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即使在灵魂回归躯体的前提下,他依旧有办法让因核存留在自己的神魂之中。
    纵然周长明身负的时空之力,会损伤自己的身体,却不会影响到因核的存在。
    甚至,这也将使自己再面天劫,冲击大乘成为可能。
    如同璀璨陨星划破长夜。
    蔺楚疏深黑的眼眸中,骤然燃起点滴星火。
    一切,或许尚未到覆水难收之时。
    ……
    等到周长明从梦中苏醒,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储月熹并没有向他隐瞒自己能够窥见梦境的事实,却也没有透露蔺楚疏的存在。
    简明扼要地与他交流过梦境的内容,那人便将他安置在一间客房中。
    门栓落下,却怎么也落不下他高悬的心。
    周长明无声地绞着自己的长发,细密的刺痛不断传来,却丝毫不能减弱心中的痛苦。
    事态的发展,无疑已经脱离了控制。
    他固然认清了自己真实的心意。
    却也在某种意义上,永远地失去了这段最珍贵的感情。
    蔺楚疏,蔺楚疏。
    熟悉至极的字眼,却仿佛生出了尖锐的刺,磨砺得心口生疼。
    爱别离,求不得,原就是人生中至苦之首。
    若自己不是时空之力的继承者,那人同样不是因核的宿主,或许他们的相识到相爱,又会是另一段展开。
    或许蔺楚疏会一直像初见时那般,稚弱无依,脆弱不堪。
    但自己却能够将他周全地保护起来,倾尽全力,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纵然平庸,也能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一生。
    而不必如此颠沛流离,千人所指,生死轮回。
    终究,是自己为他带来了灾祸。
    背负着不属于这个位面的时空之力,肆意夺舍他人。
    他对不起的又何止蔺楚疏一人,还有杨峤、秦沧砚,和那千百个不知名的、失败的被实验者。
    此次前往真无之地,不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不只是为了救回蔺楚疏,也是为了尽可能地赎清自己的罪孽。
    虽然他深深明白,自己欠蔺楚疏的,或许永远都还不清了。
    窗外月上中天,又在不经意之间悄然落下。
    从长夜漫漫到东方既白,周长明没有一次合眼。
    身体明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精神上却丝毫觉察不到。
    秋声缈和姜玉琢看着他苍白的脸孔和眼底浓重的青晕,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出发前,不知何故,储月熹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嘱咐周长明戴上。
    “你身负的时空之力已经被彻底唤醒,灵域的结界或许不会接纳你进入。带上这枚魔灵玉佩,能暂时压制你的气息,助你顺利通行。”
    玉佩中隐约有灵光闪现,储月熹的神情也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但周长明神思恍惚,并没有多问,而是依言戴好。
    此行车静姝也请缨加入,四人登上储月熹特备的破风辇,一路风驰电掣,朝着魔界与灵域的交界处疾奔而去。
    储月熹目送着车辇远去的方向,忍不住一阵唏嘘。
    若有可能,他又何尝不想再靠近灵域一次。
    可来自不知名处的契约限制着他,获得自由的代价,便是永生永世不得再靠近真无之地。
    但愿他们此行能够顺利,在救回蔺楚疏的同时,也为他隐藏在迷雾之中的记忆,唤回一抹真容。
    ……
    殷想容留给周长明的那颗溯影珠,在他接连不断的灵力护持下,已经从最初的暗淡无光,变得有了几分灵性。
    从旁观察,能瞧见小珠光洁的表面下隐隐有宝光流转,煞是好看。
    “车师姐,究竟为溯影珠护持到何种程度,才能看到它记录的内容?”
    秋声缈好奇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准。”车静姝摇摇头。
    她今日一改往常的邋遢扮相,柔顺的墨发高高束成马尾,身着一袭绛紫劲装,英姿飒爽。
    绛紫是殷想容最喜爱的颜色,平日里的衣衫也总是此类。
    车静姝的衣着风格与其师尊迥异,在此时却换上了同色的衣衫,实在是让人不住唏嘘。
    秋声缈瞧在眼中,更坚定了前往真无之地的决心。
    人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空有报答之心,对方却早已无从消受。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找到让蔺楚疏魂魄回归躯体的方式。
    “阿琢,你说,师尊一定会回来的,是不是?”
    迎上他炽热又脆弱的眼神,姜玉琢心底微软。
    心底有脉脉情愫在流动,他不由得回握住那只温暖的手掌,用力点点头:
    “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加班到10点还狂被批评
    已经是一只废阿狸了
    第67章 流沙离众影
    越是靠近灵域, 眼前的景物便显得越发模糊。
    朦胧的雾气如纱幕铺陈开来,将附近的一切淹没在苍茫的乳白之中,显得神秘莫测, 看不真切。
    “此处似乎有很强的灵力波动。”
    姜玉琢的感知极为敏锐, 在众人察觉之前就示警道。
    按常理而言, 靠近三界交界地带,确实会感受到天地灵气更激烈的冲突。
    但形成这般异象的, 还是他们生平首见。
    “据传灵域之中,地形和魔界、凡世都有不同,各处地点变换不居,往往在不经意间, 身在之处就会斗转星移,换了天地。”
    车静姝转向身旁的周长明:
    “听闻周公子出身灵域,不知对此可有了解?”
    周长明点点头。
    关于灵域特殊之处的记载, 他在“游戏指南”中看到的并不算少。
    可见钟思远对这个位面的了解,甚至比原本生存在这里的各族还要深。
    “不远处的白雾乃笼罩整个灵域的结界, 名为‘流沙’。”
    “流沙受到灵域中枢‘归墟’的控制,随着星盘的推演, 而不断变幻其表面形态,但实际上其中生灵所对应的方位并没有改变。”
    “动静原本就是相对而生的两种状态,加之真无之地有特殊的灵气指引, 我们应当能够根据自身对灵力的分辨,找到它所在的大致方位。”
    他这番说法无疑让众人大大松了口气。
    否则随着流沙坐地日行八万里,他们只怕是耗尽了力气, 也没可能抵达真无之地。
    就算他们在这里耗得起,不仅蔺楚疏的身体等不起,朝音阁的局势更是瞬息万变。
    在路途中, 车静姝便收到了璇玑司传讯弟子的消息。
    在蔺楚疏刺杀衣烬斓一事发生后,整个墨刑司俨然被朝音阁上下视为叛逆之党。
    岑禹洲不仅直接下令追缴失踪的蔺楚疏、秋声缈等人,更是将墨刑司上下近百名修士软禁在主峰之内。
    尽管岑禹洲在长老会中修为居末,但鉴于蔺楚疏和殷想容均下落不明,夏侯鲲又甘愿放弃让贤,因此目前由他暂代朝音阁阁主之职。
    以他的雷霆手段,必然会毫不顾念往日情分,全力排除异己。
    因此殷想容留下的溯影珠,是他们翻盘的关键筹码。
    周长明将灵珠里传信弟子的汇报听在耳中,心头紧张得发沉。
    这几日他几乎没有间断过向溯影珠中供给灵力,它的反应却依旧微弱。
    尽管有灵力波动,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浮出影像的迹象。
    “小疏,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
    他无声地叹息着,忽然感受到胸口悬着的玉佩传来阵阵灼热。
    按照储月熹的嘱咐,这枚玉佩唯有贴身佩戴,才能充分发挥掩盖秘钥精华气息的作用。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枚玉佩总会给他带来异样的感受。
    在他思念蔺楚疏不能自拔,又或是因为不堪的真相痛苦难耐,辗转反侧时,它似乎总能产生某种特殊的感应。
    他无法具体加以形容,但这总会给他带来一种,蔺楚疏从未远离的错觉。
    心虚纷乱,他抿了抿唇,不再继续胡思乱想,而是掀帘望向窗外。
    外边的雾气越发浓郁,而破风辇行驶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再往前,就是真无之地的范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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