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然直接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嫂子大展拳脚,完全看不出平日里那副呆萌的蠢兔子模样,也丝毫没有脸上表现的那副只知道狡诈用计的狐狸皮相,俨然就是一只独狼,一个不留神就能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尖利狼王。
    回过神来之后,陆安然立刻上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比他还快,一脚踢走了地上还在碍事的尸体,将他嫂子整个人都圈在怀里,陆安然赶上去就只来得及看见他嫂子一脸懵懂的表情。
    方荣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按着太阳穴:刚才那是刚才那人没事吧,我被吓了一跳。
    陆安然:是那人和我们被吓了一跳吧。
    没事没事。顾泽阳语气里满是后怕,拍着方荣的脊背,揽着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没事没事,不怕不怕,我在我在。
    陆安然:您是复读机吗,还有你哪只眼睛看见嫂子害怕了。
    陆安然眼看着安保人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脸上还带着莫大的惶恐和讨好笑容,他走过去,也没好脾气,你们等等,待会还有问题要问这人,也叫你们经理等着。
    长着眼睛看到他们服务员要行刺方总,就算他们不说,经理肯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想必已经做好了要掉几斤肉的准备,只要留下一条命,什么都好说。
    方荣一头汗,赶忙推开顾泽阳: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
    顾泽阳眼圈都红了,说实话,陆安然还真没在顾恩阳的记忆里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时候:没事,我就是抱抱你,我有点害怕。
    看他如此可怜的模样,方荣也有点于心不忍,更何况人家弟弟还有这么多人在呢,总不能跟之前一样一点面子不给地上去就怼,只好软了口气安抚他:我没事,不是跟你说过吗,之前因为家里的事,我学了跆拳道,还有截拳道,一般人不会近身的。
    更何况刚才那人简直就是个小虾米,蚂蚁都不如,只是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上来就敢直接动手的人,一时之间被他的勇气吓懵了而已,完全不可能吃亏的。
    陆安然:好吧,他脚尖点了点刘思远的肩膀,在对方愤恨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蹲下身一脸嫌恶地看着他嘴角溢出来的丝丝血迹,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道,刘思远,你最看不起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除了出身好,我们什么都不是是吗,但是你看,我们除了出身,哪一样拿出来都直接吊打你,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看不起我们。
    刘思远牙关紧咬,闻言一口血喷了出来,想来是刚才被顾泽阳踢中了胸口,卡住的淤血被他气出来了。
    !陆安然猛地向后退,伸手掸了掸自己的衣服,站起来。
    还没等他吩咐,顾泽阳冷声道:先送到警察局,联系李局长。
    陆安然默默退到一边,好吧,他哥都发话了,肯定没有他什么事了,这刘思远不死也得去掉层皮,肯定没啥好日子过了。
    说着他转动脑袋,果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车疾驰而来,直直地停在他的前面,不等对方下车,陆安然风风火火绕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行了,没咱们什么事了,回家吧。
    回去,好好过日子。
    空气般的存在
    一阵心悸, 生命力逐渐流失带来的无力感让陆安然手都抬不起来, 他费劲地偏过脑袋, 看着紧握着他手的男人,嘴角忽然漾开一抹笑意, 艰难地做着口型:别忘了来找我。
    即便老了,但岁月似乎特别优待秦楠似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的褶子甚至老年斑,七八十岁的年龄看上去还不到五十, 只是眼底的疲劳和略微佝偻的脊背出卖了他此时的亚健康。
    他面色微变,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陆安然笑笑,并不多话, 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自己真心实意爱了几十年的男人,一笔一划,似乎要将他的每一个轮廓,甚至一根头发丝都要深深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他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两人会有下辈子,如果说第一个世界他还幻想着能真真正正和陆励昊白头偕老,现在经历了三次三个世界的陆安然对于生死离别已经看的很淡了。
    最起码,在这个世界, 他给了这个男人自己最纯粹的爱恋。
    最后一句话, 他只是调侃, 想起男人当时信誓旦旦说要自己下辈子, 下下辈子, 这会真的死到临头了觉得好笑罢了,仅此而已。
    终于,眼皮逐渐沉重,陆安然终于支撑不住,慢慢合上了眼睑。
    *
    嘶再次醒来的时候,陆安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四面洁白的房间,浓郁的消毒水味让他狠狠皱了皱眉头。
    好痛。本来想坐起来,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厚厚的纱布以及溢出来的斑斑血迹昭示着他割腕了。
    割腕?!
    陆安然脸色一白,虽说经过了几个陌生的世界,但他依然记得他是怎么离开自己的世界的。
    他是自杀,割腕自杀!
    咯吱静谧的房间,开门的声音格外响亮,循着声音陆安然望向门口,他瞳孔微缩。
    果然回到了现实世界。
    傅海只是出去询问了医生一些事情,没想到回来竟然发现人醒了,他微微一愣,立刻扑在扑在床边,双手捧着陆安然受伤的左手;安安,你醒了,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怎么又出血了?
    刚醒来的陆安然脑袋昏昏沉沉,一片混沌,还没等弄清楚现在什么情况,呼啦啦一堆白衣天使突然涌进来,团团将自己围住。
    眼睛,鼻子,胸口,手腕,各式各样冰冷的仪器往自己身上招呼,他差点以为自己被送到实验室要进行切片研究了。
    咳咳咳
    安安,你没事吧?傅海紧张地站在一边,听他咳嗽就像是他快要死了似的,就近抓住一个医生,声音犹如冰锥一样冰冷,他怎么回事,不是说醒了就脱离危险了吗,为什么他不说话,怎么还咳嗽上了?
    医生三四十岁的模样,被一脸煞气的傅海吓得站都站不住了,两股战战勉强回答道:陆少已经彻底脱离危险了,只是失血过多,现在脑供血不足罢了,没什么大的问题。
    傅海不相信地环视一圈,其他医生也不断地点头表示病人确实已经完全没事了,这才呼出一口气,紧跟着也松开抓着的医生的衣领子,半跪在床边上,关切地说道:安安,你先别着急,你刚醒,先歇一歇,渴不渴,我去弄点水给你喝?
    他站起来,发现医生还呆滞在原地,面色一凛,刚才还柔和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怎么,还要我专门送你们不成。
    不不不,不敢不敢。医生们蜂拥而出,生怕跑的慢了就被傅海留下来。
    顷刻间,病房里就只剩下陆安然和傅海两个人,原本气势凛冽的傅海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挪在陆安然的身上,对上对方探究的目光之后,唇角微咧,在他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十分难看之后立即收敛了神色,倒了一杯凉白开,熟练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出来一根棉棒,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换成一根吸管。
    安安,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先喝点水,等下午我给你熬粥?傅海试探性质地伸出手去,在触碰他的瞬间似乎立刻就要收回去,可看陆安然似乎没有半点排斥,他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更讨好的笑容:我扶你坐起来,我端着你用吸管喝水,好不好?
    陆安然咬住送到嘴边的吸管,上下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傅海。
    他伸出手,傅海一脸茫然,在对上陆安然不耐的视线之后,虽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也立刻伸出了自己空着的左手,咧了咧嘴。
    陆安然没和他碰手,只是视线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逡巡一番,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果然,一只银色的素戒,是记忆中的模样。
    当年,他送给睦骁的那一款,他敢保证,如果傅海摘下戒指,内圈还有自己的拼音名。
    三个世界,足够他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翻来覆去想好几百遍了,自己肯定不是莫名其妙起死回生,还获得了在小世界穿越的本领。
    能有这样的本事,还一直跟着自己,无条件喜欢自己,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只有傅海了。
    只有这个,对自己歉疚,恨不得用整个自己来补偿的傅海了。
    陆安然,是个孤儿,并不是无父无母,而是父母健在,但却没人愿意要他,导致福利院都不能明里接收他的那种孤儿。
    他母亲,贪财,拿了一张支票利索地和他父亲离婚,抛下年仅两岁的儿子跑了,无影无踪,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
    他父亲,早些年间郁郁不得志,遇上现在的老婆之后,借着老婆娘家的势力一飞冲天,现在已经坐到区长的位子了。一直认为他的母亲和他是自己人生中的污点,在摆脱他母亲之后,一度想将他送走,可却被他的后母,留下了。
    他的后母,有钱人家地娇滴滴大小姐,是真心喜欢他父亲,也是真心仇恨他母亲和他。大小姐在读书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父亲,只是当时年纪小,两人指尖纯纯的爱怜无疾而终,毕业五年之后的同学聚会让当初懵懂的二人重聚,干柴烈火,立刻星星燎原。
    大小姐一直觉得是他母亲是第三者,要不是他母亲,他父亲从头到尾都是大小姐一个人的,而他则是他父亲当年背叛的罪证,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当年她深爱的男人对她的伤害。大小姐是真心爱着他父亲的,所以这一切的罪孽都落在了陆安然的身上。
    她恨陆安然,所以一直禁锢着陆安然,她要把对那件事的恨全发泄在陆安然的身上。
    陆安然还有一个弟弟,和他不同,他的弟弟简直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的父亲,因为觉得对不起他的后母,所以基本对他们母子二人予取予求,不管是天上飞还是地上跑的,只要他弟弟一句话,即便是天生的星星月亮,他父亲都会拼了老命去弄。
    他们从来都不会虐待陆安然,毕竟后母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仅要掩盖自己做了小三的事实,还要变相地将自己洗白成新世纪好继母。
    他们只会无视陆安然,彻彻底底的无视,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这个人似的。
    回家,他们一家三口温馨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讨论今天的趣闻,而陆安然则像是蚂蚁一样,不管发出多大的动静,哪怕是带着一身伤回来,也不会被分出去一丝一毫的注意力,还会被收拾房间的保姆骂,偶尔得到几声关怀,也是他弟弟阴阳怪气,嫌弃他丢脸的话。
    陆安然,就是在这么一个扭曲的环境下,扭曲地长大了。
    长到,自己终于不想长了的年纪。
    可惜没死成。
    现在经历了三个世界的陆安然,对当初自杀的理由早已想开了,而且,他现在不想死了。
    之前,他觉得世界黑暗,没人在乎他,他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可现在
    或许,傅海,能成为他继续苟活在这个世界的一个理由?!
    傅海,是他后母家的亲戚。
    陆安然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说是亲戚,不过是他后母的家族强行攀亲罢了,作为小人物的陆安然都知道,傅家不仅有钱,还有权,能通天的那种,傅海作为傅家的家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再是传说。
    傅家往上数三代那可是王公贵族,别说是大灾难就是和平时期都救助过不少人,大部分人都打着报恩的旗号紧抱着傅家的大腿,幻想赢得傅海的青睐,从此一飞冲天他后母的家族也是如此。
    只可惜,傅海这个人天生冷心冷清,对于主动围上去的苍蝇从来不假辞色,但毕竟数量太多,难免会出现打着他的旗号逍遥,但真正意义上确实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后母的家族更是如此。
    而自己,是因为什么和傅海认识的?
    不过是他后母的家族为了勾搭上傅海,不知从哪听说傅海不近女色,便自作聪明地认为对方喜欢男色,刚开始动了想把自己献给傅海做玩物的念头,便一直不停地制造机会让自己在傅海面前现眼。
    按理说,他们这样的小家族在傅海的助理面前都是难说上话的,可惜他后母的家族已经孤注一掷,满脑子都是搭上傅海这条大船后的神仙生活,完全没考虑到若是失败后他们也就没有机会从头再来,而且他们利用的是陆安然,一个哪怕是立刻就从世界上消失了都没人会发现的陆安然,所以更是不计后果地安排,直到傅海终于记住陆安然这一号人物。
    看着面前仓皇的傅海,陆安然想到第一次和这个男人碰面的场景。他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仿佛面前的都是贱民,烂泥,没有任何一只蚂蚁能入他的眼,其中包括自己,可现在他不知道傅海喜欢自己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他性格怪异,行事乖张,即便是班上的同学也没人愿意靠近他,仅仅只是对视,都会被他眼底的戾气吓到,那时候他胸中还残留着不愤,一直压抑着自己只想等到有能力脱离他后母一家,完完全全独立。他甚至想过,为了钱,他什么都能做。
    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只要他能活下来,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又与他何干。
    可惜或许是他的思想太过报社,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把自己的户口偷出来的陆安然发现,他确实彻底脱离他后母一家了,因为他被当成礼物,当成宠物,甚至当成玩物送给傅海了!
    傅家,他怎么可能从傅家逃脱,果然,他尝试了数百次,甚至连那个变相囚禁他的庄园都没有跑出去。
    终于,他的希望之火灭了。
    他不想跑了,可是他也不想便宜任何人!
    所以,他自杀了,右手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就是他默不作声但以生命付出代价的反抗。
    现在,他又活了,还让他和傅海多了三个世界的恩爱生活。
    陆安然茫然地望着此时此刻胆战心惊望着自己,一直严阵以待的傅海,有些不知所措,接下来怎么办?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割腕的,甚至为了报复后母,还给傅海留下了泣血的录音带,全是控诉他们有钱人的,他是抱着再也不会跟傅海见面的想法说出那些盘亘在心里数年,但却一直不敢表达的狠毒阴暗的心里话的,现在
    又见面了。
    该怎么办?
    空气般的存在
    你别抓着我, 很疼。诡异地相处了几天之后, 一直被傅海深爱的视线盯着的陆安然终于忍耐不住了, 不过他只是刚坐起来一点,就被两只强壮的手臂紧紧箍住, 不仅只是手腕,身上也疼了起来,他不乐意地开口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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