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发现前世的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不仅失去了你,还被人耍的团团转,最后连自己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说完这些话萧子奕没再开口。整个屋内安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真的嘛。须臾间谢卿先开了口,声音平缓又温柔,听不出一丝的不悦。
    萧子奕继续沉默着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萧子奕后悔了,他不想告诉谢卿前世的种种,他怕谢卿对他失望,怕他厌烦自己。可萧子奕也不想骗谢卿,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
    谢卿见萧子奕不开口就换了一种问法,道:你是怎么死的。
    萧子奕道:应该被人下毒。
    谢卿疑惑:应该?
    嗯,刚刚薛阜城说父皇被人下了一种叫无常的毒药,他所说的症状,跟我前世的症状一摸一样,我想应该是一种毒。
    谢卿问:前世你已经是皇帝了,还有谁能毒死你。
    萧子奕道:这是慢毒。
    谢卿问:登基前?
    萧子奕道:嗯,差不多就是现在这段时间开始的。
    谢卿思虑了片刻:王府的人要彻底清查了,明日我会将我父亲私养的府兵调来,把王府里重要的位置都换一换。
    你不问问自己是怎么死的嘛?萧子奕有些惊讶,谢卿居然只字不提自己的死因。
    谢卿没有回答萧子奕的问题,转而问他道:前世我们成亲了嘛?
    萧子奕道:没有。
    谢卿点头似乎早有预料,道:如今我在王府,府里清净了我自然安全,至于前世....既然已经改变,我又何必纠结。
    既然已经改变,又何必纠结?萧子奕出神地重复着谢卿刚才的话,随即如释重负一般,笑着看向谢卿,道:阿卿说的对,何必纠结过去,未来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谢卿没有接话,反而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喝着茶。这茶还是去年萧子奕从太后那拿来的贡眉,全府上下只有他一个人喝,就连萧子奕平时也不会碰上一两。
    谢卿想前世自己一定也有这样的待遇,不然萧子奕夺嫡自己干嘛出这一份力。
    谢卿递出消息后,没几日谢家的府兵就全部到齐了,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精明能干,不出两日就将晋王府整个接手过来。
    谢卿捧着王府的花名册,一一核查确保重要位置都换上了新人后,问萧子奕:风翊和李瑞还要换嘛?
    先等等吧,外面换了新人,贴身的再换,我怕引起非议,再说,他们俩伺候我时间不短,应该不会害我。萧子奕摆弄着手里的玉石,他准备给谢卿雕一块印章出来。
    谢卿是武将本身有帅印,不过处理府中诸多事物总不能动用帅印,所以就以签名代替,但府中杂事颇多,一天下来也要也要签上不少。
    以前萧子奕是不知道这些,只是这些天府中各个位置大换血,恰巧他又都在,看着谢卿一遍又一遍的签名,让他心疼。
    不过萧子奕没说,他打算给谢卿一个惊喜。
    谢卿注意到萧子奕手里来回倒腾的几块玉石,料子都不错,就是个头都不大,不知道要做什么用,道:今日是朝会的日子,你不上朝,在家玩石头?
    这可不是普通的玉,都是这几年我攒下来的,你瞧瞧,觉得哪块好?萧子奕将几块玉料摆在谢卿面前,让他挑选。
    谢卿随手拿起一块,道:怎么都是些软玉?你要做什么用。
    萧子奕道:雕东西。
    雕东西?谢卿狐疑的看向萧子奕又瞧了瞧桌上的几块玉料,道:这个。谢卿拿起了摆在一边的黄玉,摆在萧子奕面前,继续开口:黄玉石质细腻,软硬适中,雕刻最合适不过了。
    萧子奕接过这块玉料,捉摸着雕一个什么形状的印章才不辜负这块玉料,随口说了一句:一两黄玉十两金,阿卿真是会选。
    谢卿瞥了萧子奕一眼,扔下一句花如解语应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就转身离开了暖阁。
    谢卿走后许久,萧子奕才反应过来,谢卿这是嫌他说错话了.....
    萧子奕虽说少年时期跟宫里的画师们学过雕刻的手艺,但毕竟年头久远,手艺有些生疏,为了不毁了那块黄玉,只好先用其他材质差不多的软玉先熟悉熟悉。
    这一来二去萧子奕每日的大部分时间就是一个人在书房里度过的,起先谢卿还以为是自己那句花如解语应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惹的萧子奕生气。就亲自带着糕点去找萧子奕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没想到刚进书房的门,就被萧子奕一个起跳连哄带带骗地推出了书房。
    后来谢卿索性也不管萧子奕了,命人把萧子奕的铺盖直接丢到书房,不许他进暖阁睡了。
    萧子奕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为了能多些时间将印章赶制出来竟也没申辩,安安稳稳的在书房住了下来。
    一住就是好几日。
    这日,深夜时分下人来报,说有人求见萧子奕,还要他不要声张。
    吴保!那人进到书房的第一刻萧子奕就愣住了,是他早些年派去瓦拉的探子吴保,上一世吴保去瓦拉没多久就没了音讯,一直到萧子奕去世都没再出现,今日突然回来着实吓了萧子奕一跳。
    王爷。吴保跪下就要行礼,被萧子奕一把拖住手肘拉起来。
    不必多礼了,这些日子你一直没有消息,我以为.....
    本来是要死的,但是托王爷的福,现在没事了。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道:也算是幸不辱命,这个是时汀托我交给王爷的。
    时汀?萧子奕接过书信,展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封密密麻麻的长信,字体俊秀又不失风骨,实难现象是出自一位外族人。
    萧兄谨启,弟乃瓦拉大王的第十六子,因兄弟众多又不受重视,只能只身来到兴国,受难之时又经谢小将军所救,故留在军营,暗杀耶都失败后和石头被迫离开兴国,因缘际会当上了瓦拉首领。
    吴保当日为金戈所抓,金戈逃走后由我的部下监审,我从他随身的匕首中认出应是萧兄部下,才有的现在这封信。
    萧兄想必已经知道,贵国内部有人私通金戈,如今金戈逃走可能会潜入兴国,届时还请萧兄助我抓他,当然我会确保金戈供出与他联系之人。
    还望萧兄考虑。时汀。
    时汀就是小六?!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石头也跟小六一起去了瓦拉。
    吴保原来是被金戈抓住,怪不得一直没有消息。
    金戈有可能已经潜入到兴国。
    这封信的信息量太大,让萧子奕一时间难以消化,不过好在自己跟时汀现在也算是熟人,以后行事也多有方便,再加上吴保现在回来了,自己也多了一个可用之人。
    萧子奕让吴保先找个客栈休息,三日后再启程去瓦拉,告诉时汀,自己同意他的建议。还是跟以往一样,没有书信,没有信物,只有活人传的口信。萧子奕的精明就在于任何实体的东西一旦落入有心人的手里都是实打实的证据,只有口供易改,也易消失...
    思虑间萧子奕将吴保带回来的信,凑到烛火之上,让上面翻腾的火苗把它吞噬掉。
    萧子奕没理掉下的灰烬,转头继续研究起自己的玉石了。
    幸好萧子奕还算灵光没用多久就把印章雕刻完成,不然以他潜心钻研的劲头,谢卿恐怕要一直独守空房下去。
    成了!萧子奕喜滋滋的端详着手里的印章,确认每一处都几近完美之后将印章悄悄收好,迈步走出书房,迎面正遇见手端铜盆的海生从他面前经过。
    海生!萧子奕叫住他,问道:王妃醒了?
    王爷海生低头回话,心想王爷连续几日都住在书房,今天是终于要回心转意了?虽然他不知道王爷和自家公子之间到底怎么了,但他们总归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海生也是有意撮合,小声说道:公子还没醒。又将手里的铜盆往前举了举,示意萧子奕接过去。
    萧子奕也明白海生的意思,将铜盆接过,挥手让海生退下,自己轻迈步子悄悄的进到暖阁里。
    来到内室,发现谢卿果然还没醒来,隔着纱帐都能看到谢卿的一头乌发洒落在床榻外沿上。萧子奕缓缓走到床边,用极轻的动作将纱帐收在床柱的铜钩内,因谢卿睡的靠外,萧子奕唯恐吵醒他,不敢坐在床沿周围,只能就势坐在脚踏上,背靠着床沿跟谢卿的鞋呆在一起。
    谢卿多年从军让他的五感异常灵敏,感觉身旁有动静一张开眼,就看见自己王爷委委屈屈的半坐半蹲的在床脚,背对自己摆弄着什么,于是他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萧子奕听声知道是谢卿醒了,一脸讨好的转过身来,趴在床沿边上道:印章,看看喜不喜欢。
    谢卿没有起身,斜靠着床壁从萧子奕手里接过印章。那是一枚黄玉制的钮式印章,玉质细腻雕工不是上乘,却也处处透着仔细。
    内里刻着谢卿之印四个字,外头的造型是一只小羊,一般人雕羊不是注重细节逼真就是注重羊不屈不挠的风骨,总之大多都是气势凌人。反倒是这上面雕的羊,不仅没有尖利的羊角和昂扬的姿态,甚至有几分憨态可掬。活像一只圆滚滚的小羊羔。
    谢卿道:给我的?
    嗯!萧子奕连连点头。
    谢卿:是哪位师傅雕的?竟....如此与众不同。
    萧子奕一脸骄傲,道:萧师傅。
    你雕的?!谢卿惊讶,萧子奕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萧子奕问:手艺怎么样?
    手艺不错,这其他工法也与其他人不同,倒是有几分可爱。谢卿捧着这枚印章左左右右的仔细端详,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羊是因为你的生肖属羊,不过这样子我是按照你来雕的。萧子奕说的得意。
    谢卿暗自红了脸,因为他前一刻还在说这羊,憨态可掬,肥肥的像只羊羔。难道在萧子奕眼里自己就是这个样子的?谢卿想问,可有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只能作罢,继续端详这枚印章。
    他瞧见,羊的耳朵上有个小孔,想来应该是留作穿绳所用,开口道:回头让海生找个绳带跟玉佩一起挂在腰带上。
    萧子奕闻言,在脑海里现象了一下要带上两个玉器相邻,走动时摇晃起来的样子。脑子里瞬间蹦出了一个词环佩叮当。不由得笑了出来。
    谢卿问萧子奕:你笑什么。
    萧子奕可不敢把刚刚脑子里出现的词告诉谢卿,只能借口道:没什么,我为了这枚印章,可是独守了好几日空房。萧子奕张着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谢卿,继续道:阿卿,我可以回暖阁来住了吧。
    谢卿看到印章的一刻就已经知道萧子奕是为了给自己惊喜才连日来闷在书房,气也就消了一多半,但还是没给他好脸色,只是睇了他一眼,翻身背对萧子奕,挪到床榻靠里一点的位置去了,留出外面的空间。
    萧子奕一笑,脱掉靴子外袍就躺了上去,可能是连日来没日没夜的刻章太过劳累,一下子就睡过去了,再醒来时,谢卿已经不在床上。
    随便披了件外袍走出暖阁来到会客厅,看见薛阜城正拿着一张单子站在谢卿旁边,两人均眉头紧锁。
    怎么了?萧子奕问道。
    你醒了,这是薛阜城刚拿来的。说着将那张单子递给萧子奕。
    萧子奕接来一看,是当年薛父从宫里带出来的,宫人偷运药材的单子,上面被人用朱笔圈圈点点标注了许多。
    这是?萧子奕问薛阜城。
    昨日我整理药典无意翻出这张单子,细看之下有许多疑点。薛阜城指着上面的几味药材和剂量说:殿下看这几味药,其剂量比例与殿下给我的药渣完全相同。于是我和父亲就根据这张单子,试着配了几次,果然跟殿下回来的药汤,效果一样。
    那这几个是怎么回事。萧子奕指着上面被朱笔圈住的药材。
    这几味是没有出现在毒药里的,想来应该是给收药之人作掩护。
    萧子奕点头。
    这样就说得通了,堂堂大兴皇宫就算再怎么腐朽,藏污纳垢也不会容许毒药随意进出,原来是被人化整为零,一点一点运进去的。怪不得那些人要置薛父于死地。
    有了这些,是不是就能配出解药了?萧子奕现在最关心的是解药,只要皇帝活着老二就蹦跶不了多久。
    薛阜城道:我和父亲已经在研究了。
    好!萧子奕双手握住薛阜的肩膀,有些兴奋的说:只要能制出解药就是大功一件。萧子奕似乎觉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又重重的派拍了拍薛阜城的肩膀说:你们是本王的恩人,也是大兴的功臣。
    薛阜城本就是文弱书生,哪里禁得住萧子奕的重击整个人都微微有些摇晃,但还是开口道:是王爷和王妃救了阜城和家父又让我们有落脚之处一日三餐不愁,应是阜城报恩,还请王爷莫要再说功臣,羞臊阜城了。
    萧子奕一愣,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激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还是谢卿过来,将萧子奕的手从薛阜城肩头拿下来,道:王爷高兴的昏了头,薛兄哪里禁得起你如此摇晃,还不松手。
    是是是,是本王疏忽了。萧子奕赶紧顺着谢卿给的台阶下来,连忙改口:研制解药大概要多久。
    薛阜城回:最多五日。
    萧子奕算了算,五日时间京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便也放心让薛家父子研制。
    待到薛阜城走后,萧子奕对谢卿道:这薛阜城,为人正直做事仔细,就是太书生气了。太文弱、太文弱。还是我们阿卿好,能文能武,上马可征战沙场,握笔可谈论国家大事。作势要去揽谢卿的腰。
    没正形。谢卿嗔声着轻拍萧子奕的手臂。坐回原位后又道:这毒你打算怎么办?
    萧子奕收回笑脸,沉声道:等解药出来,找个机会喂给父皇,至于下药的人....现在没有确切证据,贸然的捅出来反倒是叫他们收敛狐狸尾巴,不如隐忍不发,在适当的时候给对方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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