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岳“啪嗒”一拍他的胳膊,把他疼得龇牙咧嘴。
    “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槐岳相当直接,“但你主要得记住,你这么个大明星对粉丝的影响力不可估量,一条广告微博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所以你必须谨言慎行、以身作则、把责任给担起来!”
    魏芣站在旁边点头如捣蒜,接着槐岳的话说道:“你说接广告很正常,但是你们接之前好歹也得先了解一下甲方的情况吧。世界生态环保协会在国外名声响当当,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他们的言论不太对劲。”
    “还有你的态度,整个就是一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心又冷又硬,没点儿人情味……”秋明也接过话茬。
    他们六个人站在宋钦安家门口把宋钦安狠狠教育了一顿,一直讲到天色变晚然后才挥手离开。
    两队人又凑合一起过了一夜,第二天终于分别。
    “钱也赚到了,够我们去安全区买个房了吧?”槐岳看着支付宝里的余额满眼星星,问其他人。
    “够是够了,但是吧……”钱溢话到一半顿住,叹了口气。
    “但是什么?”
    “就这几天这堆破事,商业安全区已经不卖房了。”钱溢看着买房app上一溜排的灰色,心里难受,“我记得我们去救宋钦安的前一天,我睡觉之前还算了一下钱,甚至还物色了好几套不错的房……”
    “全都不卖了?不是说价格一直在跌、越来越多的人都去买了吗?我每天打开微博第一眼看见的全都是他们的广告。”秋明把头凑过去,接过钱溢的手机自己翻起来,越翻眉头越紧。
    魏芣侧躺在后排,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冷哼道:“什么安全区啊,就是资本家为了割韭菜搞出来的破烂。前期给你信誓旦旦地保证,各种安保措施一应俱全,门口几十个壮硕保安站着唬人。结果呢,几个月过去了,钱赚得差不多了,就完全不管人了。”
    她们还记得送第一个雇主去到安全区时候都情景。
    门口一个大棚,十几个白衣医生守着全套检查设备,给进去的客人一一检查。几十个壮硕无比的保安配枪站在门口,个个体格堪比施瓦辛格,眼睛锐利得犹如鹰犬,时刻注意着周遭人的一举一动。
    但这只是初期时候的情况。
    安全区一旦人满就会封闭,这时候安保人员会在安全区四周里里外外围上四圈极高且通电的铁丝网。丧尸来了都被拦在外面,人来了想翻/墙进入,则直接会被强电电死。
    同时安全区内严格禁止喧哗,要求业主尽量减小人声。再加上保安日夜巡逻,故而刚开始几个月,商业安全区一直没出过什么事儿。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开发商撤走了普通商业安全区的大部分安保人员,将他们分派去业主花钱更多的高档安全区,只留下一些体格稍弱的维持平时的基本工作。
    几天前面包大叔的同伴们硬闯商业安全区时,看门的警卫打着瞌睡,巡逻的警卫绕着铁丝网闲聊散步,富豪们窝在家里,自己不发出什么声响,也不管外面的动静。
    一击即溃,如此简单。
    除此之外,其他没有遭受袭击的商业安全区也开始莫名出现丧尸,最严重的一个安全区竟然半天之内一半的人都感染了丧尸病毒,于是整个区域全军覆没。
    人心惶惶,商业安全区也不安全了,而与此同时政府的公益安全区大都坚固异常。
    国家在持续开发建设新的免费安全区的同时,也在将老的安全区不断扩大。在b市,奥林体育馆安全区已经扩建了五个街区,几乎算是一个小型的城镇了。区内人们的生活情况也已经差不多恢复到末世之前。
    知道了这些,在富豪们又开始出逃,试图投奔进国家的怀抱。
    “所以咱们拼死拼活赚了钱,最后其实还不如早点儿去蹲守政府开的安全区?”槐岳犀利总结,众人齐叹一口气。
    “现在倒好,富豪们也来抢安全区名额了,我们这怎么办,竞争压力更大了。”秋明哀叹着,放弃似的侧躺压到魏芣身上。
    “这咋整呢——”槐岳把尾音拉得老长,调整了一下椅背,然后打开窗户把脚翘在床沿上,宛如大夏天穿着拖鞋和白汗衫、露着肚子的中年老男人。
    她们躲到了一片有手机信号的树林里,地上厚厚一层枯叶,树枝上的树叶并未完全掉落,甚至还长出了新芽。风吹过来,阳光照出的树影印在地上晃悠。
    郊区人少风大,寒风呼呼地吹,她们在这里有树木遮挡,倒也比在空旷的郊区马路上直面狂风要来得好过一些。
    槐岳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开始打架,然而刷着刷着,一条刚刚更新的附近的消息却突然让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卧槽!末世论坛上有人在卖安全区名额!”槐岳没忍住大声惊呼,惊飞了旁边树上的鸟儿。
    她颤抖着手十分激动地点了进去,赶紧留言:怎么卖?
    另外三人全都把头探到了她的手机屏幕前,看她不断刷新,然而界面却突然跳转至一片空白,上写一行红色大字:该内容已被删除!
    刚燃起来的火苗瞬间被一盆凉水浇灭。
    “没了?骗人的?”槐岳难以置信,“卧槽!”
    怒骂又惊飞了一片鸟。
    “诶……太难了……”魏芣秋明又仰了回去,却听槐岳的手机叮咚一响。
    清风徐来:您好,是需要安全区名额吗?
    槐岳倒吸一口气立马回信:是的,请问名额怎么卖?您是有什么渠道吗?
    那人却回:名额不是卖的,是需要你帮我做点儿事,然后我把我自己的名额让给你。
    槐岳:只有一个名额?
    清风徐来:对。
    清风徐来:你们有几个人?
    槐岳:四个(伤心)
    清风徐来:那您还要这个名额吗?我需要别人帮我做的这件事情很重要,也很危险,但值得让我用名额去换。
    她们四个看着消息,沉默着,久久没有回复。
    “这不是在为难人嘛,我们四个人总不能每人分四分之一进去。”槐岳挠着头发抓狂。
    “他要是有什么偏门的渠道,咱们就买他四个名额了。”魏芣第三次仰了回去。
    “拒绝吧,咱们就我在这片林子里看着树上的鸟儿思考人生吧。”秋明继续躺在魏芣身上。
    “诶……”钱溢长叹一口,学着槐岳的老大爷模样,也把脚翘到了窗户沿上。
    人生好像就只剩下了流浪,风吹树叶簌簌响,学校寂灭已久的年年级群也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两条新消息。
    辅导员-刘老师:有人吗?
    辅导员-刘老师:同学们,你们还好吗?现在在哪里?
    “卧槽辅导员还活着!”槐岳惊喜,四个人立即回了消息。
    然而又等了一会儿,加上她们四个也总共只有七个人回复。
    可群里足有两百多号人。
    辅导员-刘老师:没事,大概是其他同学还没看到消息。
    工程3班-刘誉:老师,您是在学校吗?学校情况怎么样了?
    辅导员-刘老师:不在,丧尸爆发的那一天,我生病请假在家,并没有去学校。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很担心学校的情况,也一直试图和学校联系,但直到今天早上才和人对接上。目前学校情况不太乐观,大家千万不要回学校。
    辅导员-刘老师:你们七个同学怎么样了?找到安全区了吗?
    工程3班-刘誉:还没有,但目前还算安全,我找了个荒郊的废弃木屋,看还能勉强遮风避雨就住下了。
    工程4班-罗欣蕊:我在家,和我爸妈在一起,我们小区是个自建的民间安全区,非常安全。
    工程2班-张素芸:老师,我还在外面流浪(大哭)。
    工程1班-魏芣:老师,我们宿舍四个人也还在外面流浪(大哭)。
    目前来看,唯七活着的学生,竟然有五个都在流浪,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刘老师这次停了很久都没有回话,大约十几分钟后,他才发来一段语音。
    辅导员-刘老师:同学们,学校现在已经重新组织了目前还活着的教学人员回到工作岗位,现阶段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联系到所有活着的同学并上报,学校和政府会在尽量最短的时间里想好办法,为你们提供帮助。所以如果大家还能找到其他活着的同学,请一定互相帮助,一定要活着!
    这番话说得人热泪盈眶,但现在这个情况下,大家都更关心实际的问题。
    工程3班-刘誉:老师,学校有可能为我们提供安全的住所吗?会把我们送进安全区吗?是要我们自己去还是派人来接我们?我现在这个地方待得有点儿难找,可如果要我自己出去,我又怕路上会出什么事儿。
    这么一连串实际又棘手的问题把刘老师问住了,他大约有十分钟都没有说话,最后只发来一句:先保证安全,其他等通知,大家保持联系,每天晚上九点在群里说一句是否安全。
    群又寂静了,众人心情复杂。
    钱溢来来回回把聊天记录看了五遍,又把语音听了好多遍,心里空落落的,莫名有些烦躁。
    她把座位下的包拿出来,粗暴地翻了几遍,又把座位底下的垃圾统统扔到了窗外,最后打开车门,把下面垫的毯子拎出去甩了又甩。
    “钱溢你干嘛呢,门开着冷,你回来。”秋明说。
    钱溢没理她,又把毯子甩了又甩,直到感觉把上面细小的碎屑都甩干净了,才重重把它往枯叶上一扔。
    “砰!”惊起一片飞鸟。
    槐岳看看天,看看树,突然笑道:“这林子里的鸟都快被我们吓没了。”
    钱溢回头看着她,丝毫不想笑。
    “现在生气也没用,对吧?”槐岳放柔了声音对她说道。
    “可我就是觉得,我们这么多个月,做的这么多的事情,全都白费了!”钱溢气得眼眶通红。
    “我们好不容易抢到那么多吃的,结果方楠芝在群里发了个消息,全没了!”
    “丧尸来敲门,我们把床单被套打结扔下楼,这才逃了出去!”
    “物理实验楼也是乱七八糟的一团,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我们又拼了老命才逃出来!”
    “敲爆老师的头,抢了他的车,去体育馆又是乌泱泱的人群,挤都挤不进去!”
    “再然后呢?为了有钱买房,不要命的闯荡丧尸窝。现在好了,钱赚到了,房子不卖了!”
    她暴怒着、大吼着、发泄着。
    “所以我们这几个月到底做了什么啊?我们救人赚钱是为了什么啊?”她哭得稀里哗啦。
    槐岳听着,不说话。她不知道这时候还有什么安慰的话。
    “咔哒”一声,后排车门被打开。秋明坐在车里,腿伸到车外,看向钱溢,语气十分平淡,问:“你还记得我们当时是为什么想要买房吗?”
    “是为了安全。”她自问自答,“所以我们做的这么多事,说是为了买房,但实际上是为了安全。我们现在不是很安全吗?”
    她摊手指向周围。
    风还在吹,树叶簌簌作响,周围没有一个人影,鸟早被惊飞。
    荒凉又萧瑟,天空蓝得澄澈,但是发冷。
    “但我们不是为了这样的安全。”钱溢无力地回答。
    “那为了什么样的安全?四个人挤在一间毛胚房的厕所里?然后每天蹲在里面不敢出声,两耳不闻窗外事,最后突然一天有人跑进来,举着乱七八糟的武器要杀我们?再或者在厕所待得好好的,隔壁卧室的邻居突然变成了丧尸,冲进来把我们咬死?”秋明反问。
    槐岳长叹一口气:“别吵啦!鸟儿全没了,都被吓跑了。”
    “你别打岔!”钱溢怒道,然后盯着秋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不曲解我……”
    “别吵了,你们都冷静一下好吧。”槐岳继续打断她们,“吵架不能解决问题,你们心在就是心情不好,等心情好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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