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干嘛呢!”蒋若依喊了一声,她戴着头盔,声音都闷在头盔里,“马上到家了,别乱动。”
    公孙文光当然听不到她说什么,他被风吹得整个脑子都快炸了,胃酸也疯狂上涌,他想吐,但他从来没有在急速飞驰的车上吐过,一张口,狂风就灌了满口,呛得他喘气都难。
    蒋若依把车停在家门口,这才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门口等她。
    她下车时忘了公孙文光还在车上,等人从她车上滑下来,她才赶紧伸手扶了一下,把人架在肩上。
    “你还真跟他在一起了?”杂毛男很不爽地看着她,“才分手几天啊,就不能缓缓?”
    “怎么了?”蒋若依架着公孙文光往家走,随口问,“什么事?”
    “听说你比赛赢了,过来看看。”杂毛摸摸鼻子,“恭喜啊,你那什么……”
    蒋若依停在门口,“什么?”
    杂毛看着公孙文光问,“你不会要把他带家里去吧?”
    “废话,不然我带他来干嘛?”蒋若依翻了个白眼,“你有话快说。”
    “蒋若依!”杂毛怒了,“你才认识他多久,你家带他进你家?”
    “我认识第一天,不也带你回我家了吗?”蒋若依不屑地看着他。
    杂毛胸口起伏不定的,“我们那时候才多大,八岁!现在,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个陌生的男人!不可以,你不能带他进去,万一他晚上对你图谋不轨……”
    “你放心,想图谋不轨的人是我。”蒋若依拍了拍他的肩,“你看,他长得多帅,我做梦都想和这样的男人睡一晚。”
    杂毛:“……蒋若依!你别逼我!”
    “我服了,你有完没完啊?”蒋若依把公孙文光往家门口一扔,揉了揉肩膀,“雷大牛,你直截了当地把话说清楚,怎么着?我是欠你钱了,还是怎么你了?”
    “可你不能刚分手就找了新的男人。”杂毛很委屈地看着她,一头杂毛都委屈地趴下了。
    “哦,所以你可以在我们没分手的时候找女人,我不可以在分手后找男人。”蒋若依问,“你发明的法律法规?”
    “我不是说了吗?那就是个意外。”
    “那是个美丽的意外不是吗?你很享受。”蒋若依戳了戳他的心口,“承认吧,雷大牛,你就是个流氓。”
    “哪个男人不流氓?!”杂毛生气了,“我承认,我喝了点酒,我那天,我原本不想那样的,但是她非要凑过来,我……”
    “行了,我不想知道细节。”蒋若依皱着眉摆摆手。
    “她主动的!”杂毛炸了,整个人炮仗一样炸毛了,“蒋若依,你说说你,咱俩在一起跟兄弟一样,你对我有过欲望吗?亲都不让亲,碰也不让碰,咱俩这叫什么男女朋友?!”
    “哦,怀孕了没钱结婚去堕胎就叫欲望是吗?那叫不负责任的欲望,我妈已经不负责任地把我生下来了,我可不想造孽地生下另一个‘我’!”蒋若依目光笔直地看着他,“雷大牛,我问你,你有钱结婚吗?你现在要是跪下来跟我求婚,说你养得起我和孩子,我立马跟你结婚!可是你能吗?!你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我……”杂毛喘着气,“我要是找到工作了呢?”
    “有钱吗?”蒋若依问,“有钱买学区房吗?”她伸出手,算给他听,“有钱买奶粉吗?有钱买尿不湿吗?如果我怀孕了,做孕检,各种检查,有钱吗?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开销呢?水电费呢?这些你算过吗?”
    杂毛彻底哑了嗓子。
    蒋若依转过身,挥了挥手,“你走吧。”
    “所以,你选了他是不是?”杂毛在身后问,“他比我有钱是不是?”
    蒋若依已经没力气了,她低头看着睡倒在门口的公孙文光,低低应了一声,“是啊,他比你有钱。”
    杂毛终于走了。
    蒋若依把公孙文光抬着丢到沙发上,随后从冰箱拿了一罐啤酒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喝。
    公孙文光反胃偏头吐了,并不是酒,吐出来的都是水。
    蒋若依叹了口气,把人架到了洗手间,往花洒下一丢。
    随后开始打扫卫生。
    她从三年前开始一个人住,妈妈三年前病死,那一年她刚好高中毕业,也是可以继续读大学的,学费可以申请免利息贷款。
    但她没有念书。
    她出来就开始找工作,她和妈妈生活了十几年,一直住在租房里,她的目标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显然,这个目标太大了,她努力了三年,只够付得起房租。
    她的妈妈并不是游手好闲的人,但她赚的很少,她没什么学历,身体也不是很好,做不了劳力活,当初为了生她,落了点月子病,每到冬天,都要买药吃,药很贵,她们常常一整个冬天都呆在家里做针线活。
    蒋若依只记得那时候手上全是针头戳出来的泡,她们要在衣服上穿珠子,穿一件衣服能得五块钱。
    一件衣服要穿半小时。
    为了那五块钱,她的记忆里冬天特别冷。
    手脚冰冷。
    她记得自己十岁的时候问妈妈,为什么别人家都有钱,我们家没钱。
    那时候妈妈赌气地说了句,“那是因为妈妈为了生你,把钱都花光了,把我的青春也耗尽了!如果不是为了生你,我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穷!”
    那句话到现在都停留在蒋若依脑子里。
    她知道妈妈那时候说的是气话。
    但是没用了,那句话扎进她心里。
    一呆就是整整十年。
    她对爸爸没有印象,但是以前的邻居会说你爸爸是个很高大帅气的男人。
    很可惜。
    这句话后面常常跟着这三个字。
    因为他很早就死了。
    在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
    妈妈坚持一个人带她,后来觉得辛苦想改嫁时,对方都会嫌她带了个女儿。
    蒋若依时常想,如果不是自己,或许妈妈一个人过得能轻松些。
    但反过来想,如果不是妈妈把她带来这个世界……她们两个人都能轻松些。
    她累了。
    她把地板拖完,进去时,看见公孙文光还躺在花洒下,被淋得浑身衣服都湿透了。
    “喂。”她把拖把放好,开始给自己卸妆,“起来,我要洗澡。”
    公孙文光眼皮半开半合,被水淋出几分清醒,他看了眼周围,发现自己似乎正在洗澡,于是动手把衣服脱了。
    蒋若依卸完妆一扭头,再一次看见了裸男。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场面,随后憋着口气转过身。
    镜子里的那张脸已经红了。
    她握了握拳头,“少爷,麻烦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公孙文光只听到出来俩字,便走出来了。
    蒋若依看到镜子里,这个傻逼一丝不挂的走了过来,还越走越近,她不由得大喊一声,抓起边上毛巾就丢他身上。
    公孙文光没有反应,根本没接毛巾。
    蒋若依崩溃了,“你他妈——”
    她闭着眼拿起另一条毛巾盖在公孙文光心口,冲他说,“盖好。”
    公孙文光反应满半拍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出去后,蒋若依才注意到,他还挂着空档,又要崩溃,好歹撑住了,找了个大毛巾给他围了一圈。
    “去沙发睡。”她找了新的床单铺在沙发上,把他扶到沙发上,“就在这睡,躺下。”
    公孙文光乖乖躺下了。
    蒋若依呼出一口气,疲惫地进了洗手间。
    结果洗澡时,满脑子都是男人的果体,不得不承认,少爷的身形不错,虽然没什么肌肉,但没有赘肉,皮肤偏白,有种青年的青涩和紧绷。
    扶他出来时,她还注意到他的脚特别漂亮。
    瘦长型的脚,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还很干净。
    让人有种想把自己的脚覆在他脚面上的冲动。
    蒋若依晃了晃脑袋,把自己的龌龊想法甩掉。
    她吹完头发出来,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冲公孙文光说,“桌上有水,晚上别碰洒了。”
    公孙文光已经睡着了。
    蒋若依从房间里找了条毯子盖在他腰上,随后把灯关了。
    明明喝了酒,脑子却还清醒得很,大概是跟雷大牛今天把话都撂明白了,她一躺下,就想起很多从前的事。
    她想起妈妈时常叮嘱她,不要跟那帮混混混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也会变成他们那样。
    但是学校里,只有那帮混混对她好。
    杂毛是混混里的老大,他后来书念不下去了,依然经常来找她玩。
    蒋若依能跟他认识,也纯粹是因为从小就住在一条巷子里,离得太近了,只要一出门就能看见。
    她十岁刚搬来,就认识了他,他什么都给她,过年时的压岁钱,敲诈别的小朋友的糖果饼干,只要是他有的,他全部捧着送到她面前。
    献宝一样。
    眼里闪着亮眼的星星。
    出生在这样的环境,很少有人能走出去,大家觉得这辈子就这么囫囵过去就算了。
    但她不想认命。
    她还记得妈妈没走之前,她跟她说,以后长大了就赚钱,赚很多钱。
    具体多少,她没个数。
    但她知道,她以后会买得起给妈妈治病的药。
    冬天不需要穿珠子,也不会让手脚冰凉。
    夏天可以吃很多雪糕和冰淇淋,还可以吹空调。
    但是妈妈没有等到。
    这个目标现在只剩她一个人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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