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杨天鸿对这个不太赞同,可其他人的看法很一致,大家都觉得安州缺人才,按照规矩严格教出来的这些新兵团练以及商行管事,做事基本上不知变通,都是一板一眼,这样的人老实归老实,做事足够,但是现在随着玄火军和安州的局面越来越大,是不是要多些外来的人才,才能让眼下的局面变得更好些?
    至于孟奇最后一个说法大家倒是没意见,能赶到安州这边碰运气的不管是书生还是武夫,肯定都不是安分守己之辈,如果被其他人招揽去,肯定要多出不少是非来。好在安州和各处的势力现在也都知趣的很,知道有些分寸要好好把握,捋虎须的蠢事是没有人会做的。
    可这些四面八方来到的文武之辈自家就能惹事的很,读书人中的确狂生不少,颇有些人写了四六不通的文章策论呈上,有人学上古时代的有名智者诸葛卧龙做襄阳对,那名字就是“安州对”,说什么毅勇公爵欲取天下,必先北上丰州取膏腴之地,然后起兵夺取天下,还有人直接进言,说什么安州犯风水格局龙蟠虎踞,在此称帝必将四方来投,又有人自作史书,说什么毅勇公爵杨天鸿降生的时候,曾有乡民看到天降祥瑞,香花朵朵,光焰四方,还说杨天鸿母亲怀孕前曾经梦到黑龙入怀,此乃天兆也。
    开始的时候,这些人的表演杨天鸿还颇有几分兴趣,很喜欢看,他平时也没太多娱乐,难得有这等大笑出声的时候,只是这些文章实在是荒诞有趣,杨天鸿笑个不停,等到身边的家将亲卫们凑过来,也是跟着乱笑一气。
    可是看得多了,实在是觉得厌烦,到最后直接把事情丢到孟奇和杨通那边去,他们觉得有价值的再送过来,但至今还没有一篇。
    楚国的文人如此,这武夫们则是乱子更多,能置办一把兵器的,能带着盘缠来到安州的,都不是穷人家,北地武夫往往还好喝酒,这清灵玉液在安州比在外面怎么也是便宜不少,喝二两之后,往往就控制不住了,拔刀相向,见血恶斗,或许还有人想着借此彰显自己武勇,打的就更是不可开交,甚至出了人命。
    为了对付这些无法无天的武夫,玄火军也没有丝毫的客气,直接动用了骑兵和警察巡丁,不服管教的直接就是当场格杀,被抓的也不是勒令离开,而是直接抓到各处的田庄内出力做工,狠手一下,安州蔡县等地立刻安静了不少。
    也因为如此,杨天鸿下令将玄火军正在休整的骑兵被拉了出来,随时待命出动,相比于这些武夫,安州本地、历州、同州还有北面幽州的骑马武人过来投奔,往往都会得到接待,都会被安排到安州后备部队的编制里去,因为安排这些本地武人,一方面是控制,另一方面则是拉拢这些本地武夫背后的家族以及相关,至于这些外来的亡命徒,实在是太不受控制。
    不过暗地里,亲卫队的暗线还是在有节制的接触,毕竟这些武夫亡命角色,的确对内卫队有大用,而且这些人里潜伏着探子的可能性更大。
    等到了十二月的时候,朝廷与安州这边的和谈结果已经没有任何疑问,尽管大家不知道安州和朝廷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可这偃旗息鼓的局面肯定要持续很久。
    不提苛捐杂税,农户们还有安身立命的土地,靠着出产能够生活,而住在城内的百姓们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从前,当安州在朝廷治下,说是百业兴旺的时候,城内百姓不愁生计,出力做工就能过上不错的生活。那其实都是表面上的东西,做不得真。实际情况,就是越人年年入寇掳掠,安州百姓凋敝困苦,就算你想作奸犯科都要看自家够不够心狠手辣,本事够不够大,不然正行没得做,旁门左道也没办法混,人人窘迫。
    现在,安州百姓的状况比起从前已经有了太多的改善,当然,与另外一个世界一样,这种改变不可能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虽说杨天鸿的酒坊之类的营生消化不了太多劳力,想要赚得多活得好,要搬到蔡县或者其他各处讨生活,但很多人又是故土难离,舍不得搬走,也只能这么耗着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谁家有孩子被招进玄火军成为士兵,靠着自家孩子的饷钱和粮食贴补,混个温饱是不难的,如果能有战功,分到了土地,那就直接是小康甚至富户了。
    这等人被称作“军属”,在这件事情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避讳,只要是加入了玄火军的百姓,好处可不仅仅是生活上的贴补,而是可以像有功名的读书人家一样,挺直腰板做人做事,谁家的子弟要是做了玄火军士兵,安州当地的捕快差役都要另眼相看,各处照顾着,即便是横行霸道的市井中人江湖角色,也绝不敢对玄火军军属横蛮……
    这件事情,安州本地人的早就知道厉害,自然不敢招惹这些均属,可外来过路的却不知道,因为那些军属看起来也不过平常中等人家,凭什么骗不得。
    也有从北地那边过来,设局坑人,骗到银钱后因为苦主发现,争抢间动了刀子,见血伤人,这伙北地过来设局的江湖骗子不敢多留,急忙出城远走。可既然是设局坑骗,那轻易不肯用强,也怕惹上人命官司,毕竟不是本地人,无论官差还是江湖道上都不熟悉,所以这一刀刺的也不是要害,也不是很深。就是怕惹上脱不开的麻烦。
    按照他们以往的经历,这等被骗的苦主,即便受了小伤,也是没奈何的,要是还在城内差役什么的也会抓人,可要是出城追赶,谁也不会伺候,毕竟小户人家,怎么使唤得动官差,苦水也只能自己咽下去了,更不要说这年头平民百姓谁愿意去和衙门挨边,和衙门差役打交道,自家就算苦主也要被扒去一层皮,吃亏受伤,也只能打碎牙齿自己吞。
    这伙江湖骗子在北地行走多年,对这等事前前后后的关节熟悉的很,可他们毕竟是头一次来到安州,没想到安州地面上与其它地方完全不一样,他们已经一路过了遂州,进入北面德州的境内,其实他们在遂州境内的时候就已经放松了,要知道,安州州衙和遂州衙门根本是两码事,根本不会越境办案,现在已经到了德州,安州那边的人想要跨州过来更是不可能,那小户人家就算自己追也追不过来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安州警察巡丁的马队一直追到了德州,就这么把人抓回了安州州城,把所有骗的银子都要还给苦主,然后用刀的那个被判五十大板,其他人四十鞭子,然后苦役两年。
    鞭子抽打下去让人皮开肉绽,但还能活着,这五十大板直接把动刀那个活活打死,苦役两年倒还好说了,总算能留下性命。
    后来人们才听说,主管安州警察的巡丁总管杨护,还有平安商行安州城的管事孟伟去向杨天鸿请示此事,说现在抓人恐怕抓不到,不如由平安商行出银子先行赔付,以后紧盯就好。
    “绝对不行!在本公的治下,谁要是对玄火军军属不利,谁就是与本公和整个玄火军为敌。”
    杨天鸿回答的很简单,但背后的严厉态度却让大伙知道怎么办了。在这个问题上,杨天鸿觉得根本不容商量。毕竟,只要对方得到一次甜头,然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总之,胆敢在安州地面上作乱的人,统统要死。
    类似的例子出过几次之后,安州城内再也没有什么军属吃亏,外地不长眼的骗子之流倒不是绝迹了,而是安州州城各方都是紧盯,生怕惹出什么不是来。
    人心不知足,没人敢惹军属之后,军属们却自己张扬起来,觉得自己可以横行霸道了,少数人气焰立刻嚣张不少,但是玄火军的军法同样不容这个,虽然安州本地的官府差役不动手,玄火军驻扎在城内的军法官开始执法,惩处甚至比官府还要重,这股逆流也很快安静下去,大家都知道规矩界限在那里了。
    当然,对绝大多数的玄火军家属来说,他们不想横行霸道,能温饱过活就已经是幸运,如果能不受欺负,平安做人,这就是福气了。毕竟,在大楚国,当兵这种事情就是贱役,除了在边关镇守之地,谁家有人从军说不上是什么光彩事,可是在安州这边,你家里子弟有人做在玄火军里做事,你就可以挺直腰板,昂首做人,这是体面事,别人都会对你敬畏。
    很多出了家丁的小门小户人家,世世代代小心做人,那里有这样扬眉吐气的时候,很多人就为了这个也要叮嘱子弟好好做这个家丁,一人当家丁,造福全家。
    绝大多数的军属也觉得光彩,可也有些人并不这么想。比如,住在安州城南的李家就不这么想。
    “那些小部落留着也是麻烦。不断驱使它们的人上去消耗沅县守军体力,也好让楚军轻视我们。这一切,为的就是这些攻城器械制作好之后,咱们寻找时机,发起致命的一击。”
    随着阮青石方耐心的解释,阮水泽亮算是明白了。那是在用小部落的人命来喂饱沅县守军,让沅县守军形成一种越人只会追求野战,也永远只会野战的一种思维惯性。只要是在沅县守军思维最松懈的时候,才能给予他们意料之外的致命一击啊!
    显然,忍耐谋划许久的阮水泽亮,在拉着阮青石方来观看那些攻城器械的时候,显然是看到了攻陷沅县取得胜利的时机!
    越人一盘散沙,族群林立,部落众多,而且,各个部落的习俗不同。正是因为这样,千百年来,越族才顿足不前。相较起中原各国的社会在不断进步,南方蛮族越人虽然有不少部落掌握了与中原汉人同样的技术,但是大部分族群和部落依然是茹毛饮血到连织布、治炼金属都不会,搞得屡屡合并出战,只有少部分能穿上中原汉人最普遍的麻衣手,中的兵器也只能是有着寥寥几块金属。
    说起来,南方其实不缺矿产,一直都不缺。恰恰相反,这块土地上的各种资源很是丰富,某些矿产的储量甚至还要远远超过中原地带。上次阮陈熊狰带领大军在安州全灭之后,阮水泽亮一直关注着安州新任节度使杨天鸿,也关注着他对安州的各种措施。很自然的,阮水泽亮也知道了杨天鸿入主安州以后,对于越人无法发现和利用的诸多矿产资源,统统都被开发利用起来。而且一样是种地,楚国人对田亩的治理手法,也远远要比越人的技术先进得多。
    对于这一切,阮水泽亮实在是觉得眼红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从上古时代至今,越人的出现只是比中原汉人晚了一些,其中的时间间隔并不长,可是越人为什么要比汉人愚昧得多?阮水泽亮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越人太蠢,无法发明出汉人的那些优秀技术。他认为,越人之所以落后于汉人,只是因为越人部落众多,也缺少一个英明的国王。只要有国家能够发展,国王有着卓越的见识,就能停止越人族群内部没完没了的内战。只要有相对安稳的内部环境,就可以集中越人的智者,一样能发展到中原汉人相等的社会体系。
    应该承认,阮水泽亮的想法的确没错。他也牢牢抓住了社会发展最为关键的“安定和平”这个前提。现在的越国,表面上虽说是一个国家,可是内部纷争不断,国王其实就是诸多贵族推到前台的一个傀儡。私底下,越人国内的事务,还是大贵族们说了算。就比如这次出兵,其实就是黑越族长阮陈黑虎的意思。至于国王……在阮陈黑虎那种强势人物面前,他根本什么也不是。
    李家虽然不是安州本地土著,但也已经住了三代,既然住在城南,那日子也就好不到那里去,过得很是艰难。谁都想过好日子求上进,读书求功名被当做正途,考中秀才之后,就能拿到官府的钱粮贴补,官家民间也要给些面子,这的确是一条路,可在安州城内,你想要中个秀才,至少也得是有名有姓的富贵人家,不然这好事凭什么轮到你身上。
    李家掌家的男人李文明总说自家是诗书门第,祖上有人做过大官,自家也要重走这条功名路,这种话人前人后的说一次两次还好,说多了惹人笑话,大家都在辛苦讨生活,都是穷苦人家,你个穷棒子整日里说自家高贵,这是瞧不起大伙的意思吗?渐渐地,这李文明就在街面上得了个绰号,名叫“李丞相”。
    常住的住户都能知道,李文明年轻时候是读书的,只不过连考了几次都没考中,也就熄了这份心思,他家的老人也是心气高,总想着孩子出人头地,可连个秀才都考不中,气急攻心得了大病,没熬几年就走了。这场大病让本不宽裕的李家更加窘迫,李文明也没有继续读下去,而是学了门做布鞋的手艺,靠这个养家糊口。
    李文明二十多岁的时候成家,婆娘是城内某大户的丫鬟,说是有了主家的孩子被撵出门的,可这个境地,谁也嫌弃不得谁,一起凑合着过吧!有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之后,本就窘迫的生活更加艰难,但还勉强维持下来了,李文明倒是想让儿子樊金榜读书考功名,可家里想要吃口饱饭都难,哪里有钱去上私塾,李文明只能自己去教。
    可是儿子李金福从小被母亲和姐姐宠的无法无天,根本没心思学什么,整日里在外面疯玩,好勇斗狠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李家的几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女婿算是心善,多少能贴补一点回来,而这李金福则是软磨硬泡的让父母找了担保,金了玄火军,做了士兵,从此倒也少了负担,多了贴补,日子好过许多。
    而且这李金福加入玄火军的时间算早,尽管到现在为止没有做上队官之类的军官,但也因为参加过几次战斗,因此进了玄火军的亲卫队,在外人看来,这算是有前途的地方了,毕竟,这亲卫其实就是大楚国其他官军武将的亲兵家丁,以后都要放出来管事的。
    有了这一层关系,李文明那“李丞相”的绰号没什么人叫了,大家见到这李文明都称呼一句“力先生”,比从前客气几分。
    这种事情外人看着风光,自家日子宽裕,连着李文明都有闲暇把书本捡起来做些文事,但这李文明却对玄火军和杨天鸿没有一丝感激,儿子每次回家,都和儿子讲,你这是一身本领却被贼人收用,将来那毅勇公爵杨天鸿要是被朝廷那边拿了,你也要跟着倒霉,咱们李家也是要受连累,若是被当成逆贼反贼,地下的祖宗都要蒙羞,在这李文明想来,自己儿子能进这亲卫队,想必是有本事的,不然怎么会被选用。
    开始的时候,这李金福听得很不耐烦,往往和老爹争吵起来,可他从小被娇惯的无法无天,耐不得玄火军每日里训练的枯燥,然后又自觉自己一身本领却得不到提拔,心里有了怨气,老爹的这些言语就说进心里去了。
    当然,说归说,李金福也不敢不做玄火军的兵,杨天鸿制订的军法严苛无比,对于逃兵的惩治严酷异常,而且他也不敢冒险去别处,虽说“一身本领”,可如果没个着落,那岂不是两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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