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心口闷堵的需要用力吞咽才能喘上气,颤抖的眸光支离破碎,她猛地回头看向高义。
    高义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他是知道世子的今日的打算的。
    这些日子来,世子爷的变化他眼看在眼里,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他也企图跟世子解释,在世子离京的那段时间里他日日看守着世子妃,世子妃是不可能与叶青玄有谋篡的,可世子根本就不听。
    就像沈大人说得这样……好像疯了。
    可在其他方面世子又不见半点异样,只有在对待世子妃的时候才如此疯魔。
    沈清辞时刻注意着裴知衍,见他挑好了糖葫芦开始往回走,屁股就像长了刺一样坐不住了,他道:“你觉得他今天带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也不等季央想了,沈清辞解惑道:“我猜他就是想要疯的心安理得一点,所以你的表现一定要在他的意料之外,让他质疑自己!你越是小心翼翼他越是理所当然。”
    沈清辞见季央还不能从思绪里抽神,感觉自己都快跟着疯了,“我可是冒着性命之虞来跟你说得这番话,你别不听啊,你不能再任其发展了。”
    季央只觉得脑袋被搅混着,她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能分辨。
    沈清辞气急败坏道:“他只会越来越糟!”
    这句话终于让季央如死灰的眼底起了波澜。
    高义趴在窗口张望,“世子上楼了!”
    “记住我说的!”沈清辞深深看了季央一眼,拿着折扇溜的飞快。
    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还在大口喘气,哪还有半点儿平日里的潇洒倜傥。
    季央用发颤的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茶盏喝下,才终于能顺畅的呼吸。
    裴知衍也恰好拿着糖葫芦在她对面坐下,他将手里的红果子递给季央,“不知道是不是最甜,央央先尝尝吧。”
    季央看着他手中裹着糖衣的糖葫芦,启唇咬了一整个在口中,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来掩盖颤抖,“……夫君选的一定是最甜的。”
    “唔。”她才说完就眯起了眼睛眼,“好酸!”
    裴知衍看她都酸出了泪花,小脸也苦皱着,一时忍俊不禁。
    抬手替她揩去那一点溢出的水渍,柔声道:“酸就不要吃了。”
    季央吸吸鼻子道:“不成。”
    她接过糖葫芦慢慢舔着上面的糖壳子,试图用丝丝的甜意压住心底的苦涩,却只是枉然。
    沈清辞说他们不能这么下去,可她不知道除了这样,她们还能怎么走下去。
    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官差开道,长长的舞龙舞狮队伍远远走来,一抬抬的嫁妆一眼望不到头,尤为喜庆热闹。
    季央还在出神,乍听到沈清辞那个方向传来有东西砸落的重响,紧接着就是小二连连告歉的声音。
    沈清辞背对着他们,粗着嗓子道:“还不将这烂摊子收拾了。”
    看到裴知衍垂眼望着长街上的队伍无声轻笑,季央放下手里的糖葫芦问:“是谁家办喜事,这么大排场。”
    街头街尾挤满了围看的百姓,酒楼里的客人也挤到了外头凭栏处看热闹。
    众人啧啧叹道:“不愧是梁王嫁女儿啊,这么兴师动众。”
    身旁的人道:“要我说这阵仗比起上回定北侯世子娶媳妇,那还是差点儿的。”
    “那也是,状元郎再风光,底子就这么薄,如何比得上定北侯府。”
    季央掩着嘴笑了出声。
    裴知衍抬起眼,“在笑什么?”
    季央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她朝裴知衍得意道:“夫君可听见了,他们说我俩成亲时比这还要风光呢,可惜我全程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
    裴知衍没有接这话头,而是看着她道:“今日是梁应安与楚锦仪的大喜之日。”
    至于朱婉娘,早已一顶小轿,从角门抬进了梁府。
    季央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道:“郡主如此帮他不就是为了嫁给他么,可谓是痴心一片。”
    裴知衍紧盯着她,楚锦仪是痴心一片,那你呢?
    你难道不也是痴心一片,可为什么你不伤心,不应该是这样。
    季央紧记着沈清辞交代的话,凑近他低声道:“你说郡主真的不怕吗,顶着一脸不认识的脸。”
    季央搓搓肩膀,仰起头不安的看着裴知衍,“夜里会做噩梦吧。”
    她眼中的厌弃与鄙夷让裴知衍心慌不定,不应该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他一把将人拉起,“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
    *
    裴知衍站在书案后一遍遍的练字,落笔凌厉,锋芒尽露。
    他砸了手里的笔,都是装的,一定都是装的!
    上辈子叶青玄不就娶了楚锦仪,可她不还是一样背叛了他!
    裴知衍死死盯着白纸上被砸出的墨迹,仓皇逐渐褪去,眼底一片晦色阴鸷。
    高义小心翼翼地敲响书房,“世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裴知衍收敛起燥怒,慢声道:“去告诉母亲,我稍后就到。”
    秦氏在房中来回的跺着步,不停的用手敲着掌心,满眼的荒唐和不能接受。
    柳葶上前道:“夫人您先别急,等世子来了您好好问问他。”
    秦氏摆摆手坐到桌边,一脸的愁容,“去看看怎么还不来?”
    柳葶点点头,刚要出去就和迎面走来的裴知衍撞了正着,她将人往屋内带:“夫人,世子爷来了。”
    裴知衍道:“母亲深夜找我是为何事?”
    秦氏颦眉看着他,片刻才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我今日在梁王府吃酒时碰见亲家了。”
    裴知衍点点头。
    秦氏见他没有一点异样,又道:“季夫人说她之前两次派人来请季央,都让下人以身体为由给回了,我怎么不知有这回事?”
    裴知衍叹了口气,“母亲到底要说什么?”
    秦氏被他气得不轻,抓着一个茶盏敲在桌前面,怒不可遏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早前不让她离府我就看出不对了,现在你又让门房拦下不报,你知不知道,今天季夫人问我话的时候,我差点答不上来!”
    秦氏敲了茶盏还嫌不够,一巴掌打在他肩上,“说话!”
    裴知衍淡道:“我确实不想让她出府。”
    秦氏万分不解地看着自己儿子,语重心长道:“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裴知衍扯动唇角,因为他已经草木皆兵的疑心病,因为他的不能控制的心魔。
    裴知衍道:“她既然是我的妻子,就该听我的,谁让她嫁给了我,何况她是心甘情愿的。”
    秦氏倒抽一口凉气,这样混账的话怎么会从她儿子的嘴里说出来,她道:“季央性子软由着你欺负,但咱们不能这么做人,明日我就让亲家母将人接回去住几日,你好好反省反省。”
    “你活了二十来年,学的学问规矩不是这样的。”
    裴知衍毫不在意的笑笑,“她哪儿也不去,这事母亲还是不要管了。”
    言辞果决,不容半分置喙。
    秦氏胸口不住的起伏,气得手都在发抖,“我还没死呢,你父亲也还没死呢,你真当这定北侯府由你做主了!”
    裴知衍却说:“母亲若是执意如此,到时只会让两家难看。”
    秦氏不敢置信,砰砰拍了两下桌子,怒道:“我看让你父亲赏你两军棍你就不发疯了。”
    裴知衍默然不语,良久才开口道:“母亲就当儿子疯了吧。”
    “我离不得央央。”他示弱低声说着,在秦氏错愕的注视下道:“母亲早些休息。”
    裴知衍走后秦氏还是气得久久不能冷静下来,柳葶不停的给她顺着气。
    秦氏道:“你说这孩子怎么会变得这样,衍儿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柳葶也答不上来,她问过萧篁阁的下人,世子爷除了过分强的占有欲,旁的并不见异样,她只能劝道:“我看是世子太在意世子妃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只能时时刻刻让人呆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您每次出府,侯爷不也是要让一大批护卫跟着。”
    “那能一样吗?”裴知衍那样简直快要魔怔了,秦氏摇头叹气,“你明日就去请季夫人来府上做客。”
    柳葶犹豫道:“可世子爷他……”
    秦氏是气不过,可她也不想真闹大了,“你只管去请来,我又不是真让人带走他的命疙瘩。可也不能什么都由他去了。”
    *
    翌日,陈氏就带着季瑶一同去了定北侯府,
    季央虽然与陈氏不是骨肉血亲,可十来年的母亲叫下来,也是真的感情。
    她在花厅内远远看到陈氏牵着季瑶过来,忙迎了出去,低声道:“母亲,阿瑶。”
    这一声唤出口,已是有些哽咽。
    陈氏见她眼圈红红,揪着眉头道:“这是怎么了?”
    季央轻轻摇头,微笑道:“许久没见母亲和小妹,想你们了。”
    陈氏笑道:“傻孩子。”
    季瑶摇晃着发髻上的两朵小绒花,笑嘻嘻道:“我也特别想长姐。”
    陈氏摸摸季央的肩头,忧心道:“怎么好像瘦了许多。”
    季央解释道:“是褪了冬衣才显瘦了些。”
    三人说着话往花厅走,秦氏起身相迎,“亲家来了,快快请坐。”
    她吩咐柳葶道:“去将新得的豫峰毛尖拿来。”
    陈氏笑着与她见了礼,道:“夫人太客气了。”
    “哪里的话。”秦氏笑笑对季瑶道:“瑶姐儿瞧着都比上回见时高了不少。”
    季瑶甜甜应话,几人坐在一处闲聊,待用过午膳,秦氏借口去佛堂,给母女三人留了说话的时候。
    走出花厅,秦氏对柳葶道:“让陈义别压着了,把消息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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