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眠并不想把江湛北牵扯进来。
    他和秦永玮关系很好,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两家人闹僵。
    “湛北,让我和他谈。”
    宋雪眠和秦振良走去走廊尽头的窗口边,秦振良难得配合,他了解宋雪眠的个性,能让她豁出性命这么干的人,也没有多少。
    他好像是猜到了她找他是因为谁。
    “说吧,江太太找我是有何贵干?该不是嫌弃江湛北太老,发现鄙人更不错?”
    秦振良开着低俗的玩笑。
    宋雪眠始终对他没什么好感,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失忆前,所以她赌定都是因为他,小唐菜会变成今时今日的样子。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同意让小唐见见她的孩子。”
    秦振良就知道宋雪眠来找她,是为了给米小唐撑腰了,没了佐彦,现在又多了个江四爷的老婆,这张底牌,似乎更硬了。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才清醒?!孩子,我是不会给她的,不管她找来任何外援,都斗不过我们秦家!”
    秦振良发狠的语气不是说笑的,这让宋雪眠更加误会他是故意逼死小唐。
    宋雪眠并不知道秦振良并不了解米小唐发生了什么。
    在把孩子抱回秦家后,他就埋头不理外面的事,每天都是别墅和公司,两点一线,也许在外人面前,他是个冷血的人,但说到底,他也是有感情的,他以为他不会受伤,也不会痛,但有个女人办到了,她让他痛,还痛得身体痛,心也痛,所以不去想是最好的办法。
    宋雪眠是做下了决定一定要让他把孩子带去见见小唐的,所以谈话到了最后,宋雪眠指责秦振良不是男人,没有责任感,还残忍分离他们母子,毁了小唐一生。
    秦振良也爆发了,说了极不好听的话:
    “那是那个女人愚蠢,是她咎由自取!”
    这句话话音未落,宋雪眠就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所以她变成疯子,变成傻子,变成无可救药的木偶,每天每天坐在精神病院里,也是她活该么?”
    这边的谈话声突然变成了激动的嘶喊声,江湛北自然不能再坐视不理。
    宋雪眠情绪非常激动,不停责骂秦振良,最后是江湛北好不容易分开恶狠狠扑向秦振良的宋雪眠。
    让人把她先送了回去。
    江湛北只对秦振良说:
    “不管女人对男人做了什么,身为男人都该有自己的度量,何况她还是个和自己曾同床共枕,一起孕育生命的女人。”
    秦振良对米小唐在精神病院的事一无所知。
    在宋雪眠给了他那一巴掌的时候,她说出的那番话让他忘却了冲顶的愤怒,一颗心纠结起来,从未有过的暴躁,立刻找来霍梁调查清楚一切。
    不,应该说是质问,那个女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怎么可以不报告他?!
    霍梁哪里敢说。
    “因为少爷说过不想再听到太太……呃,米小唐的事,所以。”
    “她现在在哪间病院?!”
    秦振良每句话都是用吼的,他不信,他一定要亲眼看到——
    ……
    深夜,禁止造访的精神病院因为秦振良破裂打开院门。
    护士带着他来到米小唐的病房门外。
    这哪里是病房,而是一座牢狱。
    架着铁栏的床和门,还有那个不睡觉,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该死的!
    这蠢女人,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就为了那个佐彦,她才发疯,疯成了这样?!
    秦振良是冲进病犯的。
    谁都没想到他会一把把米小唐从椅子上拽起来,才发现,原本肉嘟嘟的女人瘦得跟火柴一样,怎么连一点分量都没有,他捏着她的肩膀那么用力,她竟然不觉的痛,眉头都不皱一下。
    只是扭捏了一下,想要拨开他的手。
    米小唐越是这样,秦振良越是恼火,他放她自由是要她活得比他更好,可她这是在干什么?
    把自己变成这样来向他抗议么?
    惩罚他把她深爱的男人杀了,所以她也心无旁骛,疯给全世界看?!
    秦振良是真的像脱了缰绳的野马,谁也拦不住他向米小唐发火。
    护士都被吓坏了,请求他不要这么粗暴的对米小唐,她不能受刺激的。
    “米小唐,你也太狡猾了,说,说你要什么?!是不是我把佐彦带到你跟前,你才不发疯,你才能清醒?!米小唐,说啊,我不许你跟我演戏,你演得烂透了!”
    秦振良猩红了眸子。
    因为米小唐不哭不闹,就是任由他掐着她的双臂,不停用力摇晃。
    她好像感觉不到痛苦,只是觉得他很烦。
    哪怕只是露出一点点痛苦表情也好,这样他至少可以告诉自己,她还听得到他在说话,她还知道他是谁,她还有得救……
    米小唐是真的认不出秦振良似的,她在他情绪安定下来的时候拨开他的手,径自走到窗边,然后就这么蹲在窗口下,看着外面,全然不在乎身后那个陷入震惊绝望中的男人。
    当然护士和医生都来了也和透明的一样。
    她不和任何人交流,就这么活在她的世界里,拒绝别人打扰。
    秦振良似乎好久好久没有动过那么大的肝火,他要求医生一定要治好米小唐。
    可精神疾病,哪里是药物就可以治愈的。
    医生问清秦振良和米小唐的关系,直言如果他想要她好起来,不妨让她见见孩子,当然他要是不放心,隔着窗也是可以的。
    现在与世隔绝的米小唐唯一关心的就是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也就是他们的孩子,而不是那个佐彦么?!
    医生告诉秦振良,说他是不是有哪里误会了,米小唐入院时,嘴里念着的都是她的孩子,从来没提及过什么叫做佐彦的人。
    “她的父亲时常来看她,她看到父亲就会缠着他要孩子,所以上个礼拜,发起病来竟然把她父亲推到,老人家脚受了伤,现在不能行动不太方便。”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伯父竟然没再来找过他。
    是怕麻烦他么?
    那么,是他把米小唐害成这样的么?
    秦振良去找了米父,米父在南城租了一间小公寓,地段很普通,房子更是有些年代了,看得出来,他的经济不宽裕。
    米父打开门扔垃圾恰巧看到了挡在门外的秦振良,不禁楞了一下:
    “呃,秦……秦先生?!”
    他叫得很生疏,秦振良心里说不出来的很不是滋味。
    米父的脚上打着石膏,看来是骨折了。
    他走路真的很不方便,也可能是太意外秦振良的到来,一时忘了自己的腿脚不方便,跨了一步过来,整个人差点跌倒,所幸秦振良赶紧扶住了他,把他扶到了屋子里。
    气氛好像有点尴尬。
    因为他们本该是不会再见面的人。
    贫富差距,一眼分明,米父连招呼人的茶水都没有,为难地找了个杯子说:“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伯父。”
    他的腿脚不方便,秦振良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脚受伤的长辈给他倒水。
    “呃,那秦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被米父这么问,秦振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米父见他不出声,就笑了笑说,“我和小唐很好,你不用担心。”
    秦振良一震。
    米父为什么要撒谎?
    他受伤明明是因为米小唐……
    “孩子你们秦家带着,我和小唐都很放心,对了,听说秦先生已经有了交往对象,就要订婚了,恭喜啊,如果你是来问小唐接不接受孩子有个后妈,我想她没问题的。”
    这个谎越说越大。
    秦振良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心底要多好,才能把所有的委屈都自己扛下来。
    米小唐的住院费应该不少,米父一个人扛下来肯定负担不小。
    “我没有交往的对象,更加不会和谁订婚。”
    秦振良否认了米父听到的传闻。
    他不否认他的身边总是有莺莺燕燕,但那些都是媒体炮制的绯闻,没有一件是真的。
    他身为公司老总,对于一些新闻,若是对旗下的艺人有利,也就无所谓去澄清什么。
    米父不禁一震。
    如果电视里讲的新闻都是假的,那么秦振良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他似乎想到了也许他是知道了小唐的病情,可又不敢去问。
    但秦振良从米父的表情里已经看了出来。
    “我想把小唐接到家里去疗养,希望得到伯父的同意。”
    米父活了一大把年纪,大男人的,这会儿眼眶却突然就红了。
    “不用了,那孩子与你们秦家没关系了,那是她的命,不再是你的责任了。”
    米父拒绝。
    秦振良握住他的手,这双苍老了很多的手。
    他现在还能扛得住米小唐发病时的伤害,那么下一次,再下一次呢?
    “我应该是她病源的始作俑者,我有责任照顾她,直到她康复。”
    “可是……”
    “伯父也过来住吧,有多点家人在她身边,医生说对她有帮助。”
    “这样对你不公平,是小唐错了,她不该和那个佐彦有瓜葛,是她不信任你,是她一手把好好的婚姻都毁了。”
    米父激动地说。
    秦振良的心是紧紧纠结的。
    原本他也这么狠过米小唐,不,应该是,一直都狠着,但他从宋雪眠那里听到,其实小唐跟他在一起,一直处在不安的情绪里,特别是他因为害怕责任而和小唐分手,让小唐缺乏安全感,让她潜意识里以为他是为了孩子不得不和她结婚,对她负责。
    所以一旦被佐彦挑拨,她就疑心,情绪爆发,她也不想和他冷战的,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抑郁的症状,只是对谁都没有说。
    她会那么依赖佐彦,可能是她需要一个抒发口,在最好的朋友不在身边的时候,只能找佐彦诉说心里的苦闷。
    秦振良想,他一直都只顾自己的感受,任性的对待感情,而小唐那个傻丫头,看上去什么也不在乎,但其实心里一直在受伤。
    她害怕失去他就什么都在压抑。
    即便不是他逼着她抑郁,但如果他可以再早一点成熟,有担当,没那么多怀疑和不信任,也许小唐不会变成这样。
    她明知道自己做了错的决定还会一意孤行的下去。
    以后的事,秦振良真的不能保证,但此时此刻,他一定要做的就是尽全力把米小唐从那沼泽的世界里拉出来。
    秦振良把米小唐和米父接回别墅的决定,秦永玮和秀水没反对。
    相反,秀水知道米小唐的境遇,心疼极了。
    她说让他们搬回秦家住,人多好照应。
    谁都不把米小唐当作有病的人看待,但换了一个环境,米小唐非常的不安,似乎从木僵的状态变成了随时会受刺激的不安定的精神病人。
    好在秀水把孩子抱了出来,米小唐才突然安静下来。
    她冲过来抱孩子,却是用着最小心最小心的动作,她抱着已经一岁大的儿子,开心得不得了。
    然后才乖乖的跟着秀水走进了屋子。
    家里多了个精神病人,相处起来是比较一下子不能让人适应的。
    秦永玮心里也抱着担心,毕竟发起病来,米小唐要是伤人是不可想象的,好在,秦振良竟然摆下手头的所有工作,全天24小时守在米小唐的身边。
    不管她去哪儿,他都静静跟着,绝不会让她,或者其他人受伤。
    已经开始呀呀学语的孩子在米小唐的脚边爬爬走走,他快乐的笑声总是能让米小唐笑出声来,但谁要是抱走孩子,她就哭天喊地。
    几次,秦振良阻止她也被她弄伤了,这一次,她的指甲深深地划破了他的脖子。
    鲜血下来,她突然就怔住了。
    秦振良拿着手巾按住出血的伤口,谁知道,米小唐在这个时候轻轻的发出说话声:
    “对……对不起……”
    噗哒一声。
    米小唐的眼泪掉在了秦振良的肩膀上。
    仿佛隔了几个世纪,她终于从一个迷茫的世界里触碰到了她最想要触碰的人,这种拥抱的感觉,让她觉得她还活着。
    不过也许这只是暂时的,她可能会再度迷失,但……
    “我爱你,秦振良。”
    秦振良这辈子只对米小唐说过一次他爱她,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也听到她说了爱他。
    “狡猾的丫头。”
    秦振良很用力的抱住米小唐。
    这样才对,这样才公平。
    站在门口的秀水、秦永玮和米父都红了眼眶。
    尽管那之后,米小唐还是会时常发病,但发病的程度一次缓解过一次,所以……
    会好的。
    这个故事一定有一天会圆满结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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