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头动了动,未响。
    “他为将我引到那儿,竟让人装做砚哥儿的样子……”若说当时她被蒙蔽,如今清醒下来全想明白,眼神也恢复了清明锋利,誓要将对方碎尸万段,“我……”
    “这件事,你别管了。”赵景行克制的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眼眸,乌黑而明亮,映着盆中火焰有几许润泽的暖意。
    她却在杵那儿不肯过来。
    她唇角犹有淤青,正如她的倔强不肯服输般,“今夜参与到这件事里的人,每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她仍是执意要管。
    却未曾发觉他看向她的眼神,那样幽邃、深沉。
    “我方才沐浴的时候想过了,便是再来一次,我仍会毫不犹豫的将那玩意儿捅到他肚子里。”一想到他拿着那根玉势意欲侮辱自己,想到自己的秘密险些被他撞见,孟宛清那种遭人践踏跟侮辱的愤烈纷涌而上,眼里浸出了透明又倔强的水泽。
    他却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望着她才沐浴过后皙白的皮肤跟发上的水珠,水珠沿着她的额头滑至她脸颊,又从脸颊来到下颚,再从下颚点点滴到颈脖。
    颈脖上,有掐痕。
    他不动声色移开眼神,沉静凝视她。
    孟宛清说了许久见没有回应这才视向他,却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她喑哑的喊了声,“四叔。”
    他却执起她的手,她手还有些微凉,哪怕才沐浴过。
    “四叔……”她又哽咽的喊了声,嘴唇紧咬,固执认真。
    “二殿下的事,宫里迟早要清算到你身上。”
    毕竟纸包不住火,她亦能理解,似是怕他担心,她反握住他的手无畏无惧道,“我不怕。我方才想清楚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那你阿姐呢。”她还是不愿告诉他,他亦不想逼她承认。
    听到阿姐这个字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慢了一拍,直到想起后才深感此事没有自己想的那般乐观。
    死的,毕竟是个皇子。
    况且,今日她踏入的圈套怕不止是二殿下设下的,还有,旁的人吧。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她竟有些怔愣的出神。
    他却不允,手指,轻浅抚上她布着淤痕的颈脖,他指腹粗糙且生着薄茧,抚上时,细微的摩擦感。
    彼时,他侧脸望着她的颈脖,而她能看见的只有他乌黑油亮的鬓发,鬓若刀裁,那一瞬她心里如是想。
    “不若,让你阿姐嫁予我。”他说这句话时,嗓音,低微的沙。
    嫁给他?!
    孟宛清心跳漏了拍子,猛得朝他看去,他亦在看她,那目光,几乎烫到她,宛如似火骄阳。
    她竟有片刻沉陷。
    可沉陷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后,脸颊旋即涨红,别过了脸,“不行。”
    “为何。”他握着她的手不自主紧了紧,柔弱无骨,迫使他想更深的握紧。
    她吃痛的缩了缩,见缩不回只低着声音闷闷道,“她太小了。”
    他问她嫁不嫁时她第一反应竟是年纪小。
    只是,她来不及想更多,便感觉他灼人的眼神在她脸上一寸寸的描摹,观凝,他说,我不碰她。
    一句不碰似是戳破她最薄的那层面皮,孟宛清羞的脸快埋进他胸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有嫁予我,才可保你孟家周全。”
    “可我却不想拖累四叔……”他位高权重,连宫内那位掌天下权的太后都忌惮几分,可她却不想他为了她冒什么险。
    他不知何时离她越来越近,她的背抵在门上,而他抵在她面前,将她困禁在只有他的一方天地里。
    这天地,只有他,跟她。
    “不是拖累。”多的他亦不想多说,只用极其怜爱的力道在她脸颊轻,抚慢掌,“你回府好好考虑考虑,元宵节前给我答复。”
    若她细心,便会注意到他是叫她回去好好考虑,而不是说让她阿姐好好考虑考虑。
    孟宛清脑子此刻很乱、很乱,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可方才四叔突然提出的成亲又让她在这逃过一劫又悲又惶的情绪里有了难以言喻的滋味杂呈。
    是酸么,亦或,深尝之下浅若的甜。
    “四。”她还要说什么时只觉得抵在自己身上的身躯似又贴,紧,了些,尔后,唇上一暖。
    他的,碰上了她的。
    而他神色清明,分明清醒得很。
    孟宛清感受着那堵在她唇上的柔软嘴唇,看着那高挺的鼻和他飞扬的剑眉,竟慌的闭上了眼。
    *
    沈曦死的事是直到事发的第三日才公布于世。
    太医院信誓旦旦的说二殿下是死于突发的疾病,一种无药可医的怪症。
    朝中上下虽对此非议良久,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有人要他死,而他死的时候又是如此合时合宜,又为何不让他死呢?况且,他是真的死了。
    二皇子一党,彻底覆灭。
    事情竟外的超乎萧若秋预料,却也加深了她对赵景行的不满。
    沈曦意图逼宫,图谋不轨。
    短短八字便为此事盖棺定论,她当真气极又可笑,“摄政王就这样定论,未免太轻率了。”
    事发当日,她一过去便看见死伤无数的宫人跟太监还有侍卫。
    那些,都是她的人。
    可都被他冠上意图谋反的罪名,她如何能不气恼?!
    尽管沈曦死对她大有益处,可赵景行居然为了那样一个黄毛小子公然颠倒黑白,不顾世情舆论,呵呵,以强权压之。
    沈如锡同样亦在慈宁宫内,赵景行跟萧若秋争执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八宝心疼的在旁看着,殿下已经几日粒米未进了。
    今个儿一早听说摄政王进宫他不顾阻拦便要过来,可过来了却又一个字未说。
    “曦儿的事,人既死,便算了。”萧若秋心里那股气已经酝酿到不发泄不可的地步了,她轻睨着赵景行据傲的身影,凉笑道,“可,本宫私下总要追究一二吧。”
    赵景行态度强硬,“太后想追究什么。”
    “孟……”
    她才说完这个字便听沈如锡在旁淡淡道,“那夜我一直跟孟大人在一起,此事,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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