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娇气的吭哧吭哧,“表嫂还是看着点自己屋里吧!我可听说表哥又有了新欢了,哼,别哪天又出来玉蝉,木蝉的!”
    说完,郑娇不给魏若若再回嘴的机会,转身就走。
    魏若若挑眉:“新欢?”
    玉娟疑惑道:“没听说大爷跟咱们府里那个丫鬟走的近啊?”
    “莫不是在外面?”
    魏若若早对林景明失去了兴趣,对他找那个女人自然也不在意,但有玉蝉被人收买的前车之鉴,她还是上了心。
    “多留意大爷的动静。”
    “是,奶奶,奴婢晓得。”
    ………………………………
    晋将军领了君命前往方正县。
    那处情况不明,这个时候前去,极有可能发生许多不测的事,可能有性命之忧。
    他还算淡然,但非要跟着一起去的成国公等人就显得十分忧心忡忡了。
    灾患时最容易发生暴乱,若闹出匪患,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几人都知道自己这次前去的胆子不轻,又心系自己的儿子,浩浩荡荡的人马,走的极快。
    晋将军带兵多年,自然知道行程不能安排的过紧,否则后继乏力,就算人能受得了,马匹也受不了。
    但汝宁侯大义凛然,“将军再请紧急了,百姓还是水深火热之中,我等耽搁不起啊!”
    段逸尘那傻小子可是他的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不容有失!
    成国公和殷铁嘴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此次灾患关系重大,不能耽搁!”
    晋将军哪里不知道他们是着急找儿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就先步行一段时间,让人马歇一歇。”
    “步行就步行。”
    几人竟然没有丝毫犹豫。
    于是一行人沿着崎岖山路,用最短的时间进了兖州,靠近了灾情最严重的方正县。
    许多村落只剩下废墟,这触目惊心的情形,令众人感到心中发寒。
    汝宁侯几人平日养尊处优惯了,不必兵丁,一路行来,已经累掉了半条命,腰也疼腿也疼,脚也磨出了血泡,一瘸一拐的,感觉像是上了西天。
    但他想的更多的却是自己那个儿子。
    那小子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嘴里从来断不了吃食,沦落到这种地方,还能活得下去吗!
    再看看四周散落的乱石,有的甚至堪比一间屋子的大小。
    这玩意儿从山上掉下来,别说人了,房子都得砸成碎渣!
    这么想着,越发觉得儿子可能出事了,顾不上疼痛,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沿途几乎看不到任何人,不,应该说看不见活人,他们亲眼看见几只也够拖拽着喝水中泡的发胀的尸体,准备进食。
    到处都是被地崩大肆毁坏的痕迹。
    终于,在剩下半条命也将要上西天的时候,众人终于赶到了地方。
    就在他们拐过一处低洼的山坳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处村落。
    不,不是村落。
    仔细看去更像是东拼西凑一处落脚地。
    周围的乱石淤泥被清理干净,远处决堤的河流也已经被堵住。周围的树木有刚被砍伐过的痕迹,而那些简易的木屋想必就是这么来的。
    除此之外,最令人震惊的是,这里没有哀鸿遍野,浮尸遍地。
    人声鼎沸中,众人都在努力的劳作。
    修筑堤坝,建造木屋,洗涤煮饭。
    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汝宁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讷讷道:“这……这些是灾民?”
    对比之下,自己这一身灰扑扑的蹒跚模样更像灾民好吧!
    晋将军眼中闪现笑意,说道:“上前一问便知。”
    大队伍在原地等候,晋将军带着汝宁侯等人缓步往前方走去。
    此时,就连形象包袱最重的殷士荃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寻找自己家的那个孽畜!
    四周不仅有农妇在洗衣,还有小孩子在玩闹,与外面几乎是两个世界。
    众人见他们过来,也只是寻常的看了一眼,就各忙各的事去了。
    似乎将他们当做了刚刚投奔而来的难民。
    成国公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
    来时还是簇新的锦衣,此时袍袖被割破,浑身早已污秽不堪,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一般,平时保养极好美髯,此时都一坨坨的黏在一起。
    他回头看了一眼。
    汝宁侯跟殷铁嘴也跟他差不多,只有晋将军还神采奕奕,不愧是常年在外领兵打仗的人。
    此时殷铁嘴与成国公二人的想法完全不同。
    他自然是着急见到儿子,可看到眼前的情景,想的最多的是,什么人,竟然有本事在这里开辟出这么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他心中震撼不已。
    就算是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在地崩之后,迅速的建立秩序,重建居所,安抚人心的同时,救助难民。
    要知道,在地方上想要办成一件事,何其难也,就算只是修一条路、搭一条桥,都需花费无数的心力,何况是如此呢?
    他心中不禁生出无数敬佩。
    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此人。
    他快步上前,拉住一个汉子问道:“请问……”
    他还没说完,对方就扯出笑来,热情的说道:“你们也是逃难来的吧?来这里就对了!现在恩公正在附近各个村子搜索难民呢!四里八乡的人差不多都在这里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没碰见恩公派出去的人手吗?”
    殷铁嘴有些目瞪口呆,那人见状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儿,到了这儿,便可放心了。你们一定饿了吧?”
    他指着一处稍大的木屋,说道:“那里发放饭食,你们先去领饭,顺便问问殷管事,好安排个落脚处。”
    “殷管事?”
    “是,你只管找他就好。”
    殷士荃完全愣在了原地,汝宁侯急急的上前又拉住那汉子,“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姓段的青年?像我这么高……”
    “别人不知道,不过管饭食的小哥儿就姓段,你要找人的话就过去问问。”
    说完,那汉子便走了。
    殷士荃和汝宁侯对视一眼,顾不得别的,提起袍子就往那木屋里跑。
    此时赶上正午,木屋前正在排队。
    汝宁侯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和殷士荃站到队伍最末。
    片刻之后,就轮到了汝宁侯上前。
    他死死盯着眼前分派吃食的年轻人,瞪大了眼睛。
    那年轻人没有抬头,而是熟练的取了一个饭团递到他手上。
    汝宁侯激动地手一直在抖,饭团“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那年轻人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来人。
    紧接着,他也瞪大了眼睛,“爹??!”
    段逸尘看着眼前难民一般的老父亲几乎不能相信!
    汝宁侯却忍不住哭了出来:“儿啊!你还活着啊!爹找你找的好苦啊!”
    段逸尘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爹,眼圈也是一酸,“爹,您怎么来了!”
    汝宁侯上上下下将段逸尘摸了一边,见他不缺胳膊不少腿,终于放下心来,“儿啊,爹找你找的好苦啊!你娘在家已经急疯了,你若是有半分的差池,叫我和你娘怎么活!啊?!”
    “是孩儿不孝……”
    段逸尘在家中时,还是个不经事的孩子,此刻见了自己的爹,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后面排队的人见到他们父子相认,都露出了欣慰的目光,并没有出声催促。
    事实上,这种情形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次,许多妻离子散的人都在这里重逢,找到家人。
    “爹……你是怎么来的?”
    段逸尘看着蓬头垢面的父亲,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不苟言笑,从来都是从容不迫衣冠整洁。
    汝宁侯老泪纵横,不过看见儿子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总算放下一颗心:“活着就好,你还活着就好,我总算也能给你娘一个交代了!”
    段逸尘见他当自己孩子一般,有些赧然,问道:“爹,你饿不饿?”
    他利落的又包了一个饭团递到汝宁侯手上,“爹,别再弄掉了,粮食紧缺,这是好不容易找来的粮食。”
    说着,他又弯腰将汝宁侯方才弄掉的饭团捡了起来,重新用油纸包好,说道:“这个丢掉可惜,我留着当晚饭吃。在这儿,出力气干活的人才有两个饭团吃,您将就着先垫垫肚子。”
    汝宁侯震惊的看着儿子捡起地上的饭团小心翼翼的包好揣进怀里,整个人都在发懵。
    那上头还沾了不少土呢!还留着当晚饭吃?
    他想张口说什么,跟在他后边的成国公激动道:“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
    段逸尘一怔,细细辨认了半天才看出这是成国公,“楚,楚伯父……您也来了。”
    “别废话,我儿子呢……”
    段逸尘见他如此急迫,伸手一指。
    成国公回头望去,便看见那边的堤坝之上,有个颀长干瘦的身影正在抗麻袋!
    “儿!我儿!”
    成国公踉跄着朝那人影跑去,一路大喊这“我儿”,引的众人侧目。
    这厢殷士荃将营地大概转悠了一遍,最终在一个帐篷里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此时,正有一个汉子跟殷正报备:“今日在水牛村找到八口人,已经领过来了,还需殷管事安排。”
    殷正抬眼看了他身后跟着的八个人,说道:“都报上自己的名字,年纪……”
    殷士荃远远看着,老泪顺着脸颊流出两道沟。
    儿子长大了!
    再也不是那个整日在家中惹祸的孽畜了!
    他举起袖子抹眼泪,可袖子上全是尘土,这么一抹,就抹出一个大花脸,以至于他上前时,殷正都没有认出来。
    但他一见那人一只手放在后腰上的动作,便蹭的一下站起了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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