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阳盘桓近十日,大顺的军务很快被徐长青理顺了,与之连续展开的,是包括模范军主力在内,徐长青此时麾下所能控制的百余万大军的整军工作。
    教员曾言:“枪杆子里出政权。”
    一路走到此时,徐长青对此体会的格外真切。
    只要把握住军权,有模范军主力作为核心框架,其他的,管你是什么豪强世家,亦或是什么王公勋贵,不过土鸡瓦狗尔。
    九月末开始,以襄阳区域为核心的百余万大军,开始频繁的大规模调动。
    虽然消息并没有刻意对外扩散,但是罗汝才、贺一龙,包括何腾蛟在内,都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波动,相继派来使者。
    已经到了此时,徐长青显然不会亲自接待他们,全都交给黄宗羲、宋献策等人去办。
    另外,李岩等人已经处理好了京师事务,正在赶来的路上。
    徐长青此时的精力,全都是放在了军务上。
    说实话,处理这种军务,向来是个相当棘手的事情。
    在这里,还是要感谢教员,他曾用一句极为简略、却是一语直中核心的话,概括了全部:“当内无派,千奇百怪。”
    文臣集团都是同乡、同师、同门、同届等各种关系抱团,更何况是朝不保夕的武人?
    不说其他,就单是‘大顺系’,就至少能理出几十个派系来。
    米脂、绥德这两个大头自无需多说,其他的,‘三十六王’就有数系,另,官军投诚系,土匪投诚系,包括地方豪强投诚系,简直五花八门,错综复杂。
    他们看似是以米脂、绥德这两大核心为中枢,实则,在服从中枢的同时,又无时无刻不在保证自己小集体的利益。
    李自成对此也是百口难言,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他得知徐长青要整军的时候,啥都不干了,直接小跟班一样跟在了徐长青身边,想看看,徐长青到底要如何做这种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徐长青自不会对李自成多解释什么。
    如果,真以模范军的标准来要求,别说这些杂牌了,便是李自成最宝贝的老营兵,那也根本就不符合要求。
    这倒并不是说他们不够精锐,而是……兵痞,兵油子太多了!
    这种人混在队伍里,顺风仗那绝对是‘无往而不利’。
    论起捞油水,玩女人,他们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带重样的,能玩出花来。
    可,逆风仗,真正碰到狠角色了,那绝对是‘团灭的发动机!’
    大顺军当初,为何会在巍巍山海关下失败?
    一方面,的确是大顺军的指挥体系有原因,李自成不够果决,太过仓促,刘宗敏也有些自大,没有最完美的把握好机会。
    然而,这世间事,真正完美的,又有几个?
    公平来说,刘宗敏纵然有托大,但是指挥方略,包括对局势的把握,都没有什么大问题,身为流民军的主力统帅,他是合格的。
    但是!
    底下各部都是想保存自己的利益,都不想出死力,导致战机一误再误,直到吴三桂和关宁缓过神来,放火守住了罗城。
    到了次日,刘宗敏再想发力的时候,清军主力已经包过来。
    倘若当时流民军各部,坚决贯彻执行了刘宗敏的军事命令,对于当时心慌意乱的关宁而言,那可能就是完全另一个结局了,整个天下的大势也将被重新改写。
    可惜,历史永远没有如果。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徐长青怎会允许自己的部队出现这种情况?‘言出法随’那是必须的!
    但是,这种状态,哪怕是徐长青的影响力,直接动‘大刀子’,那也不合适。
    须知,这世上,总会有那么几个亡命之徒的。
    而且,人心叵测。
    很可能那些平日里温温顺顺,看着平静如老狗的人,转过头去就去刺激那些‘愣头青’,一来二去之下,这些‘愣头青’保不准就会想不开,从而,‘星火燎原’。
    但对于此,徐长青早就胸有成竹。
    这方面,华夏五千年的历史上,没有谁比赵老二玩的更溜了。
    当然,赵老二之所以能‘杯酒释兵权’,那也是因为他是‘义社十兄弟’的带头大哥,声望和资历都摆在这里。
    而徐长青虽是没有赵老二那么‘江湖’,但是徐长青的路数也稳如老狗。
    本身,徐长青的血统便是高高在上,而徐长青的祖父,父亲,也是提前为徐长青铺好了路。
    就这一点,东江一系,徐长青便能稳住了。
    更别说,徐长青还娶了孔四贞这个‘满清公主’。
    而以此时天下的格局,有模范军的核心主力在手,稳住东江系,便几乎等同于稳住了大半天下。
    想想那些名字吧。
    孔有德,尚可喜,尚可义,耿仲明,耿仲裕……
    哪一个,不是当代的弄潮儿?
    而吴三桂的关宁又被徐长青牢牢掌控,祖家更是早已经上了徐长青的大船,谁又敢再翻出什么风浪来?
    接连数天,徐长青连续接见了各部上千位高级将领,亲切的与他们交谈,亲自询问、感知他们的诉求。
    十几天后,徐长青对他们的方案出炉了。
    主要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完全按照他徐长青的模式来,交出兵权,可以推举一位年轻的、有前景的新领头人出来,然后等待大封赏,必定是封侯封爵,勋贵加身。
    第二种,可以不退位,也可以保留核心部属,同时也可以封爵,甚至可以自立领地,但是,这个地方却不再是华夏,不再是大明,而是海外,而且麾下部属的人数要极度精简。
    这件事,徐长青并没有避讳,而是直接在襄阳城内放出来,瞬时便是在各部将领中引发了大海啸。
    谁都是没有想到,徐长青竟然会这么直白!
    这就使得,纵然一些对徐长青不情不愿、身不由己的大军头们,也不得不佩服,徐长青绝对是个‘敞亮人’!
    哪怕在这种时候,徐长青也没有耍花腔,搞阴招,而是切实的给出了大家解决的方案。
    就在这种纷杂中,襄阳城外,来了一波新的‘客人’。
    徐长青此次并没有托大,而是带领各部数千将官,亲自到城门外迎接。
    来人数量并不多,只有六七千人,却皆是装备精良的精骑,而且隐隐带有一丝异域风情。
    看到徐长青居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他们,对方几个为首的将领,眼睛很快都红了。
    “驾,驾。”
    不多时,几十匹宝马便是呼啸而至。
    “卑职猛如虎,见过侯爷。侯爷,卑职等这一天,一晃已经近七年了啊……”
    “卑职高杰,见过侯爷,侯爷……”
    “卑职牛成栋……”
    眨眼,几十人纷纷跪倒在地,拼命磕头,又泣不成声。
    看到这一幕,大顺军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便是孔有德、吴三桂等人的眼神也突兀的有点揪心起来。
    徐长青搞出这场面没问题,但,谁不知道,高杰和李自成那是‘夺妻之恨’?
    这万一要是搞不好……
    许多人根本不敢想那种后果啊。
    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更何况是李自成、高杰他们了。
    别忘了,此时只是开始整军,还没有完全整军成功啊。
    徐长青怎么会做出这等贸然之事……
    但是,这种话,谁又敢说出来?
    徐长青一一拥抱了猛如虎等人,感谢他们这些年坚守在宁夏驻地,依然高举大明的旗号,保全了大明的威严。
    别说这有些虚假。
    事实的确是。
    但是,意义却是超脱了个人的欲.望与利益。
    因为猛如虎、高杰他们,可并不仅仅只活跃在宁夏,此时大明还没有怎么染指的后世新疆区域,包括更远的西北区域,都有过他们的踪迹。
    如果换成其他领袖,这可能非但不是什么功绩,反倒是‘劣行’,因为容易引发国与国之间的冲突。
    可。
    对于徐长青这等‘好战分子’而言,这绝对是堪比‘开疆拓土’ 的大功!
    最简单一句话,这些区域,都有我汉人生活!
    这便已经足够了!
    可以让徐长青堂而皇之的将这些领土,全部收入汉人的掌控之中,并且永久占有!
    如果老毛子要开战,徐长青不介意让他们提前领教一下,这领先世界二百多年的‘飞行’技术。
    一众拥抱寒暄之后,徐长青的目光,竟自落到了高杰身上。
    “候,侯爷……”
    高杰止不住便是心虚下来。
    虽然在之前的时候,他便与徐长青有过秘密联络,也正是因为徐长青的保证,他才敢踏上这襄阳的土地。
    可,真正等事情发生,高杰还是止不住的一阵心虚,毕竟,他这种行为,放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极为令人不齿的。
    徐长青对高杰点了点头,忽然抬起手臂,一个大耳光子便朝着高杰呼过去。
    “啪!”
    瞬时,只听一声脆响,高杰哪怕颇为强壮,却是都被徐长青抽了一个趔趄。
    周围人顿时大惊失色,一个个嘴巴都张得老大,浑然不知所措。
    但徐长青却并不算完。
    猛的抬起一脚,直接踹向高杰的胸口。
    高杰想挡却不敢挡,直接被徐长青一脚踹的趴倒在地上。
    徐长青这时冷厉的看向高杰:“你虽对我大明有功,但自己也有过错。我罚你,赔偿顺营各部五千匹战马,十万两白银,你可服气?”
    高杰岂能不知道徐长青这是在当众为他洗白?胸口发闷的同时心中却是止不住大喜。
    在宁夏这些年,这点资产,对他虽也是有点肉疼,却是并非不能接受。
    忙是拼命点头。
    徐长青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笑着看向李自成等人:“老李,你们感觉如何?”
    李自成等人相视一眼,都是感觉心中有些无言的惊悚。
    徐长青这,看似托大,实则,早已经尽在掌控啊。
    吴三桂、孔有德、祖大乐等人也都是止不住的暗暗咋舌。
    不谈其他,单单是徐长青这‘王者之相’,这天下间,谁,还有谁,能够企及万一?
    不多时,李自成便亲自出来表态:“回侯爷的话,卑职等,没有异议!”
    一直紧绷着的气氛,瞬时便是发散开来,各人的脸上,都是止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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