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甫一开始,聂慈便接到了聂宁杳的电话。
    “小慈,马上就快过年了,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就算你心里对我有误解,也不能在这种日子与至亲分隔两地。”
    聂慈指尖轻轻拂过破旧泛黄的卷轴,她直接按下挂断键。
    听见那端传来的嘟嘟响声,聂宁杳面色变得格外扭曲,她没想到聂慈如此油盐不进,过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在防备自己。
    聂宁杳坐在梳妆镜前,她手里拿着一根极细的银针,对着自己玉白的耳垂,小心翼翼地刺了一下,一滴隐泛金光的鲜血落入瓷瓶内,那双莹润的耳朵陡然变得黯淡,她急忙将盖子密封好,免得浪费了她体内为数不多的妖血。
    先前那只玉镯之所以会被聂慈发现端倪,是因为自己没料到阴阳眼竟如此敏锐,即使那缕阴气不浓,依旧被聂慈发现了端倪。
    可聂宁杳却不知道,前世原身同样察觉到了玉镯的问题,却碍于这是赵月华“亲自挑选”的礼物,她不想让母亲伤心难过,就一直没有扔掉玉镯,最后才会被阴气所侵,落得疯疯癫癫的下场。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聂宁杳转头看去,便瞧见赵月华站在外面。
    “妈妈,刚才我给小慈打了个电话,她好像还在生气。”聂宁杳眉眼低垂,神情中透着极为明显的黯然。
    赵月华走上前,温和拍抚着养女的手,安慰道:“我早就说过,小慈性情偏激,只要你有半点不合她的心意,就会被她记一辈子。杳杳,她是她,你是你,千万别囿于过去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耽误了自己的人生,知道吗?”
    要是聂慈只是个普通人,聂宁杳根本不必耗费这么多的心思,偏偏她梦寐以求的阴阳眼长在聂慈身上。
    因此,即便聂家对她有养育之恩、赵月华待她再好,聂宁杳依旧不会收手。
    赵月华离开后,聂宁杳两指捏着那只透明的玻璃瓶,晃了晃里面的妖血。
    一直以来,聂慈对她的敌意与防备都不算少,想要如愿以偿,就必须让后者成为自己的傀儡。
    聂宁杳体内的妖血不过三滴,这是她力量的源泉,若是能得到阴阳眼,她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心里转过这种想法,聂宁杳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只崭新的布娃娃,娃娃的躯体柔软,肚腹中塞着的却不止是棉花,还有聂慈出生时的胎发。
    聂宁杳将那滴妖血倾倒在胎发上,殷红鲜血瞬间渗入其中,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妖血以身体发肤为媒介,能够融入宿主的躯体,只要妖血的主人心念一动,就可以操控宿主的神智,甚至能让聂慈自尽。
    不过妖血的缺点也极为明显,只能用一次,而后便会失效。
    聂宁杳颇为爱惜的抚摸着布娃娃的笑脸,期待妖血能够尽快发挥效果。
    小年那天,聂家三口搭乘飞机来到随城,聂宁杳没有急着联络聂慈,反而在位于城郊的一座废弃工厂内布下炼魂的阵法。
    布阵需要极其充沛的灵气,偏偏存世的灵物本就不多,聂宁杳只能耗费重金,买下一些蕴含灵气的翡翠原石充作阵眼。
    这天聂慈呆在房间里做习题,突然感受到一阵阴气,她打开阴阳眼,发现面前站着一只身穿随城二中校服的女鬼。
    女鬼胸前的衣料被鲜血濡湿,浑身散发着浓郁刺鼻的血腥气,聂慈却恍若未觉。
    “礼堂中的地缚灵说你能帮我报仇,是真的吗?”
    女鬼惨白的脸上隐隐透着几分殷切,周遭的怨气也随之浮动开来。
    “你是怎么死的?”
    聂慈答应过青云子,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举动,因而只有目标真是穷凶极恶之徒,她才会出手。
    “你有阴阳眼,应该能看见我的伤口。我的血型很罕见,是大人们口中的‘熊猫血’,也许正是由于这种血型格外珍稀,我才会被那个人盯上。
    他是我家的邻居,跟我父母的关系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亲眼看着我长大,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最开始哄骗我,说他有个侄子患上了血液病,希望我能同意献血,帮那个小孩平安度过手术。他还特地叮嘱我,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毕竟我还没有成年,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同意让我献血。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献血只是一个幌子,他之所以想得到我的血,是为了给一位富商的女儿做配型,富商女儿患有很严重的肾病,必须做移植手术,我刚好成为那家人选中的供体。配型成功后,他趁着我父母忙于实验的关口,找人把我打昏,带到了一家私人医院。在手术过程中,我大出血,最终死在了手术台上。
    我父母报了警,拼尽全力寻找我的踪迹,可他们什么也找不到,因为那个人太了解我家的情况了,他动手的地方没有监控,甚至还仿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样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我父母怎么可能识破?
    他们非常自责,为了找我连工作都不要了,而那个人还“贴心”的借给了我父亲十万块钱,赢得了我父母的感激。
    在他们眼里,那个人是仗义良善的好邻居,没有人知道他的本性有多贪婪、多狡诈……”
    伴随着女鬼的叙述,周遭的阴气仿佛正在沸腾的滚水,极具压迫感。
    女鬼缓缓收敛了自身的怨气,继续说道:“那个人太会伪装,身上还戴着一枚护身符,我根本无法接近他。我知道自己报仇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只要你愿意将事实真相告诉我父母,我可以用一件宝物作交换。”
    聂慈对女鬼口中的宝物不感兴趣,她抿了抿唇,淡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牧辛辛。”女鬼半透明的躯体漂浮在半空中,九天观内即使没有设下禁制,前殿供奉神灵的香火仍让她感到不适。
    “你家住在哪?父母的电话多少?”
    牧辛辛报了一个地址和两串数字,聂慈全都记下来,她瞥了眼手表,发现已经快八点了。
    聂慈换上随城二中的校服,取下发绳,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肩头,部分散乱的发丝遮住面颊,露出白皙的肌肤,在黑暗中,与牧辛辛的身形差不了多少。
    聂慈跟青云子打了声招呼,便快步走下山,来到破败杂乱的城中村,找了一座公用电话亭,按下牧父的号码。
    距离牧辛辛失踪已有五年之久,在所有人眼里,牧辛辛恐怕已经死了,否则不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随城。
    但牧父牧母却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只要还没找到女儿的尸体,他们就不打算放弃。
    接到陌生电话时,牧父正在浏览网页,核对网上的失踪人口信息,他从来不敢屏蔽任何类型的号码,生怕错过女儿的讯息。
    “喂,你是?”
    “爸爸,我是牧牧。”聂慈调整声线,用口技模仿牧辛辛的嗓音。
    听到女儿熟悉的声音,牧父整个人都愣住了,那张过分沧桑的面庞涨得通红,透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牧牧,真是你吗?你在哪?爸爸、爸爸这就接你回家。”牧父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聂慈深深吸气,尽可能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您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不知何时,牧母走到丈夫身边,她按下手机的免提键,同样听到了这句话。
    “牧牧,你什么意思,爸爸听不懂。”
    “你们别再找我了,早在我失踪的第一天,就已经死在了手术台上,你们不可能找到我的。”牧辛辛说一句,聂慈便跟着复述一句。
    看到泣不成声的女鬼,聂慈握着电话的手背迸起青筋。
    “牧牧,你是不是被别人威胁了?才会用这种借口欺骗我们,这个世界不可能有鬼,妈妈不相信!”牧母撕心裂肺的叫喊,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
    “我死了以后,莫名其妙变成了鬼,看着你们四处寻找我失踪当天的监控,可是雨花巷的监控早就坏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牧辛辛口中的雨花巷距离二中并不算远,聂慈小时候也去过几次,她没想到牧辛辛竟是在那里被人掳走的。
    “你们要是还不信的话,那我再说一件事,爸爸妈妈曾经好几次经过雨花巷,甚至还到雨花巷附近的便利店前打听过我的下落,那个老板说,这附近经过的二中学生太多了,他对我没什么印象。”
    “牧牧,我的牧牧!”
    牧母痛苦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意识到女儿没有撒谎,她的牧牧真变成了鬼,盘桓在这个世界上。
    “牧牧,到底是谁害了你?”牧父咬牙切齿。
    牧辛辛神情冰冷,一字一顿道:“徐铁甄。”
    牧父牧母做梦也没想到,会从女儿口中听到好友的名字,徐铁甄可以说是夫妻俩最信任的人,在牧辛辛失踪后,还多次对他们施以援手,怎么会是他?
    第135章 文物修复师(十三)
    牧辛辛知道父母很难接受这样的真相,毕竟今天以前,徐铁甄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堪称毫无瑕疵,偏偏就是这样的完人,被女儿指控为杀人的凶手。
    聂慈抬眸望向漂浮在半空中的女鬼,她身形透明,那双眼睛沁出大滴大滴的血泪。
    聂慈用口型无声说道:【你有富商女儿的相关讯息吗?】
    牧辛辛怔愣片刻,才缓缓开口,“爸爸妈妈,你们可以上微博看看,有个名叫‘仲夏’的账号,徐铁甄就是为了仲夏,才会对我动手。”
    顿了顿,牧辛辛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提醒道:“你们千万不要去找徐铁甄对质,万一被仲家知道了,恐怕会有危险。”
    “那我们该怎么做?”牧父追问道。
    “您只要毁掉徐铁甄随身佩戴的护身符即可,护身符是一块看似普通的玉牌,曾经在佛前开过光,能够庇佑徐铁甄百鬼不侵。玉牌最忌讳血污,若是被鲜血所侵染,功效会瞬间减弱。”
    说罢,牧辛辛看了聂慈一眼,示意她挂断电话。
    一人一鬼趁着夜色回到九天观,牧辛辛自顾自道:“那个叫仲夏的小姑娘,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十七岁以前,她一直被严重的肾病所折磨,因为血型稀有,即使仲家在随城的势力不小,依旧没能找到配型成功的肾源。
    那时候徐铁甄生意失败,急需一笔钱扭转困局,他和我父母的关系确实不差,但我父母都是普通的实验员,根本拿不出几千万的资金借给他周转。徐铁甄听说仲家的小女儿是熊猫血以后,就把主意打在了我身上。
    我死以后,看着仲夏一天一天恢复健康,看着徐铁甄不仅没有遭到报应,反而在仲家的扶持下,成为随城炙手可热的新贵,我好恨啊!我真恨不得杀了他们!”
    聂慈不善言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牧辛辛,她思索片刻,问:“你说徐铁甄身上有护身符,那仲家人呢?”
    身为横死的厉鬼,牧辛辛的阴气并不算少,只要她想,就可以利用阴气侵袭活人的身体,让他们产生幻觉,最终沦落到不见天光的深渊。
    牧辛辛点点头,扯动唇角笑了一下,“按理而言,仲家人才是罪魁祸首,他们自然心虚,几枚开了光的护身符也是仲含章亲自前往寺庙求得的,那间寺庙不大,里面却真有修为高深的得道高僧,可出家人不该以慈悲为怀吗?难道他看不到仲含章身上的累累血债?为什么还要救他?”
    牧辛辛不明白,她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偏偏因为罕有的血型被一群魔鬼盯上,她的器官成为救命的至宝,可在治好仲夏后,她的身体却被扔进焚化炉中,湮灭了所有的痕迹。
    要不是遇见了聂慈,恐怕她还绝望的待在父母身边,看着他们漫无目的地寻找自己的下落。
    现在虽然不能报仇,起码将事实真相告诉了爸爸妈妈,他们也不必再被徐铁甄所蒙蔽。
    牧辛辛抹去面上的泪痕,幽幽开口,“聂慈,谢谢你帮我。先前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会送你一件宝物。”
    “不必,你自己留着吧。”聂慈想也不想地拒绝。
    牧辛辛用力摇头,“严格来说,那件宝物并不是属于我的,我也用不上那东西,它是一件妖物——一只玉石雕琢而成的嘴。”
    听到这话,聂慈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聂宁杳的模样。她的外表与常人并无差别,偏偏那两只耳朵,形态犹如玉雕一般,看起来格外诡异。
    “你说的妖物在哪?”
    “当初仲含章在玉鸣寺求到了几块护身玉牌,我心有不甘,便暗自跑到玉鸣寺附近,在后山的一座枯井里发现了这只玉雕。玉雕质地莹润,其中蕴含着丝丝妖气,不仅让我的神魂变得更为稳固,成为不易消散的厉鬼,还吞噬了佛光对我造成的伤害。”
    可惜即使牧辛辛的力量远超以往,仍无法超越护身符的限制,向徐铁甄和仲含章等人讨回公道。
    此时此刻,牧父牧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过了好半晌,牧母才取出手机,在微博上搜索名叫“仲夏”的用户。
    仔细筛选过后,她发现有个住在随城的少女与女儿描述的十分相似,几年前,那名少女每天都在承受病痛的折磨,即使她家境优渥,频繁的透析依旧将她折磨的不成人形。
    可没过多久,她突然找到合适的肾源,移植手术也成功了。
    如今仲夏考入国内最顶尖的艺术类院校,是微博上颇有名气的网红,但她的女儿呢?就像是滋养着糜艳玫瑰的化肥,从来无法得到旁人的关注,甚至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
    牧母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憎恨,她不明白徐铁甄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牧牧乖巧懂事心地善良,徐铁甄亲眼看着牧牧长大,他怎么能狠得下心?
    “老牧,我想给女儿报仇。”
    说这话时,牧母的指尖略微颤抖,她不知道丈夫会不会同意,但她作为母亲,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女儿。
    牧父环住妻子的肩膀,沉声开口:“别忘了,我是牧牧的爸爸,自然不会让孩子白白受苦。”
    “我曾经看到过徐铁甄身上的玉牌,上面没什么花纹,形态雕工都不算出众,但他却格外爱惜,连磕碰都舍不得,看来就是那块玉牌救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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