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没曾读过书,自然不知道这些诗词歌赋。
    宋桃儿摇了摇头,她暂且还不想将那事告诉郑瀚玉,毕竟其间关联她还没有全弄明白。
    郑瀚玉看她不说,倒也未作多想,只当她是听人念叨的,便不去追究,只说道:“夜深了,就寝吧。”
    宋桃儿脸上红色愈盛,微微颔首。
    夫妇两个一道上了床,宋桃儿掩好了帐幔,郑瀚玉便要来解她衣裳,她却按着郑瀚玉的肩膀,将他轻轻推到了枕上。
    郑瀚玉不解,却见宋桃儿双眸微垂,粉面绯红,如擦了胭脂一般,低低言道:“那样对你的腿不好……你躺着,我来就是了。”
    她这一举,实令郑瀚玉诧异不已,尽管她不是头回嫁人了,但许是郑廷棘那混账磋磨,令她从未体味过这夫妻之乐,如今跟了他便总有些羞赧放不开,怎么今日……
    “你……”
    话未了,便见宋桃儿已轻解罗衫,露出那圆润光洁的肩头,饱满丰腴的双峰高耸在肚兜之下,艳红的肚兜上绣着鱼戏莲叶间,妖娆如火。她眼眸如水,脸儿微低,菱唇抿着,半晌轻轻说道:“不要说话。”
    她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的吻他,小手抚摸着他遒劲结实的肌肤,而后微直起身。
    郑瀚玉只觉一阵阵的晕眩,他奋力保持着神智,不想轻易就被她的妩媚妖娆卷了进去,尽力的想要延长这场欢愉。
    他很快活,快活极了。
    “桃儿……额啊……桃儿……”
    喑哑的嗓音,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来的。
    宋桃儿长发如瀑,散在脑后,长长的直垂至如蜜桃般的臀上,不住的上下跳动飞舞,须臾又止了。
    她软了下来,窝在郑瀚玉的怀中,香汗淋漓,神色懒散,一句话也不想说。
    郑瀚玉搂着她,良久说了一句:“桃儿,早些怀上我的孩子吧。”
    宋桃儿已在将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的就应了一声。
    郑瀚玉低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眸色深深,满是宠溺的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便也拥着她一道睡去。
    一夜无话。
    如此这般,郑瀚玉一连四五日都在海棠苑正房过夜一事,随着下人的嘴,传到了各房主子的耳朵里。
    原本,他二人是正头夫妻,丈夫在妻子房中度夜算的什么稀罕事。但因郑瀚玉自双腿残疾之后,便再不曾接近女人,一向用着的怜姝,有事没事人也不知,旁人但提起要与他添个侍妾婢女来伺候,也都言辞冷淡,一概拒绝。时日一久,人便在背地里猜,这四房的爷怕不只是腿坏了,人也不行了。郑罗氏几乎操碎了心,却也毫无办法。
    如今看着他们夫妻和睦,这谣言便也不攻自破,然则人又好奇起另一桩事来。这四太太是从乡下娶来的,就算模样娇美,身段撩人,但那性子必是比不得知书识礼的小姐,郑瀚玉是大家世族的公子出身,便是贪她两日新鲜,又怎会真心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如今看他夜夜都在宋桃儿房中留宿,不免诧异。
    这话便也传至林清霜与苏月珑两房太太的耳朵里。
    如今府中,唯有这两人最是清闲,虽则脾气彼此不大对付,但聊胜于无之下,也还是会凑在一处坐坐,说几句闲话。
    这日,待林清霜打发了郑鸿鹄出门上学,便折去了三房寻苏月珑。
    两个太太在明间内坐了,丫头送了茶水点心上来。
    苏月珑笑了笑,言道:“这是昨儿厨房送来的玫瑰果馅儿饼,嫂子尝尝。”
    林清霜哪里有心思吃什么点心,看也不看,脱口而出道:“那件事,你可有主意了?”
    苏月珑笑意淡薄,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说道:“什么事,嫂子这样焦心。”
    林清霜看着她那副淡然自若的脸,几乎恨不得撕下她这张脸皮,却又不得不按捺着脾气,说道:“那骰子的事,可被四房的看见了。”
    苏月珑笑了一声,说道:“那与我何干呢?”
    “你!”
    林清霜顿时气结,当初若非自己一时失策,又怎会钻在她的套里?
    “我已按着你的心思行事了,你竟想丢开手不管么?!这事当真弄穿了,咱们谁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她几近切齿道。
    苏月珑一手拈着茶碗盖子,轻轻刮着茶水,一面笑道:“大嫂莫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鹄哥儿拿了个玩意儿回来罢了,能怎样?小孩子贪玩,在外乱捡东西也是有的,人能说什么?再说了,她一个乡下女人,知道什么风月寓意?睁眼瞎子罢了,说不准她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呢。”
    林清霜双手绞缠着锦帕,心中七上八下。
    她不是不恨苏月珑,更恨自己一时没能克制住,从此落了把柄在苏月珑手中,然而如今想这些也是于事无补,只能听从她心意行事。
    “我瞧着,四房的未必如你想的那般傻。那件事我告诉她了,也没见她如何生气。你瞧这两日,她和老四倒越发的如胶似漆起来。听小厮们说起,老四把公务都拿到内房去处置了,就为了与她整日厮混在一起。能有这般手腕心性的妇人,那会是个傻子么?”
    “她傻不傻确是未必,但她出身乡下,必定是没有见识的。”
    苏月珑口吻生硬,冷冷说道。
    上辈子,宋桃儿可谓是国公府里最悲惨的主子,她高高在上,自然能生出些令自己愉悦的怜悯来。如今形势已变,妒忌扫光了她心中最后一丝温柔。
    “可是……”
    林清霜看了她一眼,最终欲言又止,自己已然矮了她一头,说什么也是白费了。
    正当此时,苏月珑的贴身侍女玖儿进来报道:“四太太打发人送了七夕礼来,是一方缎子,两块手帕,还有些银绣花针。”
    这七夕节却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只是因有向织女乞巧的习俗,这些内宅妇人格外看重些。
    林清霜看了苏月珑一眼,先问道:“怎么是四太太打发人送来的?不是府里的份例么?”
    玖儿回道:“如今四爷已把四房的账务都交由四太太打理了,四太太打发来的人说,府里的份例归府里的,这是四房的心意。”
    林清霜正听着,忽闻身后“咣”的一声,不觉吓了一跳,忙回首看去,只见一只茶碗碎在了苏月珑的脚边。
    第五十七章 两人一站一坐,在一处却好……
    苏月珑不动声色,只向一旁侍立的丫鬟吩咐:“把这地下的碎渣子都扫了。”
    那丫鬟答应着,便去寻笤帚簸箕去了。
    玖儿又道:“咱们这份是晴雪姐姐送来的,大太太那份子,是翠竹姐姐送去的。”
    林清霜想笑,却又碍着苏月珑,半日说道:“倒也难为她能惦记着,这日子不大不小,算不得什么正经节日。”
    玖儿又问可要把礼物拿进来一观,苏月珑冷声道:“不必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世面的,也稀罕!”说着,略一思索,道,“两方帕子,赏了你与招儿,绸缎放起来,余下的劳什子绣花针,你们拿去分了,不必与我说。”
    玖儿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林清霜正朝她轻轻摆手,便住了,福了福身子出去办差。
    那绣花针可是银制的,随意就赏了她们这些下人,三太太这是怎么了?
    打发了丫鬟,林清霜看着苏月珑,说道:“你何必拿这些物件儿出气,传到人耳朵里,还不定怎么想。”
    苏月珑轻笑了一声,快摇着手中的绢纱团扇,言道:“她怎么想,我何必在乎?真正有本事的,挑唆了汉子分门立户去,何必在这儿演这些戏!”
    这话说的刻薄,大不似她往日脾性,惹得林清霜侧目不已。
    苏月珑心头不快,不想留客,说道:“大嫂子,我这儿还有些琐事,不留你坐了。待鹄哥儿下了学,再带到我这儿来做做,有新腌的鹿肉脯子。有日子没见这孩子了,我倒有些想念。”
    林清霜听了前半句便要起身告去,猛地又听见后半截,脸色一白,好半日才道了一声好,慢慢出去了。
    待她走后,苏月珑再也忍耐不住,一张秀美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她将团扇狠狠掷在绣筐中,银牙暗咬。
    玖儿办过了差事,回来瞧见这幅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便去掩了房门,回来劝道:“天气热,太太仔细身子,何必为这些不相干的生气?四太太再如何,那也是四房的事,同咱们三房没甚相干。”
    苏月珑自言自语道:“没甚相干?!三爷不待见我,老太太偏心四房,那蒋氏是个什么浊物材料,也能把持家业。如今可好,连一个乡下女人也爬到我头上了!我嫁进这国公府来……嫁进这国公府来,是来当笑话的么!”
    话音不高,却透着愤懑。
    玖儿不敢接话,她是苏月珑的娘家陪嫁,当然明白小姐的这段心结,然而那又如何?
    这个世道,女人可不就是如此,要么嫁个好夫婿,得夫婿宠爱,那就万事无忧;要么有个好娘家,这般即便不得丈夫欢心,也能得婆家的敬重;再不然,就只好修修妇德了,早早养上几个儿女在膝下,也不愁别的。
    可苏月珑目下却是个不上不下的情形,娘家其实无人可靠了,三爷待她始终淡淡的,膝下无儿无女,周姨娘倒是有孩子,却看的死死的,怎会让她拉过去?
    然而,执意和四太太过不去,又能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和四太太交好,府里总归还有个人能说句话。
    苏月珑静了片刻,忽问道:“郡王妃办的那场赏荷宴,是在七月十号?”
    玖儿忙回道:“太太记得不错,正是七月十号。”
    苏月珑笑了笑,说道:“替我好好挑衣裳首饰,好歹镇安郡王妃,我还要叫一声姑妈呢。”
    玖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叹息了一声。
    林清霜离了三房,出来走在太阳地里,看着地下自己的影子被拽的长长的,就如游魂也似。
    跟她的丫头花珠,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担忧,轻轻唤了她两声:“大太太!”
    林清霜醒悟过来,道:“嗯,怎么?”
    花珠道:“太太这是怎么了?木木的,不说话,可是着了暑气?回去要吃碗解暑汤了。”
    林清霜怔怔的,片刻忽流下泪来,却把花珠吓坏了,忙扶着她到一边的树荫底下站了。
    林清霜哭了一会儿,推开了花珠,踉跄向前行去。
    苏月珑在图谋什么,她怎会看不出来?但事到如今,她还能怎样?这条路,她只能走下去了。
    晴雪翠竹去各处送了这七夕礼,又各自回至海棠苑。
    才进了门,晴雪便高呼天热,走了一圈腿也断了,叫小丫头紫燕倒凉茶给她。
    宋桃儿正在屋里算账,听见这声音,透过窗子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言语。
    林大娘也在地下坐着,近来四太太执掌家务,担忧她不知过去的事,便过来一一讲给她听。见这情形,林大娘笑道:“晴雪姑娘真是个嘴快的,才办了丁点儿差,就要嚷的所有人都知道。翠竹倒老实头,不言不语的。”
    宋桃儿看着账簿,心里算着近日流水,口中说道:“我心里都有数,晴雪虽爱贪些小便宜,但实在出的上力。翠竹人老实可靠,但也就是如此了。”
    林大娘看着眼前这个静好的女子,言谈举止都合乎礼数,上得台盘,再看她算出的账目,笔笔清楚,心里愈发的宽慰,颔首笑道:“这还是太太会用人,又宽宏大量,容得下人。想着当初晴雪她们才来的时候,大娘可是捏了把汗呢。”
    宋桃儿微微一笑,没有接这话。
    片刻,晴雪与翠竹进来回话。
    翠竹先开口:“禀太太,三房的礼都送去了。”
    宋桃儿点了点头,问道:“可有什么话说么?”
    晴雪忙抢着说道:“依着我说,太太便不该送这些东西与她们。太太好心挑出来的手帕绸缎,连绣花针也是银打的。可好,二太太的嘴头子,太太是知道的,那也不必说了。三太太竟连看也不看,就都赏了人。我出来时,亲眼看见三房几个小丫头吃了蜜蜂屎似的,在那里分绣花针。”
    林大娘颇有些讶异,说道:“这三太太往日里可是个好脾气,今儿怎会如此行事?”
    宋桃儿自然晓得苏月珑心底里的计较,面上倒也不说起,又问道:“大太太呢?”
    晴雪会意,回道:“送东西过去时,大太太不在,走到三房,才见着原来两房的太太都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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