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签谅解同意书?你认真的?”蒋姝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珍妮:“你脑子瓦特了吗?且不说崔宁已涉及到了刑事层面,你签了也未必管用……你想什么呢?不是为你,好歹为了冯芷啊!她的手可是为你伤的!被崔宁害的!”
    白珍妮疲惫地转向冯芷:“小芷,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我一定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疤痕…”
    冯芷拼命地摇头:“姐姐,我都无所谓的,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明明错在他们!你没有任何错!”
    白珍妮不想再解释什么。车已经到了影城,他们也要下车了。
    一旦进组,就没时间让白珍妮心绪纷乱了。第一天的戏便拍到了半夜;之后的行程天天如此。
    就这样忙碌着,八天过去,她终于等到接下来叁天的日程里没有她的戏份。然而一停下工作,身体便瞬间垮了。
    不知是当天吃的盒饭有什么问题,又或者是这些天实在太累,回猎色的当天,中午过后白珍妮便开始上吐下泻,吐完之后便又发起了高烧。还好给她配的房车一直在影城,所以她上了车便昏睡过去。
    这场烧烧得天旋地转。白珍妮感觉自己的头和内脏都像着了火,而后背又阵阵发冷。她裹紧了被子,想捂出一身汗,但无济于事,她的身体还是在冰火两重天里焦灼。
    烧得迷糊了,这几天苦苦压制的情绪便又趁机迅速占领了她的脑子。
    崔润汐。Ⅹyūsんūщū.Iň(xyushuwu.in)
    这个名字在白珍妮心里被她刻意躲避了这些天,然而此刻,报复性地在她脑子里回转。
    她比白珍妮大五岁。她之前的人生一定幸福而顺遂,但她却在26岁就出车祸死了。
    在她死的时候,白珍妮在干嘛呢?
    2012年,那年白珍妮还在读大学。大学四年,前两年她浪荡得出了名,学校几个系里只要是有点名声的帅哥,她都或长或短地处过。
    在和不知道多少男人搞过暧昧,甚至搞上过床之后,她和周之寻在一起了。身体上不再继续随便,但是思想还是自由的,于是她开始在网上记录起了她的性爱史。
    她自小语文就学得好,大学学的又是学戏剧文学,几年的文艺熏陶出了一身好文笔,她写的那些情事让她火了,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一个色情小说家。
    白珍妮昏昏沉沉地走在校园里,天色已经暗了,但晚上出来吃饭的大学生络绎不绝。白珍妮余光不断看到有路过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惊慌地低头快步向前走,心里想着,不会是她的身份被曝光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那个写自己性爱史的人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她书里写的那些个男人,就会被大学里认识她的所有人一一对号入座了。……如果是这样,那她压根不想活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停过,白珍妮捂着脸,低头向前走。
    然而周围的声音却追得很紧。
    “你看她,还知道把脸遮住。”
    “要我是她,我可没脸见人!”
    “毕竟是偷来的别人的脸,她竟好意思出来招摇……”
    “也不看她顶着那张脸都做了什么!”
    “……珍妮……珍妮!”
    好像有人在叫她,但白珍妮无暇回顾。她感觉自己旋转着坠入了一个旋涡。她晕头转向,像快要死了一样的难过。
    四周是巨大的,扭曲的场景,一会是美国内华达干燥的橘色沙漠;一会是墨尔本联邦广场老旧的车站;一会是空无人烟的海滩,伸向海中的长长的栈桥变得又窄又长,周围的景色越变越大……
    突然间,她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从高空坠落。
    她的魂魄失重一般坠回了她的身体,白珍妮瞬间惊醒了。
    周遭很静,也很暗,白珍妮用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仍旧躺在房车的床上。
    韩廷坐在床边,白珍妮慢慢地适应了黑暗,看清了他的脸。
    韩廷皱着眉,担忧地看着她:“你终于醒了,我叫了你几分钟。”
    白珍妮的嗓子干得发痛,浑身还是又热又冷。韩廷拿来一瓶水,拧开,扶住白珍妮的头,小心地喂她喝了口水。
    她终于能开口了,但嗓音哑的不行:“我们在哪?”
    韩廷摸了摸她的额头:“在猎色楼下。你还烧着,我带你去医院吧。”
    白珍妮摇头,用气声说:“我想回3415。我只是累了,休息两天就好。”她说着,尝试着坐起来,但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她的胳膊连自己的上半身都撑不起来。
    韩廷帮她将被子塞好:“不急着上去,等你再缓缓。你现在汗还没有发出来。”
    白珍妮的嘴唇动了动,韩廷看出来了,她在说,别走。
    “我不走。我陪你。”他指了指旁边小桌上的电脑:“我在这办会公。等你好点了,我们再上去。”
    白珍妮仍盯着韩廷看。
    他打开了床头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微弱的黄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很多,像是换了一个人。
    白珍妮想起来,这世上,此刻可能能与她感同身受的,韩廷会是一个。
    虽然到现在她也没见过陈君卓的照片,但是韩廷说过,他们俩,是会被外人认错的程度。
    白珍妮问韩廷:“和另一个人长着同一张脸,是什么感觉?”
    韩廷明显知道她这样问的由头,沉默了几秒才说:“没什么特别的,习惯了就好。”
    白珍妮想了想,说:“对了……你是哥哥。”顿了顿,她又问:“那曾经你会担心被弟弟取代吗?”
    韩廷张了张嘴,似乎这个问题让他难以回答。
    白珍妮看着他:“你跟我说过,你和他关系不好。……所以是了,对吗?”
    自暴自弃一般地,白珍妮像是在说韩廷,又像是在说自己:“这个人死了,我们该感到解脱吗?  ……只有她的家人跳出来,指责我用和她一样的脸,拍了那么多下流的…”她没说完,就因为嗓子干痛而咳了起来。
    “别说了。”韩廷打断她,“你的嗓子都哑了,不要再想这些了。”
    白珍妮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抚上韩廷的脸。韩廷抓住她的手,贴紧自己的脸颊。她的手因为发烧,很烫。韩廷紧紧地贴着白珍妮的手掌,进而弯下身去,抱住她。
    白珍妮虽然使不上力气,但也尽力环住韩廷的肩膀。韩廷的吻不断地落在她的耳廓,后颈。即使是发着高烧,但白珍妮还是起了反应。甚至因为心跳加速,她感觉自己有要出汗的意思。
    韩廷变得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但他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说:“……不行,你发着烧,先好好睡一觉。”
    白珍妮的嗓音比刚刚更哑:“…你让我出身汗,也许烧就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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