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莞别开眼,微微呼吸几口,才又问他:“方才雷雨时……我抱着你,你就好受些?”
    这个问题她方才就发现了,只是觉得十分离奇,忍不住向他求证。
    男人颔首,并未多做解释。
    “那……”阮清莞蹙了蹙眉,又问:“只有我可以?”
    景翊再次颔首,方才他也不是没有试过,童林不行,估计别人也没用。
    只有她。
    这么荒唐的事阮清莞还是第一次遇见,可再一想想自己重生都经历过了,似乎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即便如此,还是要治。”阮清莞顿了顿,坚定道。
    虽然她可以缓解他的心悸之症,可不是次次雷雨都能刚好在他身边的,若是哪次他身在外,她赶不及,难道要他疼死过去吗?
    景翊闻言,却暗暗挑眉,“治?如何治?”
    阮清莞道:“上回那大夫不是说了,云浮大师可能有法子的么?”
    景翊的眸子垂了垂,即便是那云浮有法子,可若是找不到此人,又有何办法。
    他甚至有些荒唐地想,若能以此为名,将她绑在自己身边,一辈子都不分开,也未尝不可。
    他本就是……离不开她的。
    景翊缓缓朝床榻坐去,淡淡道:“我如今既有解药,何须再费心思寻那不着踪迹的高人?”
    阮清莞急了,紧跟着在他身旁坐下,道:“可我这味药,并不是真正的治本,若是、若是我有可能……会离开你呢?”
    纵然她重活一世,也不敢保证这辈子就能活到最后,也许哪天,老天爷发现弄错了,把她的性命又收了回去,那他该如何是好呢?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上一世景翊就染了这个病症,而自己却早早死了,他剩下那几十年要怎么度过雷雨天。
    阮清莞抬眸,看见对面的男人因她方才一句“离开”,而瞬间变了面色。
    那幽深瞳眸中的暗色和不安,和上辈子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阮清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上辈子她死于一个雷雨天,而这辈子景翊却染上了雷雨天心悸的毛病,是不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联?
    阮清莞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将两件离奇的事情串联起来。
    若是这样,恐怕真的只能向那云浮大师求解了……毕竟这样不同常理的事,一般的大夫哪里见过,也只有那世外高人,才能略通一二。
    第20章 钓鱼   情动
    翌日天气放晴,向来赖床到晌午的阮清莞破天荒起了个早。
    梳妆镜前,竹苓一边用篦子给阮清莞梳头,一边好奇道:“夫人,昨日阮公子不是刚来过么,怎的您又要回阮府啊?”
    阮清莞用指腹涂着口脂,樱红的唇畔垂眸一笑。
    她今日才不是回去见父母兄长的,而是专程为了她那亲爱的好妹妹——阮清莹。
    自从重生回来,她就一直想着要如何报仇,终于在昨日阮浮舟替她寻到证据之时,想出了主意。
    上一世,她被阮清莹与齐宴二人蒙蔽双眼,被害得名声尽毁,家破人亡,最后孤苦潦草地死在雨夜的寻香寺。
    那么这一世,她就要在同样的地方,用同样的办法,报自己上一世的仇。
    几日后齐宴的生辰,就是最好的时机。
    阮清莞一双瑰丽的眼睛在铜镜下熠熠发光,装点过妆容的面孔也更加娇艳,她漫不经心地盖上脂粉盖,缓缓起身:“走吧。”
    景府的马车载着她,又回到了阮家。
    阮清莞先是回大房,看了看自己的爹娘和兄长。
    爹爹这次将她拉进屋中,神秘兮兮地跟她说:“……多亏清莞上次的提醒,爹爹果然发现了身边几个同僚的动作,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们的证据……”
    阮清莞心中稍宽,只要爹爹保持警惕,这一世就没那么容易再被人陷害,那她也不至于再落得上一世那家破人亡的下场。
    又叮嘱了几句,告别父母兄长过后,阮清莞才收拾好心情,转头去了二房。
    前世里,她可是很爱往这里跑的。
    因着上一世的性格,阮清莞几乎没有什么闺中密友,自然把阮清莹这个堂妹当成了自己最要好的姐妹,事无巨细地和她分享着自己的一切秘密心事。
    包括她那一厢情愿的喜欢。
    上一世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唯有阮清莹一心鼓励她,她感动得一塌糊涂,以为只有阮清莹才是最懂自己的人。
    殊不知,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少次偷偷嘲笑自己。
    阮清莞闭了闭眼睛,心逐渐冷下来,不愿再想下去了。
    “……清莞姐姐怎么来了?”二房里,阮清莹看见她的到来,很是惊讶。
    阮清莞看着这张柔美虚伪的脸,压下了心中的不适,扬起脸并不达眼底的笑意:“怎么,妹妹不欢迎我吗?”
    “怎么会……”阮清莹心中有些诧异,上次见面阮清莞的咄咄逼人还犹在眼前,怎么今日又恢复如常了?
    阮清莞若无其事地解释道:“上回我心情不好,在妹妹面前耍了性子,妹妹不会生我的气吧?”
    阮清莹狐疑地盯了半晌她的脸色,见什么也没看出来,不由吐了口气:“自然不会。”
    她就知道,这阮清莞是个傻的,没那么容易识破真相,想来上一次的针锋相对,也只是因为她那刁钻的性子。
    “清莞姐姐这次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阮清莹又恢复到了往日里和她亲密无间的状态。
    阮清莞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只淡淡笑着:“上次你不是说齐世子的生辰快到了,我想去为他挑个礼物,妹妹可愿陪我?”
    阮清莹一愣,心中顿时暗笑起来,阮清莞果然还是那个阮清莞,仍心心念念着齐世子,惦记着他的生辰。
    她若是知道她一心喜欢的男子,早已拜倒在了自己裙下,只怕要气死了吧。
    心中的得意让阮清莹畅快不少,她爽快地答应:“当然愿意。”
    ……
    阮清莞和阮清莹出府后,在熙攘热闹的街市上逛了许久,看了不少文玩金玉铺子,阮清莞都没有选到满意的。
    阮清莹再有耐心也忍不住了,有些不满道:“清莞姐姐到底想挑个什么样的礼物啊?”
    阮清莞回头默默一笑,在她耳边神秘兮兮道:“我想为齐世子选一条腰带。”
    “腰带?”阮清莹疑惑。
    “是啊。”阮清莞点头,煞有其事道:“我听人家说,送腰带是有讲究的,拴住一个男人的腰,就等于拴住他这个人,代表两人之间会长长久久呢……”
    阮清莹听得愣愣的。
    阮清莞和她一同进了家衣料铺子,在店里挑了半晌,最后选了条朱红色云锦祥文的腰带。
    最后,她不忘问阮清莹:“妹妹要不要也挑一个?”
    阮清莹立马摇头,保持着自己淑女闺秀的风范。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买这种东西。
    只是,迟疑半晌,她还是没忍住在阮清莞耳边问:“……真的会长长久久吗?”
    阮清莞神色自若地点头:“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阮清莹确实有些犹豫了。
    她如今虽和齐宴感情正浓,可也深知彼此身份,对方是国公府世子爷,而自己的父亲却籍籍无名,将来若是真论起姻缘,怕是跨不进国公府的门槛。
    男人的心是最难抓住的。
    即使骄傲如阮清莹,也开始相信了这些迷信的说法。
    ……
    和阮清莹分别以后,阮清莞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却没有让车夫立即赶路,而是静候了片刻。
    果不其然,不出一会儿,竹苓就悄悄来汇报:“……阮二小姐果然回到那个铺子,挑了个宝蓝色福禄寿纹的腰带。”
    阮清莞勾唇一笑,她果然猜中了。
    阮清莹那人虽爱自作聪明,可有时候却自卑得很,不然也不会处处和人比较,在别人身上找存在感了。
    顿了顿,她又问道:“那封信送出去了吗?”
    竹苓愣了愣,点头之后,神色却有些迟疑:“夫人怎知……齐世子到时候一定会来?”
    阮清莞默默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先前让竹苓给齐府送去了一封信,约齐宴生辰那日在寻香寺见面。
    不用问,她知道齐宴那日必定会去赴约。
    她太了解齐宴的心性了,若是她真心捧着他,他反而不会珍惜,只有自己冷落他时,他才会巴巴地贴上来。
    前些日子自己对他的冷淡,恐怕早已把他的心吊起来了,这时候勾勾手指,他必然上钩。
    所有的事情都已准备好,只等着生辰那日的计划开始施行。阮清莞放下了帘子,开口让车夫上路。
    只是……虽万事俱备,却还差一样东西。
    阮清莞蹙了蹙眉,这样东西是她手中没有,也很难拿到的,一时之间清丽的面庞起了些苦恼之色。
    转眼之间,马车已行驶到一半路途,阮清莞惆怅地掀开帘子之时,恰好看见街边人声吵闹。
    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子被人推搡在地,身旁摆放的香粉摊子也被砸倒,香料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面,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面前几个彪形大汉趾高气扬:“早说了不许你在这儿摆摊,还这么不长眼睛,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悬殊势力的对比下,摔倒在地的女子却没退缩,反而扬起一张坚毅的面孔,眼神直勾勾地瞪着对方,不服气道:“官衙都没有禁止我在街上摆摊,你们凭什么不许?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老子告诉你什么才是王法!”为首那人指了指身后的酒楼,冷笑道:“这酒楼是太子殿下手下的产业,你摆摊都摆到太子门前了,敢在太子门前招揽生意,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若是旁人一听太子的名头,只怕早就要吓跑了,只是这女子却尤为执拗,抹了一把脸利落起身,站在对方面前逼问道:“太子怎么了?这条街难道也是太子的?哪条律法写了禁止我在这街上摆摊?“
    双方剑拔弩张的气势争执不下,很快引来了四周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酒楼二层的厢房中,桃花眼的男人借着半开的窗扇,注意到了楼下的动静,阴郁的脸上隐隐有些不悦。
    一旁的随从见状问道:“殿下,可要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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