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乐意外地走过去,问她:“公主能出宫了?”
    自从元宵灯会遇险后,听亲爹说陛下对福鑫公主管控得相当严格,轻易不许她出宫了,所以贺平乐看见她才十分惊讶。
    福鑫公主得意道:
    “我外祖母明日过寿,我好不容易才央得父皇同意我早一日出宫的。”说完,福鑫公主将车帘掀得更高,让贺平乐看见马车里其他人,沈馨雅依旧端庄清高,对贺平乐颔首一礼,贺平乐与她回礼,福鑫公主说:
    “不止我和馨雅,还有后面的,你差不多都见过。”
    贺平乐往后面的马车看了看,几张熟悉的脸孔都在,纷纷掀了帘子向外看,似乎对宣宁候府的外墙门面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们是要去哪里玩吗?”贺平乐问。
    福鑫公主说:“去得月楼听曲吃鱼生,我请客,特地弯道过来叫你一起,你敢不敢吃?”
    鱼生就是生鱼片吧,贺平乐把胸一挺:
    “有什么不敢?我能吃穷你。”
    福鑫公主就喜欢贺平乐的爽快,拍拍车壁说:“那走啊。”
    贺平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觉得没什么不妥,回去跟侯府门房说了声:
    “我随公主她们去得月楼吃鱼生,你帮我跟夫人去说一声。”
    门房连连称是,将贺平乐送上马车,福鑫公主特地留了身边的位置给贺平乐坐。
    两人凑到一处后,福鑫公主便七嘴八舌的跟她说起元宵灯会的事,跟贺平乐的遇险经历相比,福鑫公主的经历简直可以称之为‘平淡’。
    因为她除了记得被绑之前的事情,被绑之后从夜里晕到白天,等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睡了一场不太舒服的觉,眼睛一睁就在自己的永福宫中,当晚发生的事情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问贺平乐当晚的情况,贺平乐不想说太多,干脆也说自己全程晕倒不记得,然后福鑫公主就开始跟她科普从侍卫处听来的惊险故事。
    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得月楼。
    有元宵灯会的前车之鉴,沈家现在招待公主丝毫不敢大意,早早派人来得月楼把整栋楼都包下,屏退闲杂人等,做好安保工作。
    得月楼临江而建,风景宜人。
    这里的鱼生用的是得月楼养在江水里的大鲤鱼,随要随捞,随捞随片,随片随吃,鲤鱼有刺,但专业片鱼师的基本功就是剔除鱼刺,片下来的鱼肉摊平放在冰块上,呈送到客人面前。
    今日来的小姐有的见过吃过的,有见过没吃过的,也有没见过也没吃过的,只因这菜不比寻常,敢吃生肉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没吃过的女孩们纷纷露|出抗拒的神色,你推我让直咽喉咙压下腹内翻涌的感觉,暗自后悔今天不该为了亲近公主,答应来这茹毛饮血之地。
    福鑫公主不想理那些为难的女孩,将鱼生盘往贺平乐面前推了推,说:
    “光说不练假把式,我看你今日吃穷我。”
    说完,她怕贺平乐不会吃,便主动做了个示范,用玉箸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鱼生,将之卷起,在白雪般的细盐上蘸了蘸就直接放入口中,咀嚼几回咽下。
    贺平乐在古代确实没吃过这种鱼生,但现代生鱼片吃得可不少,夹起两片,蘸盐吃下,感受鲜鱼的甜美,由衷赞美:
    “好吃!”
    福鑫公主见她竟吃得惯,非常高兴:“好吃就多吃点。”
    说完,她自己也准备继续吃,被贺平乐阻止:“等等,这么吃多没意思。”
    福鑫公主不解,贺平乐还没开口,就听旁边有个掩着口鼻的女孩说:
    “贺小姐,你吃不下就直说,公主善解人意,又不会勉强你,何必故弄玄虚。”
    这可是生肉,什么调料都没放,蘸一点盐怎么可能好吃,在她看来,分明就是贺平乐为了讨好公主在硬撑。
    她若是一个人来,想在公主面前硬撑也就随她了,偏偏今天这么多人,若她硬撑着吃下,别的人不吃,福鑫公主岂非要觉得她们这些不吃的人矫情了?
    福鑫公主正色说:“好不好吃,不用勉强的。”
    贺平乐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唤来伙计,说:
    “去给我准备一碟酱油,一碟芥子末,一碟黄辣子,一碟腌甜姜,一碟雪里红。”
    伙计记下名目,很快便按照贺平乐的要求将东西呈上。
    贺平乐夹起一块鱼生,将之裹上一点芥子末,蘸了蘸酱油,就送入口中,品尝一番后对福鑫公主邀请道:
    “尝尝这种吃法。还不错。”
    说完,贺平乐又继续吃其他酱料的鱼生,福鑫公主看她吃得欢快,一点都没有勉强的意思,顿时又高兴起来,按照贺平乐的方法一一尝试,然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其他女孩在旁边看着贺平乐和福鑫公主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功夫,就把一整条鱼生肉送入腹中。
    福鑫公主喝了口热茶漱口,见旁边的鱼生盘都快融化了,女孩们都没敢吃一口,不禁感叹:
    “暴殄天物啊。你们既然不吃这个,非要跟来做什么。”
    女孩们惭愧低头,有个女孩没分寸的嘀咕一句:
    “贺平乐是妖怪,妖怪就喜欢吃生的。”
    正喝茶的贺平乐听见这话顿时来气,正要争辩,就听福鑫公主高声斥道:
    “你这什么话!本殿也爱吃生的,本殿是妖怪吗?”
    那姑娘面色惨白,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起身道歉:
    “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说您是妖怪,是说……贺平乐。”
    福鑫公主气道:“混账!本殿吃生的不是妖怪,平乐吃生的为何就是妖怪了?你这标准好没道理,谁教你这么说的!”
    这姑娘是沈相门生之女,自小跟着沈馨雅混,第一次跟公主出门,话语间才有些忘形,见公主动怒,吓得魂不附体,跪地请罪的时候赶忙向沈馨雅求救。
    沈馨雅暗骂了一句蠢材,不得不上前为她善后,对福鑫公主劝道:
    “公主息怒,别和她一般见识。说平乐是妖怪这事儿,也不是从她起来的,不知怎么回事,外头都在这样瞎传,她见识浅,当了真,这才说出得罪人的话。”
    福鑫公主依旧疑惑,问明缘由,知道外界人因为贺平乐力气大就胡乱编排,气得直拍桌子:
    “愚昧!无知!没见识!”
    接连三个词,为贺平乐抨击谣言,回身劝她:
    “平乐,你别往心里去,有些人就是不愿承认别人比自己厉害。”
    贺平乐并不在意这些,闻言笑道:
    “我不往心里去,别人说我是妖怪,难不成我就真成妖怪了?”
    福鑫公主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就该如此。”
    见公主与贺平乐交情匪浅的样子,有些姑娘终于开窍,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安慰贺平乐。
    “公主说的是,有些人就是嫉妒平乐,本身这般优秀,还能拜在康平王门下,便想趁着康平王不在京中时与平乐为难,那种谣言,根本不必理会,时间久了自然水落石出。”
    “对对对,正是如此。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王爷在京时不敢招惹你,只敢在王爷离京后蹦跶,跳梁小丑,你不必介怀。”
    紧接着,饭桌上的女孩们都七嘴八舌的安慰起贺平乐来,但贺平乐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一脸懵地问她们:
    “你们说……王爷离京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福鑫公主问她:“皇叔离京了呀,你不知道吗?”
    贺平乐呼吸一窒,摇了摇头,口舌干燥的回了句:“不知。”
    沈馨雅疑惑:
    “不会吧,你不是王爷的弟子吗?他离京你怎会不知?”
    贺平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现在只觉得脑中嗡嗡一片,乱作一团。
    周围女孩们疑惑的目光仿佛一根根刺,狠狠地扎在贺平乐的心上。
    所有人都知道他离京了,自己却不知道,在这之前,她还在为他们的这段师徒关系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认为她和师父之间有默契,有感情……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认为,她也……太可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终于要长大啦,撒花花!!!某人不辞而别,再回来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第47章
    贺平乐从得月楼一路跑回家,来不及平复喘息就敲开了隔壁的大门,门房守卫跟她打招呼都顾不上,径直入内跑上水阁三层。
    她推开门,走过屏风,一眼就看到那空荡荡的剑架,以及空无一物的暗器台。
    他回来过。
    他又走了。
    贺平乐心中最后一点期待和幻想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彻底击碎。
    她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后果断转身,面无表情从私宅走出,看到门房笑嘻嘻的迎过来和自己说话,贺平乐却好像听不见,或者说根本不想去听他们在说什么,敷衍地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所谓师徒、默契、亲近感,都是她单方面的感觉,从一开始亲爹领着她走到秦砚面前,都是她单方面在往上凑。
    这么说来,旁观者的眼光还是准的,他们早就透过现象看到了贺平乐一厢情愿高攀的本质。
    贺平乐坐在自家大门前的石阶上出神,她很想生气,却发现自己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
    因为秦砚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没有义务向贺平乐交代行踪,他也没有义务顾及贺平乐的情绪,他是自由的,他可以不向任何人报备去任何地方,没毛病!
    错的是贺平乐,她不该生出不切实际的期待和想法。
    贺啸天老远就看见闺女坐在自家门前台阶上看天,可等他骑马回到家门口,闺女就突然起身回去了,背影看着有些落寞。
    他问门房:“大小姐怎么了?”
    门房说:“近午时分,公主和一些贵女来接大小姐去得月楼吃鱼生,可没过多会儿,大小姐就自己跑回来了,在隔壁转了一圈,出来之后就坐在门口不说话,小的人问她也不理。”
    贺啸天听闻这些,大体猜到女儿这是怎么了,拧眉回府。
    **
    贺平乐回家以后躺了一下午,叶秀芝来看过女儿两回,见她都睡着便没打扰,晚上错过了晚饭,碧溪给她热了一碗鱼片粥端过来,贺平乐没什么胃口,但想着碧溪好不容易端过来的,总得吃两口让她放心。
    谁知勺子在粥碗里搅动两下,鱼片粥的腥气就扑鼻而来,不知怎的,贺平乐突然感觉腹内翻腾,捂着嘴让碧溪赶忙把痰盂拿来,哗啦啦一股脑吐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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