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尘登基的第六个年头,上官祺终于满六岁了。就在这一年,洛轻尘打算册立他为太子!
    上官祺从懂事起,就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聪慧和成熟,自小就有天才、神童之称,文武百官更是对他赞不绝口。
    这样的儿子,洛轻尘本该一百个满意,将来把皇位传给他,也是绝对放心的。但是有一点,却让洛轻尘十分不爽,这小子太恋母了!
    一两岁时,天天粘着紫芸亲亲抱抱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这样感觉既亲切又可爱。可是他随着年岁增长,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变本加厉。
    亲亲抱抱必不可少不说,还时常在紫芸和洛轻尘独处时跑出来当电灯泡。好几次洛轻尘吻紫芸吻到一半,硬生生被这小子挤开了。
    这日,上官祺被送去学堂读书,洛轻尘终于有时间与紫芸享受会儿二人时光了。
    洛轻尘忍不住感慨道:“芸儿,你说说这小子都破坏我们多少次了?简直不像话,这都什么破孩子。”
    紫芸忍俊不禁,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安慰道:“雨泽从小就黏我,他就是调皮了些,你这个当爹的就多担待一点嘛。”
    这么些年过去,紫芸已经习惯宫中的生活了,而且有了孩子后,她的心境与以前也不太相同,更宁愿待在宫里与孩子相伴。
    不过每年与长乐、青如风等人的聚会还是不可少,毕竟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呢。
    “不,不是调皮,芸儿,我觉得你得正视这个问题。”洛轻尘却不赞同紫芸的话,他认真的看着紫芸道,“虽然万世轮回咒早就解除了,可雨泽毕竟是那个人转世的。”
    紫芸一怔,这几年他们就避免提到那个人,墨寒就像是一根刺,始终扎在她心间。她已经解除了他下的咒术,可那番伤害,却并非可以轻易消除的。
    她沉默半响,忽然抬头看向洛轻尘,“所以你的意思的,墨寒还在影响着雨泽?尘,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怀疑雨泽再这样恋母下去,早晚会出事。等他再大些,说不定会将我当成敌人对待,你也不想看到这样吧?”洛轻尘表示很无辜,现在上官祺被他触碰倒是不哭了,但绝对不会是高兴的表情,这让他这个父亲很受伤。
    紫芸点点头,道:“这倒是,培养他独立自主是很有必要的。而且可以考虑给他多找几个玩伴,同龄人才有共同语言嘛。说不定他跟小姑娘小男孩玩一玩,就会慢慢消除恋母的心理了。”
    洛轻尘立刻赞同,一脸开心的抚掌说:“那就这样决定了,我明日就给他找几个伴读,这小子天生早熟,伴读需得大他几岁,否则没有话题。”
    “嗯,再找几个小姑娘。”紫芸眨眨眼,小男孩小女孩一起玩耍,多么和谐养眼啊。
    于是上官祺第二日去学堂时,就发现周围多了几张陌生面孔。
    上官祺冷着一张小脸盯着几人,如玉的容颜白皙细腻,就像神话里的仙童。只不过浑身气势冷漠凌厉,差点吓坏三个胆小的小姑娘。
    “太子殿下,这几位都是陛下特意挑选出来,与太子殿下一同上学的伴读。”太傅大人温言解释了一句。
    太傅对上官祺的印象极好,这孩子聪明伶俐,凡事都能举一反三,还能过目不忘,简直叫人惊叹!
    上官祺点点头,目光从六人身上一一扫过,开口道:“自己报上姓名来。”
    六个孩子刚好三男三女,按年龄大小从左到右依次排开,因此最左边的男孩最先答道:“回殿下,我叫薛光远,今年八岁,是……”
    “本宫知道,是户部尚书薛大人的孙子。”上官祺轻轻扬起眉头,替对方说了出来。
    “殿下真聪明!”薛光远顿时眼前一亮,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知道自己。
    上官祺不置可否,小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又看向下一人。然而第二个男孩报出姓名后,他又说对了对方的来历,这下就连太傅都惊讶了。如此一连六人,他都说对了,六人脸上已经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谁知上官祺最后说了句:“这就是父皇为本宫挑选的伴读?没一个可用的!”
    六人顿时面面相觑,本就是小孩子,藏不住心事,在家里又是被宠坏的主儿。虽然来之前被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与太子殿下好好相处,可此时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怎么,本宫说的不对?那好啊,你们谁要是能一字不差的背出《论语》,本宫就收回刚才的话。”
    上官祺斜着眼睛瞅着几人,清澈的双眼露出一丝挑衅,这些小屁孩也想当他的伴读,太不自量力了。
    六个孩子立刻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特别是三个小姑娘,什么论语,她们听都没听过,哪里背得出来?最大的薛光远倒是接触过《论语》,但最多会背一两则,完整的则是学都没学过。
    见六人不言语,上官祺得意的勾了勾唇角,“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回去吧,以你们的资质,根本不配成为本宫的伴读。”
    “可是殿下,他们都是皇上亲自挑选出来,陪伴殿下读书的。”太傅很为难,也很为几个小朋友叫屈,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太子殿下那么聪明。
    几岁的孩子,让他们背《论语》,也太为难人了。
    上官祺看向太傅,礼貌的说:“老师不用担心,父皇那里本宫自会去交待。本宫也明白父皇的意思,他挑选伴读,其实并非是为了让我更用心读书,而是多与同龄人相交。可本宫并不需要,在本宫看来,他们都太幼稚了,我可没时间陪他们玩无聊的把戏。”
    太傅顿时语塞,太子殿下啊,似乎你才是所有人中最小的一个,居然还嫌弃别的孩子幼稚……
    不过,他居然觉得莫名的欣慰是怎么回事?有这样懂事好学又上进的太子,大秦将来一定会更上一层楼的!
    这日下学之后,上官祺立刻去了凤羽宫,一路都阴沉着的小脸,在见到紫芸时立刻绽放出最可爱的笑容。
    活像直接从恶魔变成小天使!
    “母后,儿臣回来了。”上官祺一下扑进紫芸怀里,亲热的在她双颊上各自吻了一下,抱着紫芸胳膊就不撒手了。
    紫芸很享受儿子的亲昵,不过又想起洛轻尘的担忧,于是说道:“雨泽,今日在学堂感觉怎么样?听说你父皇为你选了几个伴读。你自小不怎么与同龄人交流,今日有没有跟大家好好相处?”
    上官祺甜甜一笑,说:“当然有啊,不过他们都好笨,我让他们背《论语》,居然没一个人会。母后,跟这些蠢笨的人相处久了,你不怕儿臣也变得蠢笨吗?”
    “呃……”紫芸哭笑不得,一脸无语,他居然让别人背《论语》,要是有小朋友背得出来,那才奇怪呢。
    “这个,其实他们不会背《论语》,并非因为蠢笨,而是没有学过。”
    上官祺扬着小脸,眉头却蹙成了一团,说道:“可是儿臣还给他们机会了,让他们看了三遍《论语》,但还是没有人能背出来。儿臣可是看一遍就会背了,母后,你说他们不是蠢笨是什么?”
    紫芸默默流泪,儿子智商太高也郁闷啊,别说三遍,就是她苏紫芸看上十遍,也不一定能一字不差背下来,在儿子的定义里,她大概也是蠢笨之人,咳咳。
    “母后,你不高兴?”似乎见紫芸神色怪异,上官祺不由抚平她的眉头,问了一句。
    “怎么会?雨泽这么聪明,母后当然高兴了。只不过雨泽长到这么大,都没有一个朋友,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被自己儿子安慰,她这个母亲也有够失败了。
    上官祺摇摇头,肯定的说:“儿臣从来不会觉得孤单,因为有母后陪着儿臣。”
    “那万一有朝一日,母后不在你身边了呢?”紫芸笑着问,谁知上官祺忽然脸色一沉,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母后你要离开儿臣吗?是不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好?”
    紫芸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暗道终究还是小孩子,对她很依赖啊。
    紫芸将人抱进怀里,微笑着说:“母后没有说要离开,只是一个假设而已。你想啊,等你长大了,母后就老了,终有一日会过世的对不对?那个时候,你不就需要朋友吗?”
    上官祺咬着下唇,半响才说,“那我就不要长大,这样母后就不会老,更不会过世了。”
    紫芸被他的话逗笑了,这才是孩子的思维,有这么可爱的儿子,她还奢求什么呢?
    于是,伴读之事就此作罢。
    三个月后,紫芸时隔六年,终于诞下了第二个孩子!
    这次是个女儿,取名为上官明月。意喻像明月一样皎洁耀眼,光耀世人。
    上官明月终于不像上官祺那样了,无论是谁哄她,她都会咯咯笑个不停,这让洛轻尘十分欣慰。自然,对上官明月的宠爱也就日益增多,很快超过上官祺了。
    上官祺偶尔看见父皇母后一起逗弄上官明月,都会生出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是个外人的错觉。小小的上官祺,第一次产生了危机感,原来母后的爱,并不仅仅放在他一人身上。
    连续几日,上官祺都闷闷不乐,就连上学都会走神,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太傅不敢有所隐瞒,当即将此事汇报给了洛轻尘,洛轻尘却想不出来,自家儿子不快乐的原因。
    又是一日,上官祺从学堂回来,就看见紫芸在摇着婴儿篮,开心的逗着上官明月。上官祺觉得既委屈又生气,自从妹妹出生,他和母后的相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
    “母后,你是不是不爱儿臣了?”上官祺瘪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上去尤其让人心疼。
    紫芸一愣,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立刻心疼起来。她将人拉到身边,温言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雨泽生气了?”
    上官祺双眼雾气朦胧,本来还能强忍着,可是被紫芸一关心,反而掉下了眼泪。
    “呜呜……母后有了明月,就不爱儿臣了。母后都已经很久没有亲过儿臣了,整天都是明月明月,呜呜……母后不爱我了……”
    眼泪的阀门一打开,上官祺便收不住了,多日来被忽视的委屈尽数爆发出来,惊了紫芸一跳。
    紫芸见他哭得伤心,也意识到这段时间可能太过在意明月,让上官祺受到了冷落,以为自己不爱他了。
    她既心酸又自责,赶紧哄道:“雨泽,母后怎么会不爱你呢?你可是母后的孩子,母后不爱你还能爱谁?”
    “可是母后天天都围着明月转了,根本不理会我。”上官祺吸了吸鼻子,小脸上满是泪痕,可怜巴巴的看着紫芸。
    紫芸轻轻为他拭去泪水,微笑道:“那是因为明月刚出生,什么都不懂啊。你刚出生的时候,母后也整日陪着你呢。雨泽,你是哥哥,要爱护妹妹才对啊。”
    “可是……她分走了母后对我的爱。”上官祺咬了咬下唇,不乐意的说。
    紫芸搞明白了,这孩子居然是在跟妹妹吃醋。以前紫芸都围着他转,现在多了个明月,他就觉得母后被抢走了,自然不乐意。
    她抚摸着上官祺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明月分走了母后的爱,可是相应的,她也会爱你啊,这样一来,你得到的爱并没有减少,不是吗?”
    上官祺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可是父皇……他好像更喜欢明月,不喜欢我。”
    “那你喜欢父皇吗?”紫芸反问了一句,这也是她与上官祺第一次当面谈到这件事。
    虽然洛轻尘嘴上不说,但紫芸知道,他心里一直都很在意。与自己的儿子不亲,作为父亲一定很难过。
    “我,我喜欢父皇,可是也很怕他……”上官祺攥紧了小手,低垂着脑袋,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
    “你怕父皇?怕他什么啊,父皇不是一向都夸赞你吗?也从未对你急言令色过。”上官祺的答案让紫芸十分意外,难道上官祺在洛轻尘面前冷着脸,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害怕?
    上官祺嗫嚅道:“母后,那我告诉你,你可别跟父皇说哦。”
    紫芸一笑,点头道:“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不说才怪,要是能趁机解开父子两的心结,岂不是美事一桩?
    “那好吧。儿臣其实就是怕父皇对儿臣失望,父皇那么厉害,让邻国都来臣服。儿臣又是太子,将来要继承这大秦江山,所以很担心自己做不好,让父皇失望。”
    上官祺稚嫩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让紫芸窝心又感动。这个孩子真是太早熟了,这么小就懂得为大人为江山考虑,真是难为他了。
    紫芸握紧他的小手,柔声道:“雨泽,你是父皇和母后的骄傲,我们爱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对你失望。这番话你要是能亲口告诉你父皇,他一定很开心。”
    一直以来,洛轻尘都以为上官祺不亲近他是因为墨寒的灵魂原因,父子之间总是隔着那么一层,始终无法交心。如果洛轻尘知道真正的原因,想必会立刻解开心结吧?
    “父皇真的会开心吗?”上官祺扬着小脸问。
    “会,父皇真的很开心。”二人身后忽然传来洛轻尘的声音,仔细听去,他声音里居然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他等这一日等了太久,原以为一辈子都等不到了,却不想机会来的如此之快。
    “父皇。”上官祺吓了一跳,怔怔看向洛轻尘。
    洛轻尘朝他伸出双臂,微笑道:“来,到父皇这里来。”
    上官祺小脸上满是惊讶,随即笑着朝洛轻尘扑了过去,瞬间将洛轻尘抱了个满怀!
    “父皇……”上官祺又要哭了,脑袋埋在洛轻尘胸口,抽抽搭搭。
    洛轻尘拍拍他的后背,心满意足的说:“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不过藏在父皇怀里哭,没人会笑话你。”
    这是六年来第一次,他可以放心大胆抱着自己的儿子,上官祺对他也不再是拒绝和冷漠,而是期待与撒娇。
    洛轻尘忽然自嘲一笑,自己多么傻,白白错过了这么多年拥抱儿子的机会。
    “父皇,我以后也能这样抱着你吗?”上官祺从他怀里探出脑袋,认真的询问着。
    “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抱着父皇就什么时候。”洛轻尘心情极好,就好像今天才得知有这么个儿子一般。
    他也终于想明白,自己之前与紫芸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上官祺总是当电灯泡,其实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让他也抱抱自己;上官祺总是黏着紫芸,是因为这样才有更多机会见到他。上官祺无法从他那里得到想要的父爱,自然只能多汲取母爱了。
    这是他们的儿子,与墨寒没有任何瓜葛。
    洛轻尘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补偿这些年对上官祺的亏欠,从今日起做一个好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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