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秋实也只能顺应天时,正好抽空,到这边的农田里看看都是个什么情况。
    贵州这边,山区、丘陵、盆地都有,喀斯特地貌导致这里的耕地非常贫瘠,不适合很多常见谷物的生长,相对应的,这里的林地非常普遍,自古就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
    想让这里的农民摆脱贫困,种植谷物显然是不适合的。
    倒不如多弄些观赏性或者经济性的树木,往外销售行道树或者建材来的实在。
    可是树木生长周期长,真的能帮助农民致富吗?
    加上这年头交通还不算发达,基建狂魔的祖国还处于早期积蓄力量的阶段,就算有行道树或者木材,想运出去也难啊。
    倒不如……
    倒不如种些中草药了!
    一来,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沿海地区已经高速发展起来,那些先富的大老板们逐渐生出养生的需求来,中草药的市场潜力巨大;二来,大多数中草药本就适合山区生长,且山区的山民们从小爬山蹿沟,采摘个草药不在话下,运输起来也远比木材建材省事;三来,纵观后世,虽然西医逐渐大行其道,且一度有取代中医的势头,可经历过非典后人们才明白,老祖宗留下的并不是迷信,只要去其糟粕,一定可以福泽后世。
    所以,这几天考察下来,房秋实特地去了趟本地的农业部门。
    这时候的房秋实,还不知道自己在老家已经被评选了一个奖项,此时的她坐在接待大厅里,等待着贵阳市农业局的人出来。
    她原以为顶多会出来个处级干部跟她熟悉一下,没想到人家局长亲自出来了。
    手里还拿着一份《中国农业科学》以及一份《吴江农业学报》。
    报刊内页都有关于房秋实稻田养蟹的采访报道,还附上了房秋实的照片,因为她本人不在,所以当时接待记者的张穗穗便领着记者去小洋房那里,拜托陆晋源找到了她的证件照,做了报道用的照片。
    这证件照是她出国护照上面的,因为这次没有出国需求,所以没有带上。
    反倒是成全了记者,倒是阴差阳错了。
    此时,农业局的局长罗成看了看照片再看了看真人,确定他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当即激动地把报刊递给了身后跟着的处级干部,亲自迎上来,握住了房秋实的双手。
    罗成看着五十出头,热情地说了一堆,房秋实一句没听懂,只能求助地看向他身后年轻的同志。
    那同志哭笑不得,干脆当起了临时翻译。
    房秋实这才听懂了,原来罗成跟她想一块儿去了,他以为她是来帮助他们贵州的百姓种地的,她也确实有这个想法,但她想种的不是粮食,是中草药。
    除此之外,她还想养点有中药价值的动物,比如提供鹿茸的鹿,割取鹿茸并不会妨碍鹿的生长,只要不是搞野生的鹿就行。
    等她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后,罗成显然有点失望。
    “草药有什么好种的嘛,山里随便找找都有一箩筐的。”罗成是土生土长的贵州人,山里有什么他门儿清。
    “那也不会,比如灵芝,随处可见吗?比如鹿茸,随时可以批量收购吗?”她这个问题一下子把罗成问住了。
    罗成思考了一会,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便把房秋实迎到办公室里详谈了。
    等房秋实离开的时候,罗成兴奋地跟出来亲自送到了公交车站。
    “房同志,我们局长说等你的好消息。”临时翻译官对着即将关上的车门喊了一声,房秋实笑着摆摆手,回宾馆去了。
    第94章 .招娣回归(6)下一秒,她扬起另一只……
    又等了两天,进山的路终于通了,不过这天出发之前,许文带来了一个消息。
    房秋实提供的房冬果旧衣物上的头发,里面的dna信息被提取出来了,跟前几天解救的小女孩比对过后确认,两者之间没有亲子关系。
    也就是说,那小姑娘仅仅是长得像招娣而已。
    “目前我们把萍萍安排进了福利院,等待下一步的寻亲结果,如果一年之内找不到亲生父母,我们会安排领养。”许文有些感慨,打拐小组的工作很辛苦,她不怕苦,可看多了这样的人间疾苦,心里多少有些对婚姻产生了抵触的情绪。
    万一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子也会被人盯上呢?
    真要是那样,还不如不结婚不生娃的好。
    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好。
    房秋实很快从许文的话语里听出来了这消极的情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毕竟未来的事谁也不敢保证,加上她自己也有孩子被绑架的经历,确实很能理解许文退缩的心情,便只是附和了几句,没做无意义的劝慰。
    曹家住得远,从早晨六点半出发,跋山涉水,一路险阻,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到了。
    这个村子聚集在三座大山环抱的山窝窝里,只有朝南的方向没有山体阻拦,山窝窝里有一道小溪蜿蜒而过,村庄便沿着小溪分布开来。
    打眼一瞧,也就二三十户,远不如上个村子人口多。
    “越是这样穷山恶水的地方,人越是刁蛮难对付,你们等会都少说话,看我的眼神再开口。”许文说话的时候特地压低了声调,还有点大喘气儿,似乎在这里有过很不好的记忆。
    胡志远见状,忙走上前去,把许文护在了身后:“我开路。”
    还挺有男子气概。
    陆茂行没跟他争,毕竟人家想在女同志面前表现一下,人之常情。
    所以大家都跟在了胡志远身后,往既定的目标房子走去。
    才到村口,还没踩上小溪上的独木桥,桥那头便冲出来两个拿着□□的猎户,如临大敌地看着房秋实他们几个。
    许文暗叫一声糟糕,不过没等她开口把胡志远喊回来,这位年轻的男同志已经一脚踩上了独木桥,完全没把对面的两只拦路虎当回事。
    勇气可嘉是好事,可有时候没有眼力见儿的勇气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不,胡志远刚走一步,独木桥另一头就被其中一个猎户抓住,猛地下腰一声怒喝,就把独木桥掀翻了。
    连带着,胡志远也重心不稳落进了溪流里面。
    溪流并不窄,约莫十米的宽度,也不深,掉进去不过及膝而已,可现在是大冬天,且胡志远又是猝不及防被掀翻下去的,这就导致,他几乎是整个人向下拍进了水里。
    衣服湿透了不说,还被水下嶙峋的怪石磕崴了脚。
    听着胡志远的呼痛声,房秋实的右眼皮瞬间跳了起来,这次的寻亲之行,似乎将要面临一些不可预期的危险。
    就在另一个猎户把枪口对准了水里扑腾的胡志远时,许文掏出了手|枪,瞄准了之前下黑手的那个猎户脚下,嘭的一声,把他面前的石子打成了两半。
    是警告,也是示威,那裂开的石子好像在替她传话:姑奶奶枪法准着呢!
    那猎户受惊不小,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警察。
    片刻后转身跟身侧的猎户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那猎户点点头,像是在表示肯定。
    这时候胡志远终于爬上来了,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叫山谷里的风一吹,好像随时可以驾鹤西去了。
    许文不敢大意,当即用少数民族的话说了句什么。
    那两个猎户还想刁难,就在这时,陆茂行出手了,俯身捡起一块石子,轻轻那么一扔,就砸中了其中一个猎户的喉结,等那猎户尖叫一声跳起来的时候,陆茂行又捏了一枚石子在手里,这次,他对准了那猎户的颈部大动脉。
    两个猎户打量了一番陆茂行的身高体型,交换了一个忌惮的眼神,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独木桥给放下了,随后向两边让开,好让这几个人走过去。
    许文手里依旧拿着枪,她上次来过,差点跟这群土著拼命,所以这次特地申请了带枪过来。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那猎户见四个人里面有两个难缠的,便不再造次,其中一个已经转身往村子里去了。
    片刻后,村长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队人,一边六个,整齐划一。
    这排场,快赶上什么小国领导人了,还挺会摆谱。
    房秋实咂摸了一下,总觉得今天这事儿搞不好要见血。
    她是要把招娣找回来,可如果这样会搭上别人的性命,她会良心不安,她会退缩。
    她下意识攥了攥陆茂行的衣摆,到了这个时候,身边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显得尤为重要。
    等她听到他一声了然的:“放心我会见机行事。”她那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村长说的也是少数民族的语言,房秋实一句都听不懂,只是从那老男人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这个村子不欢迎他们,且希望他们立马滚蛋。
    至于是不是天黑了,会不会半夜摔山沟里小命不保,他们才不会关心。
    房秋实很反感这样的人,一直皱着眉头,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许文终于说服了村长,先生了篝火给胡志远取暖,随后去村长那里借了一套棉衣出来,给胡志远换上了。
    胡志远留在篝火旁边烤衣服,许文则领着房秋实和陆茂行往曹家走去。
    其实这整个村子都姓曹,而目标的这家,在村子里的地位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底端,只需要看他家住在村子最偏僻采光最差的西北角里就知道了。
    到了那里一看,户主曹德胜正在打他的媳妇,骂骂咧咧的,一听就不是好词儿。
    而在曹德胜的旁边,一个小女娃正在帮腔,说着些从口吻就能听出来并不善良的字句。
    见有人来,曹德胜却不为所动,脱了脚上的老棉鞋,对准他媳妇的脸抽了上去。
    许文本来想阻止的,但是架不住这村长也在,还是要按照他们村里的规矩,先让村长出面说说曹德胜。
    结果村长只是象征性地嘀咕了一句什么,随后便二话不说,坐到了曹德胜家堂屋里面,像个大爷似的,看着院子里的所有人。
    许文无奈,只得用普通话跟房秋实解释了一下:“这个村规矩大,咱要是不让村长先来说说他们,村长就会觉得咱们冒犯他,不尊重他,会立马叫人把咱们赶出去。”
    “警察也敢赶出去?”房秋实惊呆了,这都什么世道啊,自成一国了吗这是?
    许文无奈:“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不要看他,姐姐,你看下那个小女孩,像不像你家招娣?”
    房秋实当然已经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因为看到了,所以才觉得心寒。
    像啊,太像了,跟小时候没多少区别,尤其是那双眼睛,又狠又毒,比咬她的那天还瘆人。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招娣会变成了这样,这样的招娣,还有找回去的意义吗?
    不过她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下一秒,曹德胜已经抄起了鞋底子,啪地一下抽在了招娣的左侧脸上,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被击中了。
    一瞬间,招娣扑倒在地,口吐鲜血不说,还飞出去了一颗门牙。
    白花花的,还沾着血丝儿,在院子里火把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吓人。
    招娣挨了这么狠的一下,不但没哭,反倒是立马爬起来,自动自觉跪在了地上,给曹德胜磕头。
    磕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曹德胜把鞋子扔了,她才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转身的时候,用那沾满怨毒和愤恨的眼神,狠狠地剜了房秋实他们一眼,好像她挨打是他们造成的似的。
    实在是不可理喻。
    房秋实不敢想象,这么日久天长地下去,招娣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会抄起菜刀砍人,她都不会太过惊讶。
    她愣怔了一会,随后看向许文:“我能说话了吗?”
    “等会,等村长走了再说。”许文也觉得头大,上次来核实招娣的身份的时候,曹德胜就表演过一次现场家暴了,因为当时许文只身一人,没敢轻举妄动,今天她虽然有同伴,却留在村口烤衣服了,所以她依旧觉得压力很大,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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