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小虎嘛,他咋跟你一起来了?”余安秀从菜篮子里拿出一根黄瓜递给他。
    “路上碰见的,来跟我接小黑小花。”她走进院子去拉激动的要把树桩子拖走的狗,解了绳子就准备走的。
    “吃根黄瓜。”老太太把洗干净的黄瓜递给她,问:“狗都带走了,不准备回来了?”
    “咋可能,会回来的,我爹妈姊妹还在这儿,哪能不回来,而且我爹去看病也是我有空就我带他去。”苏愉说。
    老太太吭哧了一会儿,看她要走了,赶忙说:“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留一个,是你买的房子不是学校,我时间空闲的很,我要是做了鞋子就给小远寄过去。”其实她想问的是昨天给小远两百,他有没有说什么,但总觉得问出来又要挨说,话到嘴边又咽了进去。
    “不用,做鞋子费眼,你别动针线了。”给一个不给另一个,容易有矛盾,苏愉摆手就走,不给老太太再说话的机会。
    小花由小虎拉着,一路牵回家他也没嫌累,把狗送到家,揣着一兜的糖回去,“姐,给你吃糖。”他直奔屋里找他二姐。
    “哪来的?苏婶给的?”也只有她会给小虎这么多糖。
    小男娃点头,把糖都给塞进床底下的罐子里,“你肚子疼的时候吃。”
    他说的肚子疼是她来月事的时候,上个月她疼的大热天还捂在棉被里被他看着了,他自己磕着碰着流血哭了,都是爸妈给他颗糖就能哄好,那天他哭着又去要了颗糖回来给她吃,她吃了,给他说不疼了。
    “我一个月只疼一次,你数十颗糖给我留着,其他都是你的。”二丫放下笔把罐子里的糖都给倒出来,数了十颗扔进去,其他的又塞回他兜里,让他自己吃。
    “好弟弟。”她夸他,看他笑眯了眼,捏捏他的手说:“你真贴心,简直不像是爸妈的儿子。”
    *
    苏愉匆忙回来又匆忙离开,她在车厢铺了稻草,两只狗抱上车的时候还害怕的发抖,等人上车了跟它们坐一起,过了一个上午也就适应了,到了后来还敢站起来往车下看了。
    他们离开的第二天,二丫听外面有老婆子砸门的声音,她走出去看是一个脏兮兮的老婆子,问:“你找谁啊?”
    “我找我孙子,小远。”
    “小远已经走了,都走了,他们一家都搬去东北了,你不用来了,这家没人。”
    “搬去东北了?不回来了?”
    二丫点头,“狗都带走了,肯定是不回来了。”
    “狠心的婆娘,克死了我儿子又抢我孙子,我孙子考上大学都没通知我,也没回去给我儿子上坟。”她坐地上一阵骂,觉得这孙子算是没指望了,站起来捡起石头往门上砸,呸道:“没良心的兔崽子,考上大学了也不去看看奶奶,你爹你也不去看,就该被雷劈。”
    二丫注视着头发凌乱的老太婆拄着拐杖离开,出了巷子后她去隔壁看了一眼,锁还好好的,踢开堆在门口的石头,她转身回屋。
    再过一年,她也要离开了,离这对恶毒的父母远远的。
    又是一年初夏,小远牵着小黑小花去林场里,它俩嘴上戴着平安用细铁丝编的嘴笼套,进学校也不怕咬着人和其他小动物,他或是他妈进林场的时候都会带狗进去,林场太大,树又高,越往里走越空幽,有个狗陪着也是个伴。
    “苏远,有你妈的信,你给带过去。”进校门的时候保安喊住他。
    “好。”他接过来一看,是老家那边寄来的,交给他妈后,探头问:“谁啊?不是家里出啥事了吧?”
    “没有,是二丫,她说她改名叫张宝芝了,收到信了给她回封信,她要把通知书的邮寄地址填我们这里。”苏愉瞟了他一眼,拿纸写回信,问:“你们仨相互商量了的?都把信往我这里寄。”
    “没,她应该是向我们学习。”小远敲了敲桌面,“可能是怕把通知书寄回去了她爸妈拿到手威胁她。”
    “有可能。”苏愉撕掉她刚刚写的信,改为“好好学习,高考加油”八个字,叠了信纸扔进信封里递给小远。儿子跟她同校同专业也是有好处的,没她想的那么遭,比如回家牵狗、寄信、打饭、给狗喂饭……都有免费跑腿的了。
    远在千里的平丘镇,二丫按她爸的要求把志愿带回家填,家里还有半年来一次的“同族堂叔”。
    “专业填学医的,学校填首都的。”男人对专业跟城市有要求。
    “我填志愿关你屁事,你一个远房堂叔管的真宽。”二丫低头不看他,自顾自的在志愿书上专业那栏填了会计,学校填的是首都的一个学校。
    一个晃神,两项就填好了。
    男人眯眼,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但顾及快高考了,他转眼脸上挂了笑,和蔼地说:“你这丫头脾气还挺厉害,叔也是为你考虑,不过你喜欢就好,当会计也好。”他盯着她在地址那栏填上了家里的地址,心下一松,虽然专业有出入,但只要能考上,哪个专业都比上不了大学好。
    “你好好学习,叔给你买了一罐奶粉,你每天早上喝一杯,补脑子的。”他把布兜里的奶粉交她手里,同时警告地瞥了她爸一眼。
    “谢谢叔,刚刚是我错怪你了。”二丫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脸红红的不敢看人。
    “没事,你考个好成绩就行。”男人看她这老实的样子满意离开。
    二丫第二天带这张志愿书回学校,保险起见去了趟老师的办公室,之后这张志愿书随着一沓旧卷子撕成碎屑泡了水进了垃圾桶。
    她的志愿早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填好交给了老师,带回家的志愿书是她问老师多要的。
    七月初,二丫去镇外的黄连树下挖出来了她攒了多年的钱,偷了全家的户口本,在一个跟往常无异的下午,她支走了大姐跟小弟,一个人走到镇外,坐上了一辆卡车,逃离了这个小镇。
    第103章 103   逃离后续
    “二丫呢?”杜小娟第一次在饭桌上问及这个女儿的行踪。
    大丫茫然的摇头, “我也不知道,回来了就没见着她。”她顾自盛饭坐下吃,二丫主意大, 一向是她管束她, 今晚一直没见到二妹, 她也没多想。
    “大晚上的跑哪儿去了?”杜小娟随口抱怨一句,也没往心里去,现在有大丫在, 二丫在不在家都不影响她吃饭睡觉。
    “你扒拉那么多馒头干啥?吃得完啊?”大宝拿筷子敲小虎的手,鼓着眼睛瞪他。
    小虎不乐意地瞟了他一眼, 把馒头放空碗里挪他身前,小声说:“我给我二姐留的, 你别偷吃。”
    “马屁精,等她去上学了我看你怎么办。”大宝哼了一声, 咬了口馒头对大丫说:“明天包菜包子, 打几个鸡蛋, 这噎死人的馒头我都吃够了。”
    二宝跟他爸埋头吃饭没说话,家里也就大丫跟小虎是顿顿在家吃饭, 少了个不怎么说话的人,他们也没觉得不对劲。二宝听他哥说的傻话甚至还想笑, 这傻蛋在家已经跟小虎一个地位了,爸妈都不乐意搭理他, 这么大的事他作为家里的大儿子,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饭后,大宝二宝出门玩,杜小娟跟她男人回屋睡觉,小虎把碗里的馒头给端到小屋里, 放在他二姐做作业的桌子上。
    大丫洗完碗最后洗澡,进屋的时候小虎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她一个人靠在床头发呆,二丫回来了她还要去开门。
    风从窄小的窗户刮进来,院子里野猫的叫声惊醒了打瞌睡的人,大丫揉着脖子坐起来,迷迷糊糊的想躺下,瞟到桌子上的瓷碗忽然醒神,往床上一看,二丫还没回来。
    突然外面有推门声,她趿拉着鞋推门出去,站院子里问:“是二丫吗?”
    “我,开门。”
    是二宝的声音,她走过去开门,在他进来后探头往门外瞅,拉住二宝问:“现在啥时候了?二丫还没回来,她不会出事了吧?”
    已经是夜半三更了,打牌打的晕头晕脑的二宝灵台突然清明,皱眉问:“还没回来?”
    “嗯,啥时候了?”她急切地问。
    “她中午在不在家?什么时候出门的?你一直没见她回来?”他接连追问,要不是二丫的通知书快到了,他才懒得搭理,就像大丫一样,之前才被男人甩回家时疯疯癫癫的一两天不着家,他没丝毫反应。
    “中午在家,下午我带小虎出去玩的时候她也在家,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没见着她了,一直到现在。”
    “爸妈,二丫还没回来,怕不是出事了。”他去他爸妈的卧房拍门,大声喊。
    “能出什么事,别管她,大半夜的,明天说不定就回来了。”杜小娟被吵醒,烦躁的吼了几句,头钻她男人怀里继续睡。
    刚刚还有些预感不好的二宝被这么一吼,也甩手不管了,看了看乌漆麻黑的天回屋睡觉,也是,反正志愿填了,高考也考了,人要真出事了到时候也少点麻烦。
    “哎,二宝,你怎么回屋了,二丫怎么办?”大丫急啊,二丫虽然有晚回来的时候,但她不会在外过夜的。
    “你没听到屋里人说的?明天就回来了。”他反手关上门,院子里只剩大丫一个人,她愣了好一会儿,走出家门站路上两边看看,也不知道要到哪儿找人,只得进来把门栓上,回屋坐在床上继续等。
    鸡叫的时候,大门口又有动静,她跑出去一看,是大宝,她回屋继续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旁边卧房门响了,是她爸出来蹲茅坑,她站在茅房外边说:“爸,二丫还没回来,她不会出事了吧?”
    “一二十岁的人了,能出什么事?她是不是在外面处对象了?要不然怎么在外面过夜?”
    “我、我不知道。”但大丫松了口气,跟对象在外过夜虽然遭骂,但也比出事了强。
    男人嫌弃茅房味儿臭,闭嘴不再说话,心里琢磨着二丫要真是有对象了,等通知书到手了就把她嫁出去,一下子能入手两笔钱。
    该多生几个丫头的,儿子有一个能传宗接代就行了,他心里如是想到。
    出了茅房,看大丫那个呆子还在外面站着,他惊了一下子,厌恶地皱眉,“睡不着做饭去,在这儿当仰脸憨?”
    大丫没说话,脚步匆匆地回屋,她一晚上没睡,要回屋睡一会儿。
    第二天二丫还是没影,除了大丫跟小虎出门找,家里的其余四个人各干各的事,直到中午吃饭,二丫还没回来,他们才重视起来。
    “镇上都找了?”
    “都找了,有人说看她昨天下午往镇外走,没见她回来过。”大丫慌乱地说,靠着她的小虎终于绷不住了,张嘴就嚎哭。
    镇上安稳的很,小偷都少,更是没有拐子,就是有拐子也看不上她那瘦巴巴的样儿,要啥没啥,还有不能生是名声在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跑了!
    二宝爸冲向矮墙小屋,喊来大丫,问:“你来看看她衣服少没少?”
    “没,都在。”夏天就两身换洗衣裳,她穿走了了一套,眼下还有一套,大丫只扫一眼就有答案。
    “户口本!”他惊叫一声,回屋把屋里翻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很少用到的户口本。
    “她真跑了,该死的。”男人把箱子砸在地上,气得咳个不停,杜小娟愣神,反应过来破口大骂,怎么难听怎么骂。
    二宝站在院子里看这一家骂的骂哭的哭,屋里还有个死命咳的,不由咒骂道:“窝囊废。”
    他独自出门,揣着身上仅有的一块钱坐班车去了镇上,直奔县里的高中,跟人打听教高二的班主任。
    “你是谁?找我啥事?”
    “我是二丫她二哥,她志愿书上填的收信地址是家里的地址吗?”
    “哪个二丫?我们班里有两个二丫,志愿书上填的都是家里的地址,不然能填哪里的?”
    “张二丫,你确定填的是家里的地址?”二宝提着心又确认一遍。
    这个被人找上家门的老师也不耐烦了,“是家里的,不填自己家填别人家啊?什么毛病?没收到通知书又不是只有收信地址填错了,还有一个可能是没考上。”他进屋摔门,懒得跟这小混混说话,等外面的人走了,他啐一口:“就张二丫那臭成绩还想收通知书?痴人说梦。”
    二宝得到了保证,悬着的心落了地,他浑身轻松的往外走,逛到搭车的地方已经错过了时间,最后一趟客车是四点,现在已经日落黄昏了。
    不得已,他身上又没住宿的钱,还没介绍信,县里不同镇上,没他的狐朋狗友,二宝只能徒步走回去。
    一直到晚上快十点他才到家,坐下了就喊饿,让大丫去给他做饭去。
    “我去问二丫老师了,通知书的收信地址是家里。”他翘着腿,手指在腿上来回敲打,满脸都是得意,在他们只知道摔打叫骂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最关键的事,当他们想到这事时他已经办好了,他始终快人一步,他不由琢磨,就凭他这脑子,发财只是缺少了运道。
    就像是投错了胎,二宝不由瞥了眼他爸,看他还是苦着脸,脸上闪过不屑。
    “她挺喜欢读书的,高考都考了,怎么突然就跑了?你确定她通知书的地址填的是家里的?”满脸疲累的男人心里不是很安稳,有些怀疑二宝搞错了,他不觉得二丫在这个时候会跑,除非是考差了?他把这个可能问出口,心里更是慌张,她要是没考上,他可是要倒赔钱的,尤其是她还吃了喝了人家拎来的东西。
    “不可能。”二宝正是满心自傲的时候,不满他爸的怀疑,嗤道:“她一个每每考试在年级前十名的人,就是考差了又能差到哪里去,还值得她逃跑?她又不知道我们的事,估计是被哪个男人勾搭走了,要不然她会只带户口本跑,摆明了是外面有管她吃喝的人。”他言之凿凿地说,要是他要跑路,家里又没人,首先要准备的是钱财,而现在家里除了丢了个人跟户口本,一分钱都没少,他越想越觉得是对的。
    “行了,成全她吧,她自己跑的我们也别找了,反正也找不到,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他吊儿郎当地哼着调子接过大丫端来的面条,大口吸溜起来。
    的确,二宝说的没错,二丫自己跑的,跟谁跑的他们也不知道,到哪去找?没了户口本开不了介绍信,他去县里过夜都没地方睡。
    大丫眼睁睁的看着一家人从焦急转为平静,他们不知道她知道啊,二丫绝不可能因为男人从家里偷跑,再没有人比她更想上大学了。
    “爸,我们去报警,二丫绝对不可能跟男人跑了。”她央求道。
    “报什么警,报警了警察就能找到她了?你说说报警了能说什么?噢,昨天下午跑的,自己走出镇外,然后呢?到哪去找?她自己跑的,我们也别给警察添乱。”可不能报警,事闹大了等通知书下来了,他们还怎么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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