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远环视了一圈,说道,“这里果然清净了不少,太后还习惯这清净吗?”
    太后冷笑,“呈新帝关心,还算习惯。”
    傅修远笑了声,“习惯就好,可是我专门为你弄来的清净。”
    他盯着太后那一身白衣,突然说,“朕不怎么喜欢这身衣裳,朕喜欢红的,越鲜艳越好,尤其是杀人的时候穿,喜庆。不如明日叫人做身红衣裳来吧,大哥也会喜欢的。”
    太后先是震惊,继而大怒,“你大哥尸骨未寒,你竟然敢……”
    “这是代价,”傅修远不急不缓地说,“既然改朝换代了,就该闭紧自己的嘴巴,要生要死,是我的一句话,而不是你的。”
    走前傅修远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来说,“能配得上她的人只有我一个人,至于傅钰,你的儿子,”他笑了声,说,“他不配。”
    第12章
    隔日,太后发了道懿旨,又被傅修远叫人传抄了几万份发往各地。
    懿旨写得复杂,大意便是傅钰虽青年而亡,但却并不是上天降罪,而是上天恩德,召真龙上界镇守太平,这是喜丧,于是代傅钰大赦天下,准许民间恢复婚丧嫁娶,一切礼乐仪式照旧,太后更是红衣以示天恩。
    懿旨一下来,便在民间引起了一阵轰动,纷纷跪拜皇宫的方向。而朝廷之中也风起云涌,不少人也嗅到了这道懿旨背后的不同寻常。
    季氏在朝中有不少势力,傅修远斩杀得不过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傅修远刚刚上位,又碍于身份,不能大肆斩杀反党,便一直同他们明争暗斗。
    郢骊听到这些朝廷上的事情,稍一思索便知道傅修远才是占上风的那一方,甚至对于季氏势力了如指掌,比起你来我往的争斗,郢骊更倾向于这是一场傅修远单方面的操控,等到他不想玩儿了的那一天,季氏会彻底倒台,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可能。
    太后也派人来找过郢骊,想要见她一面。
    只是没想到太后被软禁之时竟然也能绕过傅修远,将人直接带到她的面前。
    然而郢骊最后只摇摇头,“去回复太后,我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其他的,陛下谨慎,郢郦怕是帮不了她了。”
    当晚,傅修远来的时候眼里都含着笑意,她便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果然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朝廷上的事情丝毫未能影响傅修远的半分兴致,他下朝后依旧日日来陪郢骊,心情好时甚至还会带着她偷偷出宫,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有人问起便说二人是夫妻。
    郢骊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在街上愣了下,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没有人不想被最亲近的人承认,只是郢骊不是寻常人家的妇人,而是皇帝的妃嫔,“妻”从来都不是她应该有的地位和称呼,至多也不过比普通人家的妾好上那么一点点。
    妃嫔当得久了,有时会不记得这些事。
    而如今,对外将她称为妻子的却是傅修远。
    百姓会说话的,夸赞两人般配,傅修远一高兴便出手阔绰,有时甚至一掷千金,就为了让那人多说几句二人般配之类的话来听。
    郢骊被他气得头也不回地离开,傅修远追上来问她躲什么。
    “你若真想听,不如让我来说,你把钱给我,省得被外面的人当做疯子,还想着要捞你的钱。”郢骊冷着一张脸。
    郢骊是气话,自然不肯说这些恭维两人之语,傅修远见她这反应倒是觉得有意思,也不出去找人了,明里暗里地提醒郢骊自己来说些话哄他。
    郢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再恨傅修远,也见不得他这幅磨人模样,即便明知道这么一副皮囊之下是个什么样的阴狠毒辣的内在,对着他时也不得不耐着性子。
    有时她会想,傅钰死在傅修远的手中是有原因的,若他当真愿意演戏,便没人能够拆穿他。
    后宫郢骊过得安生,前朝后位之争却从未停止。
    傅修远和郢骊的事情多少都传了一些出来,傅钰死后,其后宫妃嫔均被遣返,除了郢骊,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新帝是看上了她将人留下来了。
    历朝历代并非没有这样的事情,男人好色本是天性,做臣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傅修远如今却迟迟不立皇后,不纳后宫,膝下又无子嗣,朝中大臣便闹了起来。
    只是这场闹剧没有撑得太久,便被傅修远当庭杖毙礼部侍郎收尾。
    他们至今记得,那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坐在皇位上,宛如地底爬出来的恶煞,漫不经心地问,“谁还想死,来试试?”
    “诸位爱卿既然如此有精力,与其关心朕的家事,不如关心一下京北的饥荒吧,”傅修远冷冷地看着他们,“京北位于边界之地,是重镇,饥荒这么大的事,你们一点消息都没有,竟然还要朕来告知你们。”
    “那朝廷养你们……有何用呢?”
    第13章
    傅修远忙起来即便是郢骊也一连多日没有见过他,郢骊难得清净,闲时便在屋中作画。
    她身边的宫人是傅修远亲自挑选的,嘴巧手也巧。
    “陛下这几日都顾不上娘娘,娘娘何不亲自去看看?”
    郢骊画画的手顿了下。
    以傅修远粘人的性子,恨不得一日从早到晚都待在郢骊身边,若他都顾不上郢骊,那边是京北之事当真繁忙。
    “我见他做什么,”郢骊语气淡淡地道,“他日理万机,我去了岂不是给他更添麻烦。”
    “是嫌添麻烦,还是嫌麻烦?”
    傅修远不知道何时来了,将身上的斗篷摘了,靠过来从背后拥住了郢骊。
    “几日不见,”傅修远低头,唇在郢骊颈侧摩挲着,“你倒是真不想我,若我一直不来,岂不是你我一直不见。”
    天气已开始入冬,傅修远身上带了不少外面的寒气。
    郢骊挣扎了下,漠然道,“我不去,你便不会来吗?”
    傅修远的行事作风一向难以捉摸,不过唯独在郢骊的事情上难得一见的专一执拗。
    郢骊也常常想不明白,真的会有人这么惦念和喜欢另外一个人吗?
    以前她只当傅修远少年心性,长久不了,可自十年前直到现在,他还是如此。
    傅修远闷闷地笑了声,张嘴咬了口,“你这是看穿我舍不得,所以有恃无恐了。”
    郢骊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话未说完,便被傅修远抱了起来。
    “傅修远?!”郢骊忍不住惊声叫他。
    “我不管反正我听着就是这个意思,”傅修远将人抱到床上,退了外衣抱着人躺了下来,“你别动,”傅修远笑了声,“我累得很,只睡一会儿,你若一直动,我就不保证不会做些什么了。”
    郢骊先是一愣,随即想说他们之间也不过是这些事情罢了,他们本不是一类人,便是只坐下来聊天恐怕也是相顾无言,但一想到这话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她便自己咬了下舌尖,将话咽了回去。
    她性子本温吞,说话也向来有分寸,但跟着傅修远久了,越发刻薄起来。
    其实傅修远说她是有恃无恐,倒也有一些道理,换做是其他人,郢骊说话或许还能好听些。
    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郢骊本没什么睡意,此刻动弹不得也多少有些困倦。
    迷迷糊糊的时候,有温热的东西贴着脖颈上来,一下一下地吻着。
    郢骊下意识别过头,又被掐着脸转了过来。
    被迫清醒,郢骊看着神采奕奕的傅修远一怔,“你干什么?”
    傅修远笑笑,“睡好了,做点别的事情。”
    郢骊脸色沉下来,“你别……”
    傅修远不管不顾地缠上来,蹭着她的脸颊,“累了好几天了,我是真的很想很想你,”他歪头亲了下说,“就当可怜我,嗯?”
    是真的几天没见,傅修远看见她便觉得心都软了下来,想着不管怎么哄着,只要她愿意就行。
    郢骊没说话。
    “那我当你愿意了。”傅修远说。
    作者有话要说:
    睡不着啊睡不着
    第14章
    天气越发的冷,傅修远从外面进来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寒气,偏他见了面又喜欢直接去抱郢骊,久而久之,郢骊便趁他来之前先叫宫人关了门,不让他进来。
    宫人胆子小,不敢真的堵着门,夹在两人之间小心翼翼,有个叫袭芸的胆子大,郢骊不松口当真不放。
    傅修远从不强闯,站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哄着郢骊来给他开门。
    宫人们小心翼翼地看向郢骊,袭芸拿了汤婆子塞进郢骊的手里,“娘娘没说话,你们看娘娘干什么?”
    宫人们讪讪地低下头。
    郢骊倒是笑开了,她还从未在宫中见过像袭芸胆子这么大的宫人。
    “你就不怕皇帝一生气,砍了你的脑袋?”她饶有兴趣地问。
    “砍便砍,”袭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反正人都要死的,怕什么?”
    郢骊笑笑,不知道该说她心性豁达还是该说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出阁前也是这幅性子,后来知道这世道处处是陷阱,没人看护你,就学老实了。
    “娘娘笑了不是?”袭芸笑了,“娘娘长得这么好看,多笑笑,陛下肯定更喜欢你。”
    听到这话,郢骊脸上的笑意淡了笑意,“你不知道我们的事。”
    她要的也不是傅修远更喜欢她。
    “但陛下对您还是不错的,奴婢从来没看过有男人这么对一个女人的,”袭芸说,“奴婢进宫前有个嫂子,人很好,像娘娘一样脾气很好,只是大哥看不上她,时常打骂,家里穷的时候就把她一两银子卖给别人了,嫂子走得时候哭了很久。”
    说到这些,袭芸的脸色也有些悲哀。
    “娘娘,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这么好,真的很难得了。”
    郢骊一时没开口,一直在门外说好话的傅修远也没了动静。
    宫人们见郢骊看过来,便说道陛下可能是走了。
    郢骊脸色没什么变化,只点点头。
    袭芸刚刚才夸完,一听这话有些惊讶,快步走过去只过去直接把门拉开了。
    只见傅修远站在门外,脚边摆了好几个碳炉,火温自下而上,烤着他的外衣。
    郢骊愣了下,见他不紧不慢地跨进来说,“我烤火了,你摸摸还冷不冷?”
    身边宫人都还在,郢骊皱着眉头叫他别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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