,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捎来。
    不就是越凌嘛?自己求不过,师尊难道还打不过吗?只希望到时候他不要太不识好歹。
    许是这祖孙俩护着他走的缘故,这段路走得虽然费劲却也安稳。
    眼见着那雾气越来越淡,那老太太终于停下了脚步,却仍旧叮嘱他道。过了怨气阵是长风林,越家祖祖代代不愿投胎的先辈,都在这里安息。护荫着尚且活着的后辈们。你进来他们想必都很开心,我就不陪着你走一遭了。遇到人影,给他们磕个头,不会太为难你的。
    多谢夫人。月白诚惶诚恐地跟这位老太太行了礼,感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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