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恐怕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再征发新兵了?”
    征兵?
    卫允想都没想,直接摇头道。
    “不可,当日赵炳主政,就是因穷兵黩武,才引发了各地的叛乱。”
    “况且经过他的折腾,甚至是二丁抽一,东卫的精壮已经快打光了。”
    “加上自我登基后,一直在四处征战,我们所需的钱粮,都在百姓身上征发。”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虽然司马郁不说,但我也知道百姓对此,已是怨声载道。”
    “若再行征兵,恐怕我们日后的下场,也绝不会比赵炳强上多少?”
    段秀也是苦出身,深知苛政猛于虎的道理,他不禁皱眉道。
    “新兵不能征,南疆还必须要打,这可怎么办?”
    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之际,府外的卫兵突然来报。
    “陛下,丞相派来接管绍巩的官员到了,他正在府外等候。”
    这么快?
    原本卫允以为,此人至少还得几天才能到,不想这就来了。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
    “让他进来吧。”
    很快,那个名叫予尘的中年文人,就到了卫允二人面前。
    行过礼后,看着二人苦大仇深的样子,予尘拱手问道。
    “陛下,何事忧心?”
    卫允叹了口气,就将方才与段秀所说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不想,听了这个棘手的问题,本该愁容满面的予尘,竟淡淡的笑了。
    “陛下,此事不难。”
    不难?
    卫允都快愁死了,他连忙问道。
    “如此,那就说说你的高见。”
    段秀虽没说话,却也伸长了脖子,明显是在等着予尘的说辞。
    予尘自然不敢的怠慢,他迎着二人的目光开口道。
    “陛下可能不知道,微臣到绍巩前,丞相刚结束对全国的一次大规模巡检。”
    “据督察院上报的情况看,原东卫六州的百姓,绝大多数都对您的仁政十分赞许。”
    “甚至不少百姓都在说,我东卫的政令和之前的赵炳相比,绝对是天差地别。”
    之前为了与赵炳争锋,卫允在鹭阳开始,就推出了不少轻徭薄赋的政令。
    后再与方俞亮争夺南方三州的时候,他仁政推行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一个峰值。
    如此说来,东卫百姓感念卫允的恩惠,倒也都在情理之中。
    段秀听到这,感觉已经明白了,他接话道。
    “予尘,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百姓感念大哥的仁政,就绝对不会再起兵造反。”
    “而我们也可借这个机会,将那六州的兵马,大部分调往南疆前线。”
    他算了算,随即眉飞色舞的道。
    “大哥,若是如此,我们至少能抽调二十万大军,暂时可解燃眉之急了。”
    卫允还没说话,边上的予尘,却轻轻摇头道。
    “王爷,卑职所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么意思?
    段秀一愣,直接开口问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予尘又笑了笑。
    “卑职的意思是,既然陛下可以在东卫轻徭薄赋、推行仁政,为何在南疆不可?”
    “民心既天心,只要让南疆的百姓,也体会到陛下的仁德,那还用的着重兵守城?”
    对啊。
    卫允顿时有了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为什么当时方俞亮治下的百姓,愿意背井离乡逃往东卫,还不都是他的仁政所致?
    其实百姓对谁是皇帝,根本不是很在意,只要他们能过上好日子,这不就够了?
    卫允狠命的拍了拍脑袋,始终忙着打仗的他,竟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给忘了。
    他甚至敢断言,只要将当初的政令在南疆推广,这边的百姓至少不会反对他。
    如此,就如予尘所言,没有必要再留下重兵守城。
    这么一来,原本似乎无解的僵局,也就渐渐被打破了。
    而且不止如此,一旦南疆百姓从心底里认可了卫允,征兵和纳税也就更是手到擒来。
    卫允刚要赞叹司马郁给他送来个贤才,沉默了一会儿的段秀,又忧心忡忡的开了口。
    “大哥,予尘这主意是不错,可还有一个弊端。”
    随即,他又十分严谨的补充道。
    “一个大大的弊端。”
    弊端?
    卫允看了予尘一眼,下意识问道。
    “什么弊端?”
    段秀从方才起,就在琢磨这个事,见卫允问起,他连忙道。
    “大哥,你想想,所谓的仁政,说到底就是轻徭薄赋这四个字。”
    “如今国库不太充裕,除了大军征战,最大的原因就是轻徭薄赋。”
    他顿了顿,也不管卫允高不高兴,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当初为了争取民心,大哥你动不动就免了百姓们一年到三年的赋税不等。”
    “而这导致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到了征税的时节,衙门却连一个铜板都收不上来。”
    “若在南疆再来这套,别说朝中各项用度,恐怕我们的大军,很快都得揭不开锅了。”
    十几万大军的人啃马嚼,一天要花多少银子,这个段秀也非常的清楚。
    卫允却笑了笑。
    “此事倒也不难。”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后,他瞬间感觉所有的问题,都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卫允朝段秀道。
    “你应该知道,所谓的轻徭薄赋,其实指的是徭役和赋税两部分。”
    这个段秀当然知道,可他却不明白卫允的意思。
    “什么一部分两部分的,有话你就直说,干嘛拐弯抹角的?”
    他这话一出,边上那予尘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予尘不禁暗自感叹,恐怕整个东卫国,也只有这位王爷,敢跟陛下这么说话了。
    但卫允却没有丝毫的不高兴,他淡淡的道。
    “很简单,我们可在不减赋税的情况下,降低百姓出徭役的频率。”
    “所谓的徭役,就是百姓免费给官府干活,干好了没奖,干不好还要掉脑袋。”
    “归根结底一句话,老百姓早就恨透了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他朝远处望了望,继续说道。
    “你想想,若我们不再轻动民力,百姓会不会支持我们?”
    “该收的税一分不少,还得到了民心,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段秀看了看卫允放光的眼睛,又跟予尘对视了一眼,随即他一拍大腿。
    “不错,这么一来,也就没必要留下太多的兵马守城了。”
    正当他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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