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麻子如今被分到专管收鱼的事情,正拿着这一年的两大本厚簿子,算清楚分总条陈,然后要和杨厚德还有他舅舅一并合计来年的事情。
    至于三叶子,他小脸绷着,年前又拔长一小截,庆脆脆给他新做了一件白色鸭绒夹衣,腰板挺直,小手像模像样地拿着他哥专门做好给他的骡子毛笔,正描着字底纹,学认字呢。
    外边王海请示后一进门,最先打个冷噤,“夫人,老爷,今冬这天气,比往年冷不少,瞧着像是要下大雪的样子。”
    庆脆脆招呼他自己倒水喝,“佃户家都还好吧?”
    王海点点头:“回夫人,都还行。地里这几天上了冰碴子,人力砍不动了,他们也不去翻土。
    那里离后山近,循着以前老爷进山痕迹,砍柴打猎都便利。竹屋都捆裹了稻草,北地人生火在地上挖坑,避火星子,还暖和。听姚小哥说,昨儿还打了一只獐子,送到镇上换了些钱,不好再收您送的米粮了。”
    说着指了指灶房,“回来前,他们还送了许多獐腿肉呢。我一并送到北边灶房了”
    家里不短缺肉食,不过山里野味自有滋味,倒是很久没吃了。
    庆脆脆于是道:“那今晚便吃獐子肉吧。”
    佃户自食其力是好事,庆脆脆受了他们的心意,那三家人心里便好过些。
    总是欠着他家情分,没办法挺直腰杆子做事。
    她看看王海身上的衣衫,瞧着袖口都有些磨旧了,道:“新衣裳舍不得穿?”
    之前就已经将说定的两套冬衣发给了两个王。
    方才瞧着王丰已经穿上了,倒是王海却没换。
    王海:“我请货郎给家里送了一套,身上的这件还好着呢。新衣裳等翻年了再穿吧。”
    知道他是个孝顺孩子,庆脆脆便没有多问。
    正说着话呢,外边王丰敲门进来,“夫人,柳大和柳二来了。”
    庆脆脆道:“让他们进来。”
    伏案这么久,庆脆脆让丈夫和三叶子起身走动一番。
    炕头再暖和也不能死坐着,松快筋骨眼睛,不至于长时间一个姿势损累着。
    柳大和柳二是来接年后最后一波干货的,庆脆脆看着他们收点好,将一张出样文纸递过去,“这是年后最后一波货了,若是卖光了,不拘哪天,让管事和小刘锁好门户,便算是年前歇业了。”
    柳大接过白纸来,确定上面数额正是出库的重量,谨慎地收在怀里。
    这边出库给条样,回了镇上入库也要给条样,若是中间少了斤两,那就是他们兄弟两个的失职了。
    他拱手应下:“夫人,我兄弟两个....”
    庆脆脆道:“你们虽是在铺子里照应着,却也是跟着王家的活契,铺子哪一日停业,便算做歇假。年后破五再上工。你们要回老家去看看?”
    柳大摇摇头:“家里没人了,我们兄弟在哪儿,家就在哪儿。所以想借个福气,今年能在村里跟您和老爷一并过节吗?”
    说罢兄弟两个笑呵呵地挠着脑袋。
    庆脆脆便看向丈夫。
    王二麻子正净手呢,方才从小库房出货沾了不少鱼油,有些黏糊糊,见脆脆看过来,明白这是要自己做决定。
    其实家里人多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热闹,一进门的下人套舍还有空处,住得下。
    “想来便来,只不过不能在村里瞎起哄生事,平日里院子没什么事情,你两个若是闲着便帮衬洒扫,平时盯紧了门户就成。”
    柳大柳二自然点头应下,兄弟两个乐呵呵地往外去。
    一侧的王海和王丰跟他们走得亲近,闲着没事做,请示后便同去镇上走一趟。
    也幸亏临时起意走了一趟。
    这天后半晌,两个王回来都是一身泥土,狼狈不堪。
    原是不知哪里的三五个小蟊贼,竟然在这乡路上打劫过路人。
    瞧着他们一行四个,个个穿得齐整衣衫,还牵着一只马骡,马骡背上一左一右大箩筐有一人高,一看就是肥客。
    可惜他们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柳家两兄弟的实力。
    王丰坐在堂下,一脸眉飞色舞学得兴起,“柳二哥一脚就将为首那人踹翻了。那人还挣扎着要用刀伤柳二哥的腿,却不想柳二哥一扭一撇,顿时便将他手腕给断了。剩下的那几人瞧着阵势不对,转身就跑了。”
    王海顺着他话音也是难掩激动地点头。
    三叶子自然听着好奇,三个人蹲在炭盆前嘀嘀咕咕。
    庆脆脆听说没人受伤,还保住了货,长吁一口气。
    马上就是大年节的,若是见血伤人命,心里都不大痛快。
    不由感叹:“柳家两兄弟真是能干,这也算是因工有灾,年前结算的时候多给些红钱压压这祸运。”
    想起今日若不是两个王主动请告,对方人数上不占优势,未必肯善罢甘休。
    “你们两个也有功,也要赏。”
    两个王顿时更开怀了。
    庆脆脆知道此事后便叮嘱王二麻子,“过年,村里人手里都是有闲钱的,这时候去镇上保不准什么时候被盯上,你去里正那处走一趟,提醒村里面人警惕些。”
    从这日之后,村里人再去镇上便结伴而行。
    不过,去的人没事,回来的人却没有防备。
    腊月二十三糖瓜儿粘,庆母做了一大锅白米甜糕,分了一篮子给大闺女家送来。
    这米是大闺女送的,出门的时候,难得没听见当家男人叫嘴。不过就是叫了,庆母也懒得搭理。
    白米糕是用碾子研磨成浆,滤去米渣,雪白的浆水上锅小火不断熬煮,期间需要不停歇地用大棍子打搅,防止受热不均匀,哪一处生了糊味。
    最后全部放在格子屉上,放凉就能吃。
    庆脆脆喜欢甜嘴的,米糕本身甜,但是她更喜欢热乎乎地沾着糖霜吃,一边听她娘讲事情。
    “咱们村有几个体面人是在镇上做事的,那蟊贼的消息光自己村里知道。谁曾想赵家大郎是单支从镇上回来的,大后天的,黑洞洞的,不正是让人家逮着宰的。”
    庆脆脆道:“赵家人没说给捎个话啥的?”
    庆母摇摇头,“赵家现在早就不是以前的光景了,赵老族公中风以后偏瘫了,再镇不住底下的小心思。尤其是那远房族亲,闹腾得分家。人人都想着往自家捞好东西,生怕吃亏了,谁还记挂镇上的人。”
    一个院子斗起来一团糟污,村里的赵家人就是知道都未必愿意特意传话。
    毕竟大房过的好日子,天天镇在众人头上,除了大房和老族公,估计谁都想看大方倒霉呢。
    庆脆脆也明白里外曲折,听说赵大郎不仅丢了一月的工钱,连带着买回家的过年节礼都让抢了不说,身上还挨了不少打。
    本以为这件事就到此处了。
    却不想没过两天,赵家老族公竟然过身了。
    听说是赵大郎的事情赵家人不敢说给赵老族公听,怕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
    却不想赵大郎身上的伤一好,自己奔到赵老族公跟前一通说嘴,全是怨怪家族人故意不给他传话防备,这才有了一难。
    赵老族公平生最骄傲的事情就是赵家族人同气连枝,宗亲之间凝聚心力、团结一致,却不想竟然出了这种内部倾轧的事情。
    一口气没上来,竟又是死不瞑目。
    她听过之后只叹一声。
    赵家人原本是村里最顶霸的姓氏,可惜上不为上,尊不好教下,真可谓是自作自受。
    年前生了这棕子事,赵家这个年怕是不好过呀。
    有人欢喜有人忧。
    村西边赵家举白幡挂白布,人人裹素。
    村东边却是一阵鞭炮热闹。
    赶在年前,秦家的新院子终于晾干搭好,选了良辰吉时搬锅灶挪动新居。
    其实这消息早在村里有了音,也不是专门瞅着赵家有丧事才起的。
    可谁让有一句话叫死者为大呢。
    因为秦家搬新家的红事,不少人指指点点说秦家是故意的,非要在赵家老族公没发丧前办红事,是为了报当年被抢了十五亩地的仇。
    秦老婆子听了懒得分辩,只对村里人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搬家是老天爷的吉时辰,谁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去县里递红状子去。”
    这几天又是洋洋洒洒的雪花,虽然不至于压塌房屋,但是秦家人都惦记赶快去了新家,安窝过个顺心的年。
    秦家新院子和王家离得不远,挨着一片小矮山坡,没有王家砖瓦房气派,但是泥瓦房子也是村里上好的人家,更何况占地也大。
    秦家三儿,新院子里外成三座院子,最大的是老大家的,秦老婆子和秦家四闺女跟着住一院子,另外两个院虽小些,却也不拥挤,该有的四向房子都有。
    新房子垒砌的时候就有人看过,看秦家搬家笑着问:“秦婆子,你家不是也要分家哇?要不怎么三院子这般分明?”
    秦婆子道:“不分家但是分户头。一院子还是分明些好,各家过各家的好日子,我老了,想享几年清福了,每天起早贪黑把持住家,心都快乏死了。”
    有些人家不理解秦婆子的做法,唯独庆脆脆听了生出钦佩。
    有句话说共患难,不同福。
    秦家以前日子难,一家人的日子说朝不保夕差不多,常年靠海吃饭的人那是用命在拼了。光看秦家大郎腰背骨头风湿的样子,就知道以前日子不好过。
    能上自己家做生意,秦家大郎和弟弟从三十里外的码头上收海货,用不着出海冒命,以后好日子也不远。
    这时候新房子垒好,秦婆子打定主意各有各的活法,把钱权分出一半给各房媳妇,不吃大锅饭,人人都有好好过日子的奔头。
    这才是长者智慧。
    起家难,在于长亲有没有眼界。就看中这一点,庆脆脆便属意和秦家合作,让他们料理王家的第二间收鱼铺子。
    不过都是年后的事情了。
    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烧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发糕;年三十熬一熬。
    一转眼就是大年初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真的好冷呀,小可爱们注意添衣保暖呀。
    冻手冻脚在码字,实在艰辛,可否送一个爱的收藏小心心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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