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日,季徇派人送来请贴,邀公子秋澜把酒而欢。
    他府里饮宴,青既然答应,自要前往的,他约三春同去,三春却不想动。
    青笑道:“你不想见季徇?”
    三春摇头,“也不是他,只是暂时不想见任何男人。”
    “也包括我?”
    “不包括你。”
    青轻叹,“那我真不知是该觉幸运,还是该恼怒了。”幸运的是她想见他,不幸的是他混没把他当男人啊。
    三春抿嘴微笑,他在她心中永远是最特别的,与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不同。
    青没再强求,自穿戴整齐赴宴去了。临走时还信誓旦旦地跟她说,一定会把季徇教训一顿。
    她笑了笑,根本没当回事。他又能怎样,难道揍季徇一顿,给她出气吗?
    本来以为不见任何人,便能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可是老天爷一向看不惯人太安稳的,总要寻些是非出来给人堵堵心。
    三日之后,赵王突然收到来自燕国的国书,说燕王欲向赵王求一女,此女名唤三春。
    赵王很是为难,城阳君走时求他照顾好三春,他自然不敢随便做主。可是不同意就要得罪燕王,这位燕王年纪虽不大,但抡起心狠手辣一点也不比仲雪差。他若说不行,又该如何跟燕王交代?
    踌躇之余,不禁暗自感慨,他也真是老了,若是以前又怎会像这样瞻前顾后?看来也是时候定下太子之位。
    就因为他儿子太多,这些年一直犹豫着不知该定谁,可越是这样,公子们的纷争越大,现在已经演化到自相残杀的地步了。他一直属意的是小儿子季徇,他甚有王者之风,又仁义慈善,有担当,前些年为了他的安全才把他派出去,既然现在回来了,便把这位置让给他又何妨。
    他左右思量许久,派人召公子季徇进宫。
    季徇行过大礼,他便把燕王的书简递过去,“这是燕王亲书,吾儿有何看法?”
    季徇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笑道:“父王可知道这三春是何人?”
    “何人?”
    “她是燕大王曾求过亲的女子,也是燕国上大夫句容之女。”
    赵王惊叹,“本王还以为此女是魏国人,没想竟是燕人。”
    季徇轻笑,“然。”又道:“父王对此做何想法?”
    “为父想把此女送回,又恐得罪城阳君,我儿可能解了这燃眉之急?”
    “只有一法可解。”
    “何法?”
    “为春公主寻一门亲事。”
    赵王诧异,“我儿看哪个合适?”
    “我。”
    这一下倒让赵王受惊不小,他这个儿子一向眼高于顶的,何曾对什么女子上心?当年传出他与燕太子丹行为过甚,还让他担心有什么毛病,后来多次为他提亲,他都不愿,现在居然会看上一个初次照面的女子?
    “我儿因何看中此女?”
    季徇跪下叩首,“实不相瞒,孩儿与春公主早就彼此有情,这回她千里迢迢从燕国来此,就是为了寻儿臣的。”
    若三春是城阳君义妹,那日后季徇继承赵国,城阳君肯定会帮一把的,这比娶一个他国公主要好得多。赵王思索了许久,“此事也不是不可行。”
    季徇大喜,“父王这是答应了?”
    “这还得禀明你母后,至于如何回复燕王也是个麻烦。”
    “燕王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至于母亲那里还请父王多费些唇舌。”
    季徇说着连连揖礼,脸上很有些喜不自禁。
    赵王见他高兴,心中也甚是喜悦,他绝没想到自己这一个决定,会给儿子带来多么大的危险。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季徇得了旨意,惊喜地跑去找三春,想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只要她同意跟他在一起,燕琪的事倒好解决。
    她这个弟弟一向很听她的话,只要她说出不许他胡闹的话,他肯定不会再纠缠下去。而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如何向他心爱的女人求婚了。
    他一路飘飘然回到府里,嘴角挂的吟吟笑意,离着三里外都能看出来。
    小莺见公子这么高兴,不由问道:“公子可是有喜事了?”
    “然,本公子要成亲了。”
    小莺惊叹,“公子终于要娶钟灵小姐了吗?”
    季徇把外衫脱下来扔给她,笑道:“不是钟灵,是春公主,父王已经应允了。”
    小莺一惊,若是公子娶钟灵,她还有机会,若是三春,那她就真的没半点机会了。三春恨死了她,一定不会叫她接近公子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她心不在焉地想着事,以致季徇连叫了她两遍都没听见。
    季徇喊她不应,自己拿过衣服换上,道:“我今日不回来吃饭了,叫厨下别预备了。”
    小莺“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忙问“公子要去哪儿?”
    季徇没答,只随便虚应了一声。最近小莺越来越爱管他的私事,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走之后,小莺来回在屋里转着圈,只觉心里无比慌张。等三春进了门,她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回屋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她要去见钟灵,因为只有这位贵女才能求得太后改变心意。
    想要嫁给公子,也得看看她这个丫鬟同不同意。有她在府中一日,就绝不许那个女人进府。
    ※
    自从三春进宫之后,也没见过莹公主几回,她一直忙着刺绣,忙着学做各种菜式糕饼,似乎立志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的妻子。而连日来拼命的品尝试吃,她的身体明显比原来更圆润了。
    三春跟她提过两次她该减肥了,她都不怎么在意,说胖了是福,还说王后告诉她能吃是天下最大的福气。
    虽不知道赵王后说这话是出于什么心态,三春都不敢苟同,即便有再好的厨艺,在这样身材的衬托下,也很难成为男人眼中的完美妻子。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男人对女人的外貌看中,更甚于内在。若她丑的跟齐国的无盐娘娘似地,仲雪也不见得会喜欢她,至于季徇,想必也不想亲一个丑成夜叉的她吧?
    吃过晚饭,莹公主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三春很是乐意。这些天心情不好,不愿四处走动,还没在这赵宫中好好逛过。
    今晚的夜色很好,她们走在后宫花园的小路上,路两边是两排高大的梧桐花,嗅着越来越浓郁的花香,步入清幽的小树林,身心已经在遥远的云端了,仿佛自己也变成一棵树,和周围的树一起呼吸。那些杂七杂八的烦心事似乎也随着那清风,那花香一起飘远飘散。
    三春深吸了口气,笑道:”没想到这赵宫中还有这等好去处。”
    莹公主神秘一笑,“还有更好的地方,你可要去?”
    “在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她笑着对她眨眨眼,竟有几分孩童般的调皮。
    沿着小路走到尽头,眼前出现一大片湖面。夜色中湖显得很幽深,偌大的江面,看不到一点儿动静。
    不知何时湖上起了雾,薄薄的雾把寂静的湖面笼罩着,压着,让本来静静地湖水变得十分神秘。
    忽然眼前出现点点明亮的东西在移动,开始还模糊不清,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条船,点着两只红灯笼在幽暗的湖面上行驶。它的速度不快,悄无声息,如果没有那红色的灯光,恐怕谁也不会注意到它。
    它渐渐加速,慢慢地,悄悄地,终于拉近了她的视野中。周围一片寂静,莹公主不知去哪儿了,只剩下一个独自观看夜景的她。
    她有些莫名的彷徨,正欲离开,船上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悠然的传来,伴着朦胧的夜色,伴着清凉的夜风,仿佛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置之度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还伴有淡淡的花香,悠远的、淡淡的、而又沁人心脾。
    这就是季徇的琴,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让人觉得身心舒泰,很是惬意。
    琴声似泉水淌过山林,然后在红灯的映照下,她看到了季徇……
    他站在船头,身旁放着许多白色的铃兰花,那么纯洁,那么美丽。在花朵的衬托下,他的身姿是那么高贵与文雅,一袭丝毫未染埃尘的白衣,愈发显得他皮肤莹白如玉。高束的黑发,犹如光滑的丝缎,几缕沾上他光洁的额头,硬生生让他多了几分颓废的美感。他的衣襟微微敞开,没系腰带,依稀可见胸前的一片雪白……
    她曾说过,她最喜欢他不修边幅的样子,最好敞着衣襟,露出一点点锁骨和细白的胸膛,那会让她觉得他好像是天上仙子堕落人间,让人想狠狠欺负一下。
    那时他淡淡一笑,轻掩住他的衣襟,仿佛怕她过来拉扯似地。
    但是今日,王宫之内,他一届公子穿的这么清凉站在一个女子面前,这画面无论怎么看都很叫人不可置信。尤其这个人还是季徇,最最遵守礼法,谨慎小心的季徇。
    琴声停了,他从船上走下来,对她微微一笑,“见到我不觉高兴吗?”
    高兴是有,但更多的是惊吓,很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才会做出这种出格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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