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轮西落,沥沥秋雨如缕不断,以浸染山间万物之势,昭告生灵季候之更替。
    山脚红枫林间落一古寺,绵绵红叶随风雨飘摇而下。烛火摇曳,隐于其中,此景绮丽凄艳,散发着不言而喻的危险之气。
    一后生披蓑衣,戴斗笠,背书箱,踏着层层枯枝败叶,步履维艰地走向那似有人烟的破败寺庙。
    后生把住锈迹斑斑的门环,朽坏的大门借力咯吱一声向内而开,伴着一女子的惊呼声,火光倾泻,后生寻声垂眸背向声音的主人,连忙解释:
    “无意冒犯姑娘。小生冒雨赶路,见雨势渐凶,恐淋坏书箱,适逢途径此处,本欲暂做休息。”
    那女子左不过十六七岁,正挨着火堆烘烤被雨打湿的衣发,听那后生所言后,娇羞地急呼道:
    “公子快请进吧,天冷气凉,可别伤了风。”
    后生仿若未做多虑,道了谢,继以垂眸之态进了大堂。
    女子起身步向内室,后生借此卸下书箱,解下了蓑衣与斗笠,坐于一案几旁。
    片刻,堂内弥散出一股鲜香之味,只见那女子端一汤盅,款款行来。
    “公子,若不嫌弃,请用吧。”女子缓缓俯身跪下,轻声置下汤盅。
    见后生只是致谢,未有动用之意,女子又开口道:
    “小女名阿莲,家住山下五虎村,是而常来这枫山采些菌菇补贴家用。遇到时气不好时,便留宿此废庙,也算是老常客了。”
    女子语调轻快,似有调侃之意。后生闻罢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抬头望向了女子。
    那女子确是一副农家女的扮相,朴素利落的紫灰色农服,扎一花色头巾,然乌发浓密,眉弯眸亮,粉唇一双,一颗红痣落于其旁,笑颜中亦带着酒窝一对,形貌可谓是娇憨可人。
    “小生沉池台,仅是青州一读书人。”
    “读书人可难得!”女子娇呼,“阿莲村中的林阿兄去年中了举人,可谓是前途无量。阿莲瞧沉公子仪表不凡,胜那林阿兄许多,之后中个状元、榜眼或是探花,谋得个一官半职也未可知呢。”
    沉池台轻笑了声,揭开了盅盖:“沉某借莲姑娘吉言。”
    几口后,他又道:“莲姑娘的厨艺,沉某尝着也是不凡!”
    然只见阿莲脸颊间浮漫开一抹红晕,似羞似愠,她匆匆道:“公子休要再夸!你来我往的,倒显得先头阿莲的话语全是奉承呢!”
    沉池台饮尽那最后一口鲜汤,不急不慢道:“身体力行,自证清白,沉某所言发自肺腑,姑娘可别气了。算起来,是沉某嘴笨了,是好的却不会夸了,枉费这么几年习得的学才。”
    望着那被吃得精透的汤盅,又见沉池台如此夸赞,阿莲羞得脸通红,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嗫嚅回应着:“如何不气?读书人惯会花言巧语,哄人开心……”
    未等沉池台再答应,阿莲抬眸,前倾身子,娇羞道:“若……公子真心想要阿莲不气,可否教阿莲识几个字?”
    “有何不可?”沉池台轻笑,“实为易事!”
    言毕,沉池台从那藏青兰纹的书箱中取出一书册,又以绢布擦拭几面。见状阿莲嘴角微微抽搐,然神情很快恢复如常。她目光熠熠,试探性地接近沉池台,见对方并未反对,便依偎坐在其身旁。
    那书册不过是最简单的道德伦常论,沉池台讲得又极细,可是阿莲听起来仍是有些犯困。
    书页在石条下亦欲与入室之风翩然共舞,纸页飞起又受困坠下,呼哧出声。烛火昏黄,烛芯燃烧,噼啪作响。微寒秋叶,窗外红叶纷飞,一片乘风入室,落于册上。
    然授业者仿若未受外物分毫影响,只是利落地拂去红叶,继续作讲。
    “情,人之阴气有欲者也。”
    闻此,阿莲那因瞌睡而晃动的脊背连忙挺拔了起来。
    “这情为何意?欲为何意?”
    阿莲语调似困惑又若引诱,她抬眸望向沉池台,眼眸含有水光而朦胧。
    “所谓人分阴阳,情欲为其天性有之,易分阴阳。”
    “阿莲与沉公子,是否也是阴与阳?”
    “是如此。”
    阿莲突然娇笑,像是使诈得逞的狡黠狐狸般转身轻轻环住了沉池台的腰腹,她缠入他的怀中。见对方尚未阻拦,她缓缓仰起那张娇憨的脸,
    “那——沉公子此刻可否像阿莲一样,有情亦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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