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人都笃定自己得了好处,捐粮的动作十分痛快。
    平湘的雨停了,阮均衣病好后,在阮觅同大夫的允许下终于能出门。
    他带着魏驿蔺与一众官员前往各个决堤处,尤其是几条河的交汇处查看情况。
    术业有专攻,阮觅这回不再插手,只让大夫随行,确保那两人的身体状况随时得到保障。
    而阮觅则同崔颜一块在平湘的大街小巷,领着人做未雨绸缪之事。
    水患后常常伴随着瘟疫,得事先防范,才能消除祸患。
    《周礼·秋官·序官》里提到过蜃炭攻杀貍虫法。即把蜃壳烧成灰,洒在屋内各个可能藏有貍虫的地方,将其毒杀。
    貍虫身上带着病毒,爬到人身上,与肌肤接触或者咬开人的皮肤,很可能传播病毒。
    而且水患后,人的抵抗力大幅度下降。一有不慎便容易中招。
    除此之外,还要清洁水源,将水井里原先的水排干净,等新水涌上来后再使用。
    屋内也要去除湿气,保持干燥。
    百姓最好减少聚集,一旦有人出现症状立即隔开治疗。
    这些事情不用阮觅多说,平湘常年大水,就算百姓自己都知道这时该做些什么。
    阮觅同崔颜的作用不过是维持秩序,查缺补漏。
    十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
    一晃神,阮觅才发现已经在平湘待了数月了。
    阮均衣的身体时好时坏,可不管怎样,都没有躺着起不了身的时候。
    从某种程度上说,比当年在明华寺病了数月,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撑不过去的情况要好。
    阮觅不知道他是在硬撑,还是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是因为身体底子变好了。
    可不论那种情况,阮觅都不能再去劝阻了。
    她自认为格局小,一向认为身边人是最重要的,别的都排在后头。
    可对于阮均衣来说,天下占的分量远比他自己更重。
    阮觅做不到硬拽着他去满足自己的心愿这种事情,只能一次次看着他喝了药,第二天又笑着同她挥手道别,出门看水。
    所幸一切都有回报。
    数月前开始动工的水道成型,平湘内肆意大水从东南西北四条水道排出去。一部分汇入锦州上方的金泽湖,借由金泽湖与其水系,最后流入海泽。
    另一部分则引进比平湘地势更低的巨大山坳处。
    这块地方在一些猎户与农人口中被称为“悬崖”,因着高差大,一眼看不到低,掉进山坳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上来,极为险峻。
    阮均衣从平湘古书上也看到过此地的记载,知晓数百年前,那儿曾是一条大江。后来上游断水,时过境迁,变成了如今像断崖又像山坳的模样。
    他派人勘察沿途是否有人居住,得知一整条道上没有房屋后,便力排众议,开凿了通水渠。将平湘大部分水引到了此处。
    没有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却又让平湘拥有了一条能够排水的河道。
    若是来年天降大雨,平湘人便可再次开启这条河道,不再遭受家毁人亡之苦。
    十月底。
    新任知州上任,阮觅一行人启程回京。
    那新知州送走他们,看着夹道相送,面露不舍的百姓,回到府后捋胡微笑。
    年轻人啊,总归要取代他们这些老骨头了。
    一转头,便看到桌上不知何时放上来的一封信。
    他立马收了笑,展开一看。
    上面赫然是平湘士族的罪行,一条条列的清清楚楚。
    末尾写着一行字。
    “平湘士族,平湘人的粮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谁用谁说好。”
    新任知州愣了下,旋即笑得胡子都在抖。
    那清乐郡主,倒真是个妙人。
    *
    回到鳞京已经是十一月了。
    阮觅下车时裹着半路上随便买的冬衣,再看一旁经过的妙龄女子,发现此时鳞京的潮流又是一变。
    人人都穿着鸟羽盘扣的橙橘色衣裳,走在路上,远远看去跟一盏盏橙色灯笼似的。
    不过那颜色俏丽,衬得姑娘们肤色白嫩,在冬日里似一团正在跳动的火焰。
    充满生机与活力。
    阮觅半路上买身上这衣服时,那掌柜还拍着胸脯向她保证。
    “这可是鳞京现今最时兴的款式,大街小巷谁都爱穿。真的不骗您,要是骗了啊,您回来找我,保准把我这店的招牌都撕下来送您!”
    于是此时,阮觅沉默地看着自己身上这金灿灿的衣裳。
    腰间收得紧,袖口又宽得很,一个劲蹿风进来。
    麻烦得紧,还不实用。
    半晌,阮觅面无表情往前走。
    阮祈早就在那儿等着她了,见她那一身金灿灿晃眼的衣裙,毫不掩饰大笑出声。
    除他之外,翠莺同槐夏酥春都尽量将视线放在她脸上,不去看她的衣服,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笑出来伤害到阮觅。
    阮母带着阮珵,眼睛被这团金色刺得生疼。要是放在一年前,她会让阮觅立马去把衣服换了,这会儿却什么都没说,只尽量笑起来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一一回答后,阮觅被众人迎进去。
    她先回了小院沐浴,暖了身体后,翠莺给她擦头发。
    槐夏同酥春,一个拨着炭火,想让屋内更热些。另一个拿了汤婆子来给阮觅暖手。
    忙活半晌,翠莺终是没忍住,问了句。
    “你那衣裳,半路上买的?”
    阮觅连忙同她告状:“是啊,那掌柜的还同我说是鳞京最时兴的款式,骗子!”
    听到这金灿灿的衣服不是她自己选的,翠莺同槐夏酥春都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有得救。
    翠莺继续帮她梳头,酥春则同阮觅一起谴责那个骗人的掌柜。
    “那掌柜的真是不良心,竟然欺瞒于您。那件衣裳款式倒还行,只是颜色过于富贵。鳞京这些年时兴的颜色里,就从来没有过金色。”
    连翠莺都停下动作,道:“我记得以前教过你这些,忘了?”
    虽说翠莺只是嘴上强硬,平日里阮觅喜欢穿什么她也不会干预。
    可后来阮觅不得不出门交际,在穿着打扮上曾向翠莺问过许多问题。她教起人来一贯看不得怠惰,若是让她发现了什么,定又是一顿痛骂。
    阮觅抖了抖,缩起脖子不敢说话。
    这款式是掌柜的给她挑的没错,但颜色却是她自己选的。
    当时掌柜的还欲言又止,拐弯抹角地想要她换个颜色。不过阮觅觉得这颜色好看,最后还是买了下来。
    她沉默一下,心中对那掌柜的说了声抱歉。
    然后做出气愤的样子,连忙把自己撇干净。
    “就、就是,掌柜的太不地道了!”
    像是完全没有听到翠莺的问话。
    第119章
    那件金灿灿的衣裙,阮觅是不打算再穿了。虽然她极为钟意这种富贵的颜色,可成年人的世界,哎,还是要懂得放弃。
    她可惜地把衣裙叠起来放好。
    这一日,除了吃饭,阮觅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第二日才有内侍上门,说顺元帝请她进宫。
    难得这般体贴,不是第一日就进宫,而是第二日,给他们留了半日时间休息。
    阮觅心下嘀咕。
    总觉得顺元帝突然这般好心让人有点不安。
    不过既然都遣人来传话了,肯定是要去的。
    她稍微收拾一下便坐着马车进了宫。
    去平湘治水的官员都来了,还有阮均衣同魏驿蔺,也站在那儿。
    顺元帝先是问了平湘如今的情况,听到发现了一条新的引水河道时还笑着夸了他们几句。尤其赞了阮均衣,称他是“善治善能,绰有余裕”。
    今日顺元帝说了许久好听话,在阮觅看来,与他以前的形象有很大差别。
    不过一想到二皇子,她便觉得顺元帝会这样不奇怪了。
    好言好语,大概也算是一种封口费?
    不管二皇子做了什么事,都代表着皇室。顺元帝不会允许旁人议论,落了自己的面子。
    就算他弃平湘而逃这件事做得再怎么荒唐,大概只是罚他禁足几个月罢了。
    毕竟是皇帝儿子,他该包庇的还是会包庇。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向来只能听听,较真的话你就输了。
    问了一轮话后,顺元帝得知平湘局面好转,龙心大悦,当即让身边内侍念了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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