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啊,你大哥和糖豆的电话还是没人接吗?”姨婆婆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朝着门外瞅了好多眼,嘟囔着:“这俩孩子,不是说回来吃饭的吗?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晏歌打了第二遍电话,正以为又无人接听的时候,电话通了,晏无虞低哑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喂?”
    “哥,那个,姨婆婆问你们回来吃饭嘛?”不知道为啥,晏歌莫名有种心虚,总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打得时机不太对。
    “回来,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家。”
    房间内,大床上的花瓣已经散落无序,有些还被挤压着印染了雪白的床单。晏无虞将手机扔到窗边,低头轻轻吻了怀里的人儿一下。
    唐颂把脸埋进被子里,浑身酸软,不敢看他。
    “如果累的话,晚上就住这儿,我跟姨婆说一声。”晏无虞心疼,轻轻擦去唐颂额角微微的汗意。
    “不要!我不累!”唐颂立即掀开被子,心中可不想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晏无虞幽深的目光悠悠地看着小孩儿:“不累?”刚才谁求饶了?那似乎晚上可以继续?
    唐颂又盖起来躺尸:“你先去洗澡啦,我累瘫了,我躺一会儿,就可以积攒力气回家了,然后回家又没力气了,因为用光了。”
    话语幼稚地很,像三岁小娃娃在找借口。晏无虞失笑,隔着被子又亲了亲唐颂,这才不舍地去洗漱。
    他的三十二岁生日,小孩儿的二十岁,完美又贴切地纠缠在了一起,从此后,一生一世不会再分开。
    唐颂回到家的精神状态略有些萎靡。她觉得这怪不正常的,以自己如此强悍的体魄来说,又没啥主动做功的运动量,为什么看上去比忙了半天的晏无虞还要累?
    “无虞啊,糖豆啊,你们回来啦!”晚饭推迟到八点多,姨婆婆没有丝毫不高兴,开开心心迎着两个小的。
    唐颂有些不好意思,让老人家等了这么久,只是,这问题主要也不在她,只好幽怨地瞥了晏无虞一眼。
    晏总春风得意。
    晚饭很丰盛,还有蛋糕。晏无虞似乎是心疼下午一直欺负唐颂,有心补偿,所以一个劲儿地给唐颂夹菜,弄得唐颂怪不好意思的,好像自己喧宾夺主是那个生日寿星一样。
    “无虞,来,许个愿。”姨婆婆年纪虽大,却很时髦,中国的传统长寿面备着,西方人的传统蛋糕也没落下。
    灯光熄灭,蜡烛点亮,晏无虞最后的倔强是拒绝了唐颂想给他带上那个幼稚可笑的生日帽。
    愿望?有过,一直不断变化着。最早的可能是成为拯救地球的英雄?然后希望父母恩爱?后来希望母亲健康?再后面呢,希望姨婆婆和晏歌平安喜乐。
    如今,他的愿望里还多了一个重要的人,唐颂。
    希望年年岁岁,重要的人都在身边。
    晏无虞吹灭了蜡烛,烛光摇曳里,唐颂带头鼓掌,然后带着姨婆婆和晏歌唱起了生日歌。
    晏无虞望着三人摇头晃脑的模样,耳朵里听着不在同一个调上的声音,长久以来包裹着内心的那层薄薄的脆冰,忽然间布满了裂缝,有什么热烈而汹涌的情感冲击着奔腾着想要涌现。
    喉咙微微有一些发苦,心里却似乎是甜的。
    生日歌唱完,室内重新恢复了光明。晏无虞眨了眨眼睛,隐去了眼眶里不知何时涌起的一些酸涩。
    “一晃呀,无虞都这么大了。”姨婆婆感慨着说,“我还记得他两三岁模样时候给他过生日的场景,一眨眼,就三十二了。姨婆呢,也不知道还能再见几个你们的生日……”
    “唉哟姨婆婆,就您现在这体型和体质,别说是再看着晏歌过三十二岁了,就算等下一代再过三十二都是可以的。”唐颂笑嘻嘻搂着老人家的肩膀宽慰。
    小老太太翻着眼睛:“那也得有下一代才行。你们是不是体恤体恤我,早点让我见着?”
    呃,唐颂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绕进去了,心虚地偷瞟了一眼晏无虞。
    晏无虞面不改色:“快了,明年这时候差不多了。”
    一句话说出来,桌上三个人都愣了。
    唐颂脸上臊得慌,这话题她压根儿没法圆啊……呵呵呵老板居然会开玩笑了?
    姨婆婆试探脸:“无虞的意思,是不是明年等糖豆二十周岁到法定年龄了就可以考虑婚事了?”不是她不想往更好的方面想,只是大外孙看起来是如此正经的一个人,她老太太都不好意思戴上有色的老花镜看他。
    晏无虞皱了皱眉头:“法定结婚年龄二十周岁?”那小孩儿还不到啊。
    “对啊!”姨婆婆回答完之后,思维发散地飞快,利落地一拍桌子:“当然啦,那是领证的年龄,受国家法律限制,摆酒搞结婚典礼可以早点的!我们那时候,十七八就结婚生娃了。”
    唐颂捂着脸,好想原地遁走。
    晏歌呵呵呵吃瓜傻笑脸。
    晏无虞转头看着唐颂,用商量的语气:“你觉得呢?”
    “什么我觉得?”唐颂干巴巴,转移话题:“那个,那个这个话题,那个,谈论太早了呵呵呵呵呵,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先庆祝一下,以后再说。”
    唐颂举起酒杯遮脸,晏无虞若有所思:嗯,小孩儿害羞了,可能这事儿,跟告白一样,不适合跟当事人协商,适合给惊喜。
    晚饭吃完快九点半,唐颂软绵绵酸溜溜,早早上楼去了。姨婆婆借口把晏无虞留下说悄悄话。
    “无虞,你和糖豆,是不是……”老太太隐晦地挤挤眼睛,竖了竖两根大拇指。老太太那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又广受各种家庭剧的熏染,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晏无虞和唐颂晚饭时候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以及晏无虞的那句话,让老太太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晏无虞嗯了一声。
    老太太欣慰地一拍大腿,就差说大外孙你做得不错。在谈正事之前,首先请允许老太太八卦一下:“无虞,是你主动的还是糖豆儿主动的呀?”
    晏无虞望天,这怎么回答?看起来应该是唐颂,不过这样说一个女孩子似乎不太好:“我。”
    姨婆婆笑呵呵的,非常开心:“哎哟,真是人不可貌相呀,无虞做得好。你说说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不把握机会简直对不起老天爷!我都替你着急掉了好几根头发了。”
    晏无虞面无表情。
    姨婆婆见大外孙说不定很快就要拍案而起愤而告别,急忙把话题转到正事:“你在沙发坐着,等我啊。”
    老太太颠颠地跑回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小心翼翼托了一个盒子出来了,郑重地放在晏无虞的手里。
    “无虞啊,糖豆性子好,模样好,又聪明又漂亮,做你媳妇儿啊,我满意!我呀,早就眼巴巴就等着你结婚娶媳妇的那天!原本想着,糖豆年纪还小,你们年轻人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不想太早安定下来,所以我也不太好意思催得太明显。”
    嗯,老太太很有自知之明,没说不催,只说催的不明显。
    “但现在么,这个情况不一样了,糖豆这丫头无父无母的,没人帮她做个主,咱可不能欺负人家,做人做事都不能让别人有话说。”姨婆婆指了指盒子:“这是你妈留下的东西,说要留给未来的儿媳,我一直替你保管着,现在就物归原主。你看看什么时候条件或者机会合适,就给糖豆儿吧。”
    盒子里躺着一套温润的祖母绿首饰,一个镯子,一个吊坠,还有一枚戒指,是一套的,难得的色泽和水色都基本一致,是从同一块胚上打磨下来的。
    晏无虞认得这个东西。这据说是他曾爷爷那辈购置的,是当初从清朝皇宫里流出来的东西,期间历经几次坎坷,最终还是保留下来,一代传下一代,到了他奶奶这时候,可能算不得家里最为贵重的收藏,但是一种长媳和女主人的象征。
    东西之所以留给姨婆婆保管,是因为当时的少年晏无虞对这东西充满了怨气和愤恨,差点亲手毁了它——他父亲有一阵鬼迷心窍的厉害,曾想过把这东西转赠给小三,和他母亲大吵一架。当时的晏无虞迁怒,觉得就是这件事情进一步加重了母亲的病情。
    当然,此刻,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晏无虞已经能够用更加平和中正的姿态来看待。
    他的手指摩挲过逛街温润的翡翠表面,想起母亲当时语笑嫣然,皓腕如玉。
    “你妈看到糖豆儿一定会很高兴的。”姨婆婆抹了抹眼泪,”我答应她,一定会看着你娶妻生子幸福快乐。“
    晏无虞沉默了一会儿,收起盒子。“这事我会和糖豆商量的。”
    晏无虞当然没有立即把这贵重而有象征意义的东西给唐颂。婚姻不是儿戏,必须从长计议。
    晏无虞敲了敲门,然后进了唐颂的房间。唐颂已经洗完了澡,正以一个比较别扭的姿势躺在床上。
    ”累了,还是疼了?“晏无虞走到床边,轻轻地摸着唐颂的脑袋瓜。有个小孩儿献身的时候还挺英勇的,现在就跟一只鸵鸟似的,把头埋在枕头里。
    又累又疼,不累不疼……这话题唐颂压根儿不好意思回答。
    当时意乱情迷,一切事情的发生似乎水到渠成。而如今换了一个环境,人也清醒了许多,再回想的时候,难免多几分害羞。
    晏无虞脸上浮现出笑意,故意逗她:”以后一起睡我房间吧。“
    ”不要!“果然,唐颂立马就有了回应,翻过身紧张兮兮。
    晏无虞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要?“
    唐颂绞尽脑汁,最后说出一个理由:”你又不是天天生日。“
    晏无虞挑了挑眉:”所以这是生日才有的福利吗?“
    一年一次,好像确实也少了点,唐颂不敢看晏无虞:”那个,节日福利吧,比如说马上圣诞节平安夜,元旦过年情人节,清明节也行。“
    这明显就是在胡说八道了,晏无虞被唐颂逗得发笑。他俯下身,凑在唐颂的耳边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不喜欢?“
    这个问题简直更加没法回答了,又舒服又喜欢,不舒服不喜欢,老板怎么尽给她出这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呢?
    唐颂只好继续装鸵鸟,把一个红苹果深深掩埋。
    晏无虞偏偏就要逗她,语气挂了点失落,轻轻而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唐颂的心立马就软了,好担心晏无虞会误会她的心意,纠结了两秒钟以后,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面传出来。
    ”不是的。“
    ”不是什么?“晏无虞温热的气息吹在唐颂的耳根。
    ”喜欢的。“唐颂终于又憋出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仿佛天籁一样落进晏无虞的耳里,又如同小石子一般掉进他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涟漪涌动着从心口泛出,直达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到某个地方。
    他喜欢她的喜欢,他想让她变得更喜欢。
    晏无虞的吻轻轻地落在唐颂的耳垂,如蛊惑般的呢喃声响起:”我也喜欢。“
    相互喜欢这种事,光用语言表达不够了。
    唐颂嘤咛一声终于忍不住求饶了:”今天,今天够了,明天,明天好吗?“自己大脸piapia,刚才还说的节日福利呢。
    人说十八九岁的浪荡少年,最是春心萌动,在某些事情上欲罢不能。晏总当了三十二年的少年,心里积攒的欲望更加强烈,就好像一个蓄满湖水的大湖,一旦开闸,有些停不下来。
    晏无虞失笑,眷恋而不舍的亲吻着唐颂的脸颊:”好。“
    唐颂这才放松的转过了一张脸,红扑扑羞答答。
    晏无虞越看越喜欢。
    ”谢谢你,给我安排这样一个完美的生日。“晏无虞忍住内心的渴望,和唐颂拉开一尺的距离,轻轻拍着她的小手。
    两个人面对面并肩躺在床上,气氛温馨而美好。
    唐颂眼睛亮晶晶地嗯了一声,眼里带着笑。
    晏无虞也对着她微笑。
    爱情会让人变成傻瓜,只是相对无言,也有无数的甜蜜幻想。
    晏无虞的手指轻轻摩梭着唐颂的手指。
    她的手指笔直而修长,虽然骨感,可充满力量。
    这样的手指,戴上戒指,一定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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