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女子毫无顾忌,软鞭飞扬,眼见就要抽中洛子川。却听迷蓉娥停止打斗,不紧不慢道:慢着。
    她冲林岁言笑了一下,随即转了半圈,飞到洛子川眼前,手指扫过洛子川的发丝,最后落在他的脖颈上。
    不错嘛,可唬人的功夫还得再练练。迷蓉娥似笑非笑道。
    阿言,这招你教的吧,怎么总是不教好东西,带坏了人家好孩子。她道。
    我告诉你怎么唬人啊。她轻轻道,话落在洛子川耳畔,弄得他耳朵痒痒。
    下一刻,迷蓉娥的手指头直接拢在洛子川脖子上,而且手指不断收紧,隐隐有青筋窜起。
    一股窒息感涌上心头,洛子川想去扒开她的手,然而无济于事。就在他已经与阎王会面之时,林岁言倏然道:别闹了。
    接下来的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姑母。
    迷蓉娥冷哼一声,臭小子,你早就认出我来啦?
    林岁言笑着打量她手中的长鞭,道:姑母的赤血鞭可是一直未变。
    迷蓉娥收收提在手里的鞭子,松开洛子川的脖子,一把扯下面纱,臭小子,早知道了还不戳破,陪我演下去会死呐。
    洛子川猛地咳嗽两声,脸皱在一起。
    迷蓉娥不满道:你看看,你找的是个什么东西,风一吹就倒,没一个能打的。
    陆云丘回过神,激动道:林,林洛姨!
    哎!林洛接过话茬,我们的小云丘还是那么招人疼。
    比林岁言这混小子强多啦!她紧接道。
    洛子川去找小荣,看着颤颤发抖的孩童说:不怕啊,小荣不怕。
    他也被吓的够呛,手凉得像是一个冰块。
    子川哥哥。小荣抬起头,你手好凉啊。
    没事。洛子川道,这里冷,冻得。
    林洛噗得一声笑出来,呦,你这小子还真好玩了,我这地方不说冬暖夏凉,但肯定不会把你冻着的。再说习武之人,有真气傍身,你怎么就
    小可不才,未曾在武学上取得造诣。洛子川颔首道。
    嘿!我以为你是天生体质不同,原来是内力不足。她毫不避讳道。
    风月楼的功法,说好听些,便是鬼魅多变;说难听些,便是偷奸耍滑。练这种武功,只要身法过关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在云川谷那些老医师们也指导不了他,由着他去呗!
    洛子川的手攥成拳头。
    诶,这小崽子谁的啊。林洛的目光瞥到洛子川身后的小荣。
    林洛忽然脸色一变,我告诉你啊混小子,这要是你的种儿他娘呢?
    不是,我
    我看不上的就是你们男人这点!全天下都是负心汉,专门拐骗女子,然后呢?拐到手了就不珍惜,生出个孩子来就不管啦!
    姑母你听我说!林岁言打断道,你看我现在几岁?
    林洛犹豫片刻,你十九啊?
    不错,我才十九,上哪要这么一个孩子?林岁言道
    林洛打量陆云丘,连忙否认,洛姨,不是我
    她把长鞭一甩,盯着洛子川。
    洛子川被这注视盯得不自在,然而挺了挺身子,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才十六喂,姑母。林岁言道。
    这孩子是我们闯军营救下来的。无父无母,怪可怜的。林岁言解释。
    啊?林洛把手搭在小荣额头,喃喃道:确实挺可怜的。
    21、奚落
    ◎姑母,不必多说了,先用午膳如何?◎
    姑母。林岁言和林洛边说话边走路,你最近如何?
    嘿,你没看到吗?你姑母我好的很呐!林洛道。
    我是说,姑母游历天下,怎么偏偏到南方来了呢?林岁言道。
    你管我!林洛道,老娘想到南方,你管得着啊?
    自是管不着的。可最近恰巧是父亲的祭日,姑母又出现在南方,是来祭拜他的吧?
    老娘才不去祭拜他!我告诉你,要不是你看长得顺眼,比你爹好看太多,我才不稀罕给别人养儿子!林洛激动道。
    呀,好好好。林岁言道。
    但,姑母。你若想我了,想叫我来托人传信即可,为何要绑人啊?
    老娘乐意。你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就小云丘那个吊儿郎当的功夫,保护得了你吗?这下身后又跟了两个小累赘,关键时刻能脱身吗?林洛道。
    无妨。林岁言笑道,多谢姑母挂怀了,岁言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
    呸!谁关心你啊,我是怕从小养到大的小畜生就那么死了。林洛翻个白眼。
    林岁言不恼,停下脚步,道:就是这儿咯?
    对,那个姓洛的混小子就在里面。你放心吧,好吃好喝伺候着呐,刚才我掐他只是吓唬吓唬而已,没想到武功那么差,而且不经吓林洛的声音越来越小,抬头观察林岁言的表情。
    林岁言的笑容渐渐敛了些,姑母
    哎我知道我知道。林洛连忙道,对不起,成不?
    林岁言别过眼。林洛点点头,忽然坏笑道:呦,不对啊。
    什么不对。
    想当初小云丘被我打了,你顶大就是绝食抗议,要么就一天不理我。他跟你什么关系啊,能和你同小云丘的关系媲美?林洛道。
    朋友。林岁言。
    切!我才不信嘞。你看小荣那孩子也吓得不轻,咋不去看他?林洛说道。
    他林岁言眼睛眯了眯,嘴角笑意浓,有人照顾他呢。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却见洛子川缩着肩膀待在空落落的房子里,那小模样是谁看了都要怜爱。
    喂,姓洛那小子,你把腰板停直了,别看起来像我虐待你似的。林洛凶巴巴地说。
    洛子川抖了抖身子,他的手已经被捂热乎了,可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他还是做不到释怀。
    哎,你个混小子还记上仇了,老娘不就勒了你一下吗?你不还好生生活着吗?林洛不耐烦道。
    没事啊。林岁言走过去,小声安抚道,她就是嘴巴毒些,其实心善得很。
    小子!林洛叫道,骂谁嘴毒呐?
    她,是你亲姑姑吗?洛子川小声道。
    林岁言:嗯。
    小子你什么意思?我不是他亲姑姑你是啊?
    她与你父亲年龄差很大吗?洛子川又问。
    两三岁吧。怎么了?林岁言问。
    她怎么看起来那么年轻啊?像二十五六岁那个样子。洛子川道。
    林洛笑出声,呦,你小子还真没有眼力见儿,老娘都快四十啦!
    啊?洛子川惊讶。她是长生不老了吗?
    林岁言笑意更浓,望着林洛道:姑母年轻。
    轻你娘的!少来膈应我!林洛咋咋呼呼走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全然没了先前的怒气,摸着脸,心里好似乐开了花儿。
    诶。林岁言往洛子川那儿凑了凑,没事吧。
    洛子川摇摇头。林岁言的目光顺着洛子川的脸向下,停在洛子川的脖子上。
    洛子川喉结滚动,对上林岁言的目光,你看什么?
    看你脖子上的伤哎。林岁言道。
    林洛不愧为女子,手指甲不是一般的长,导致洛子川现在脖子上留下两道抓痕,还有一条红印子。
    不碍事。洛子川抬手蹭了蹭。
    真的?林岁言反复确认。
    哎呀你啰不啰嗦!洛子川不耐烦。
    那迷蓉娥到底是什么人啊?洛子川问。
    林岁言叹口气,她是我父亲的亲妹妹,比我父亲小上几岁。家里钟爱男子,对女子就是呼来喝去的。她受不了,在十五岁的那年,离家出走了。
    家中人并未上心,以为她过几日在外面吃够了苦头就会回来。然而她这一走,是永远的渺无音讯。
    我爹叛乱谋反后,祖父祖母受到牵连,还好在林家查不到姑母的名字,她才得已幸免。我与云丘九死一生,得以脱逃,途中幸得姑母相救。她授我们武功,供我们吃住,这一管,就是近十年。
    所以啊,江湖上从未有过一名林家小姐只有一位云游四方的迷蓉娥。林岁言道。
    你别见怪啊。她虽然出手重点儿,话也说得挺呛的,但是心总归是很好的。
    嗯。洛子川咂咂嘴,你姑母是个好人。
    林岁言笑道:不是吧陈姓公子,这么善良啊,对一个人的看法这么容易就改变啦?
    洛子川看着他。
    喂,你别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看着我啊。林岁言转移话题道,你说我姑母年轻,其实也并无道理,一个好到四十的女子了,整日并无烦心事,无忧无虑,云游四方,又有如此多的侍女陪伴,指定是每日过得开心。但若说她才二十五六,有些太夸张了。
    洛子川一句话也没说。
    呦,公子可别这么看我,看得我心怕。林岁言道。
    看洛子川翻白眼,林岁言隐去笑意,无需别人同情我,老子活了这么大,都是招别人白眼,招别人恨的。
    哦。洛子川撇撇嘴。
    门外想起一阵敲门声,两位公子,在吗?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
    在,何事?林岁言开门,脸上仍荡漾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女子腼腆笑了,微微颔首,迷蓉娥请二位公子去用午膳。
    好的。林岁言应道。
    跟着女子的步伐,林岁言打破尴尬的气氛,姑娘你叫什么啊?
    哦,回公子,唤奴家叫阿夭便好。女子道。
    好嘛,桃之夭夭,此名甚好听,甚好听。林岁言说道。
    阿夭姑娘,你跟在迷蓉娥身边几时了?
    嗯阿夭思虑着,有些年头了。迷蓉娥待我们甚好,从不苛刻,这一晃,也就是四五年了。阿夭答。
    此女子为人谦逊,温柔和善,面容清秀,又不失妩媚。果真是女子中的上品。洛子川心道。
    想着,洛子川脚下踩到一块小石子,一个不稳,趔趄一下。
    公子小心!阿夭忙道,这山石坑坑洼洼,路途不好走。初来时我也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呢!她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习惯就好了。洛子川道。
    他的目光一直向下,看到女子身侧别着的一柄软鞭。不过颜色略微暗了些,单以外形观是远远比不过迷蓉娥与林岁言的鞭子。
    你们这里之人,皆拿鞭子做武器?洛子川问道。
    是的。阿夭,迷蓉娥平日内会授以我们一些自保的功夫。然而我们都是普通的女子,论力气,自然比不过二位公子这般的少年英雄,耍刀武剑自是不行的。于是便向迷蓉娥学习了鞭术。
    洛子川点点头,忽然把头向林岁言边上靠靠,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嘛。可这位鞭奕君明明正值年少,为何也武鞭呢?
    洛子川说话声音固然小,可零零碎碎的话还是准确不误地落在阿夭耳中。她抿嘴浅笑,二位公子,迷蓉娥尚在不远处了,只需一直前进即可。迷蓉娥吩咐叫我下山买一柄长鞭,还没来得及去,我这边可得抓紧时间了!
    那你快些去吧。林岁言道。
    是。阿夭。
    目送阿夭远去,洛子川轻轻挑眉。黑色面具重新贴回林岁言脸上,两撮鬓发散在耳边。
    想知道?好奇?林岁言道。
    因为鞭子好呀。他笑道,杀一个人有多种方法,剑、刀、弩都太过普通。而鞭子却能够别出心裁,勒死一个人可以看到他从挣扎到窒息的全过程。
    洛子川抿抿嘴。
    怎的?陈姓公子不乐听啦?林岁言似笑非笑道。
    我阿言说得不错。迷蓉娥走出来,一脸嚣张样。
    她上下打量洛子川,眼中带着些不屑的意味,你就是苏情和陈践的儿子?
    不才,正是。洛子川道。
    这可不是不才。当初风月楼和阑岳门皆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真是不曾想到风月楼大师姐和阑岳门门主之子,竟是这般林洛奚落道。
    姑母,他重心不在于武学之上,又何必出言伤害?林岁言走上前两步。
    呦,你个混小子。林洛插着腰,你懂什么,传宗接代,贵在传承。我曾见过苏情一面,也不得不称之为极如风,形如鬼魅,快如泥鳅。怎么生下来的孩子只会那点鸡毛蒜皮的小把式。
    小子诶,我告诉你,你这样不行!林洛道。
    洛子川早忍了好久,此话一出,更是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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