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琼瞧着眼前显阳宫大大的牌匾,先是轻轻闭了闭眼睛,可等她睁开之后,眼神中再不复方才的不安,扶着宝笙的手便走了进去。
    显阳宫里,内务府派来的宫女和太监们,早就跪了一地,“奴婢、奴才请淳妃娘娘安。”
    瞧着跪了一地的人,徐琼知道这些人并不比宝笙,冬至冬月几人是知根知底的,所以,只打量着众人,沉声道:“你们既被指来显阳宫当差,那该是和本宫有缘的。本宫并非苛责宫人的性子,可唯有一点,本宫见不得吃里扒外的东西。”
    徐琼这么说,其实并非是要摆主子的谱。
    而是借着这些话,传到六宫妃嫔耳中的。
    这样,那些人也该知道自己并非软弱可欺之人。
    交代完宫人,徐琼便直接回了自己住的东配殿。
    宫女们侍奉着她换下朝服,穿上更为舒适的宫装。
    这时,却见冬至进来回禀道:“娘娘,贵妃娘娘方才差人给您送了东西来。”
    徐琼懒懒开口道:“是什么东西?”
    冬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状,徐琼直接便让人把东西呈上来。
    而等她看到昭贵妃给自己送来的竟然是一套粉红色几近透、明的寝衣时,她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昭贵妃这是故意提醒自己,她如今的恩宠不过是以、色侍、人。
    一旁,宝笙见贵妃娘娘竟然这么急着羞辱娘娘,忙开口道:“娘娘,您不要胡思乱想,贵妃娘娘这样做,想必是因着娘娘今日入宫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徐琼当然不会生气的,她只是第一次觉着昭贵妃竟如此之蠢,以为借着这个就能够羞辱到自己。
    延禧宫
    昭贵妃一想到方才徐琼竟敢那样回击自己,仿若变了性子一般,顿时气都要气死了。
    偏偏皇上还这样护着她,不仅如此,两人竟然在宫道上那样亲昵,要知道皇上的性子,便是年轻那会儿,也未有这样宠着一个人的。
    一旁,李嬷嬷却是开口道:“娘娘,您又何须这个时候就和徐氏置气呢?您送了那寝、衣过去,若被徐氏故意在皇上面前给您上眼药,如何是好。”
    昭贵妃却是冷冷道:“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凭什么皇上为了她,竟然丝毫都不顾及本宫的脸面。”
    李嬷嬷知道自家娘娘气性大,所以也只能安慰自家娘娘道:“娘娘,您这是表面儿上看着徐氏得意。可您要知道,太后娘娘怕不会轻易绕过她的。”
    “就她如今住的显阳宫,那里面的东西,先前可都是嘉阳长公主的。可因着这些东西是内造之物,嘉阳长公主也不可能带出宫去。”
    “可嘉阳长公主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何况,长公主历来大手大脚,这先前已经瞒着太后娘娘,多次拿了这些内造之物变卖,所以就冲着这点,徐氏眼下也不过是暂时得意罢了。”
    昭贵妃此时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个上面,她只要一想到皇上若是日日宠幸徐氏,这假以时日徐氏怀了身孕,可不就愈发得意了。
    若到时候皇上龙颜大悦,借着她所生之子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小皇子,加封她为贵妃,那可怎么办。
    这样的念头一起,昭贵妃便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听着自家娘娘的担忧,李嬷嬷却是觉着娘娘的担忧有些多余了,“娘娘,徐氏再是国色天香,皇上还能一直宠着?何况,她若真的有了身孕,那便不适合侍寝了。六宫妃嫔如何会干看着?”
    说完,李嬷嬷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起明日内外命妇要前去显阳宫给徐氏请安的事情。
    内命妇里,在徐氏品阶之上的自然无需往显阳宫去,可外命妇,便是镇国公老夫人郑氏,也得入宫来的。
    想到这徐氏原本是老夫人的孙媳妇,往日里在老夫人面前做小伏低,小心翼翼,如今却要转而跪在徐氏面前,恭顺的请安,尊称她一声娘娘。
    这即便是李嬷嬷见多了大风大浪,也不由替老夫人羞恼的很。
    何况,这事儿也不只单单老夫人一人的荣辱,这也关系到自家娘娘。
    老夫人是娘娘的生母,如今却要跪在徐氏面前,这无异于是也打了自家娘娘的脸呢。
    李嬷嬷想到了这一点,昭贵妃自然也想到了,她更想到到时候后宫妃嫔定会借着这个取笑自己。
    可她偏偏什么都做不了。这别的人或许可以告假,或者称病不往宫里来请安。
    偏偏镇国公府,不能出这样的风头。
    只因着,镇国公府若是这样做,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到时候只怕惹了议论纷纷不说,还会惹了皇上动怒,让皇上以为镇国公府因着徐氏入宫的事情,对皇上心存怨怼。
    这一刻,昭贵妃第一次后悔起来,若早知今日,之前便不该再侄子的宫宴上弄出那样的丑事来,若非如此,自己那大嫂该也会顺利请封诰命。
    如此一来,那明日高氏便可以代替老夫人往宫里来,如此,多少是保全了自己的颜面。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第54章 尊卑互换   “这镇国公老夫人一会儿可别……
    镇国公府
    今日徐琼以淳妃娘娘的身份入了宫, 国公府的气氛可谓是压抑到了极致。
    可比起徐琼陡然成了宫里的娘娘这事儿,眼下众人更难释怀的是,明日外命妇要往显阳宫给徐氏行跪拜大礼的事情。
    这些年, 镇国公老夫人养尊处优,更因着宫里有贵妃娘娘在, 她更是鲜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可没想到, 活到这个岁数了,竟会遇上这般荒唐的事情。
    徐氏可是她的孙媳妇啊, 这往日里,徐氏在她面前做小伏低, 小心翼翼,如今,倒是要尊卑互换,自己成了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一想到明日显阳宫那么多的妃嫔和外命妇, 看着自己受了那般羞、辱, 镇国公老夫人便觉着眼前一黑,差点儿要晕过去。
    一旁, 高氏心里也是不舒服极了,可比起老夫人明日要往宫里去, 她这会儿却也有些庆幸起来,自己未曾得了诰命。
    可心里虽有些庆幸, 她这会儿也不好什么都不说,只听她缓缓开口道:“母亲,我倒是有个极好的法子呢。”
    “您虽不能借病或者寻了别的理由不往宫里去,可我们可以对外放出话说,您不小心扭了脚,如此一来, 您明日到了显阳宫,那徐氏即便如今是淳妃娘娘了,她还敢生受了您的礼,让您真的跪下给她行大礼。”
    “若真是这样,那她得多傲慢和跋扈啊。到时候,只怕惹了流言蜚语的该是徐氏才是。”
    高氏确实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此刻也只能想到这个方法,能稍微保全了老夫人的颜面。
    镇国公老夫人听着她这话,果然愣了愣。
    看着老夫人这神色,一旁二太太郑氏也劝着老夫人道:“姑母,我觉着大嫂这法子极好。不管怎么说,您确实不能跪在那徐氏面前的。否则,不仅仅是我们镇国公府失了颜面,连贵妃娘娘,只怕都要因着此事,被人指指点点。”
    郑氏说完这话,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没等她开口,却见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不好了,世子爷不知在哪里喝了酒,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了。”
    听着这话,镇国公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这孽障,他怎敢这样不知所谓!”
    如今徐氏已经成为宫里的淳妃娘娘了,那可是皇上的女人了,可自己孙儿却在外头喝酒喝到醉,这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如何能不动怒。
    高氏也没想到,儿子竟会如此糊涂,忙起身急急请罪道:“母亲,您先别气,容儿媳去书房看看。”
    可没等高氏离开,镇国公老夫人便沉声道:“你上次往宫里去,娘娘不是和你透了口风,说是看中了那内阁次辅曹家的女儿吗?既如此,这些日子你便找了人上门提亲,没得让那孽障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在镇国公老夫人看来,孙儿续娶的事情如今是势在必行了,这不仅仅是因着孙儿今日醉酒,而是只有国公府有了新的世子夫人,许才能和徐氏慢慢的撇清关系。
    高氏闻着老夫人这意思是要马上定下这婚事,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可即便她并不满意这曹氏,最终她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恭敬的对着老夫人道:“母亲,这事儿儿媳记下了,这几日便找了人上门说亲。”
    夜色渐深
    显阳宫里,因为知道皇上今晚会往显阳宫来,宫人们早早便服侍着徐琼沐浴净身,冬至更是不知从哪里寻了了香露,从手指头到脚指头,都要喷了这香露上去。
    徐琼见大家这样子,却是不由笑出声来。
    她并非第一次侍寝了,哪里需要弄这些花样。
    可没等徐琼拦了她们,就听冬至笑盈盈道:“娘娘,您也瞧见了,这东配殿里一应装扮,皆是按着民间嫁娶的习俗,可见皇上心里是有娘娘在的。可这承宠容易固宠难,所以奴婢觉着娘娘待皇上,该比别院那会儿,更用心些的。”
    徐琼瞧着眼前这大红色的幔帐,金线鸳鸯锦被,上面撒着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她承认,皇上待自己多少是有心的。
    可也因此,她不想做那个极力在皇上面前争宠的人,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在后宫有一席之地,想要在和皇上的交易结束,皇上彻底除掉姜家和姜太后之后,还能全身而退,那便只能是在皇上心里成为特殊的存在,而不是如这宫里为了争宠,最终弄得面目可憎的妃嫔一般。
    那样的话,自己才是输了。
    冬至和冬月到底也侍奉徐琼身边有些日子了,此刻看着她的神色,又哪里能不知道娘娘怕是不喜欢这样的。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看两人紧张的样子,徐琼笑着安抚两人道:“你们二人若非替本宫着想,也不会这样事无巨细。所以,本宫不会怪你们。”
    “可本宫还是觉着,皇上若只是喜欢一副皮囊,那就太肤浅了。别的不说,这后宫佳丽三千,并不缺乏美人,可为何从未有人成为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呢?”
    “所以,比起这样的费尽心机,本宫倒觉着不如顺其自然。在别院时怎样,日后便怎样,这样不更好吗?”
    虽侍奉自家娘娘身边不久,可冬至冬月却也知道,娘娘其实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否则,也不至于会闹腾的和镇国公府世子爷和离了。
    所以,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低声请罪道:“娘娘,是奴婢们欠考虑了。”
    因着这个小插曲,这日晚上等承宁帝过来时,见徐琼如在别院时一样,浅笑着站在门口迎了自己,不由的,承宁帝眼中也尽是笑意。
    他虽知道徐琼是不一样的,可看她待他如初,并未有别的私心,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感慨的。
    毕竟今日若换作其他妃嫔,骤然得宠,又怎么可能丁点儿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可徐氏没有,就冲着这个,便是难能可贵了。
    见皇上眼中的笑意,徐琼知道,自己做对了。
    她虽侍奉皇上身边不久,可她却并不会被皇上给她的恩宠,还有时不时的温柔给迷、昏、头,因为,皇上能坐到如今这个位子上,那便不是简单之人,甚至可以说,他温柔的眸子下面,有时也是掩藏着审视和冷漠的。
    而她,孤身一人,全然无靠,便只能投皇上所好,努力成为皇上心中那个特殊的存在,这样才能不枉费自己重生一世。
    见徐琼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承宁帝牵了徐琼的手就往内室走去,等看到大红色的幔帐,还有锦被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时,承宁帝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徐琼道:“可还喜欢朕给你准备的这些?”
    徐琼轻轻点头道:“臣妾自然是喜欢的。”
    说着,她顿了顿,又有些不安的看着承宁帝道:“只是,皇上这样待臣妾,落在众妃嫔眼中,只怕又要引来羡慕嫉妒恨了。”
    听着她的话,承宁帝伸手搂了她在怀里,温柔道:“朕说过,朕会护着你的。”
    说完,他一把抱了徐琼就往床榻走去,两人四目相对间,只听他一字一顿道:“琼儿,给朕生个小皇子吧,若你生下小皇子,那便是朕登基后的第一子,意义非凡。”
    徐琼并未说好还是不好,她只是给出了自己的回应,起身轻轻在承宁帝的嘴上落下一、吻。
    而这举动,可以说是极其大胆的。
    可承宁帝却并没有动怒,反而是愈发来了兴致,笑着道:“朕就知道,朕的琼儿是不一样的。”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因着昨日皇上宿在显阳宫,各宫妃嫔都有些没睡安稳。
    毕竟,如今就是说徐氏宠冠六宫,也不为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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