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肉眼根本无法识别的术式没能命中活物,甚至连甚尔的衣角都没能沾到。他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即使还抱着一个家入硝子也一样。
    但其实是无处可逃的,整栋楼都是荒耶的工坊,或者说他就是这栋楼本身。
    一击未中,黑色的魔术师停了下来,定定地看向甚尔。
    被审视的男人眼皮也没抬,正琢磨着自己是把人扛着还是背着走。
    抱着不太现实,有点影响行动。
    手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身体虽然持续被顿感压制,甚尔虚握手掌,触觉有些失灵,但也还没到无法动弹的地步。
    余光瞥到手腕的表,时间还剩下
    两个小时不到?
    伏黑甚尔确定了一下,发现事实的确如此,在他完全没意识到的时候,时间在飞快地流逝!
    锐利的眼神刺向黑色魔术师,对方的面容依旧被阴影笼罩,平静如死潭,左手维持在与肩同高,摆着攻击者的架势却并没有连续展开攻击。
    时间什么时候突变的黑色魔术师出现的时候吗?他刚才的攻击毁坏的是什么,除了空间之外还包括更高纬的东西?
    气氛凝滞了。
    你发现了啊。荒耶宗莲开口,因为家入硝子的关系,魔术中稍微也带上了一点时间的属性,不过没能控制好,原本是打算直接把你的时间全部肃正掉,不过没关系,下一次不会再出现偏差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魔术师再次发动了攻击。
    张开手再度握紧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即使需要注入魔力需要一定的缓冲,但对于稍微碰到就会被割断时间的甚尔来说,这无疑是十分严重的限制。
    强劲的□□可以扛住伤口,但时间快进造成的老化不可避免。
    肃!
    横在甚尔身前的咒具崩碎,他脚弓触底,以十分刁钻的角度侧过半身,同时从肩上的咒灵嘴里取出千里锁,锁链尖端直指魔术师。
    空气被划断发出嘶嘶的声响,但锁链在离黑色魔术师三四米处完全停了下来,无法再刺进哪怕一厘米。
    但甚尔也不需要依靠锁链,他只是在试探距离。
    苍崎说,没有什么结界是百分百牢固的,小川大厦外的结界能被五条悟的术式轰开,那自然这里也是一样
    长刀从咒灵嘴里取出,甚尔把硝子放在角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大臂,在魔术师展开下一轮攻击前消失在原地。
    被限制后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肉眼无法捕捉的身影带起一阵风,他压低腰,刀横在身前,右手凌起,调用浑身的力气斩向魔术师身周。
    空气中突兀出现了光的反射,那是不可见物质破碎的证明,但这还不够彻底。
    他可以更快,更狠,用更纯粹的压力去破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魔术师重复着,在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是苍崎告诉你关于我的事吧,包括如何战斗,如何救出家入。
    漏了一个,甚尔的长刀已经砍了下去,虽然感受不到肉块的阻塞感,但刀已没入对方身体无误,还有如何杀死你。
    「杀死」是完全不可能的。魔术师十分冷静地说,我曾被「杀死」过一次,但那是直死魔眼的拥有者。而你只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啧,这话说得像是在夸人。甚尔拔.出长刀,瞬身到男人身后,手肘后收,这次刀尖瞄准的是魔术师心脏的位置。
    刺出!
    血往外狂飙。
    脏器的损伤仿佛没能给魔术师带来什么困扰,荒耶宗莲嘴角溢出血,他呼吸都没怎么变,依旧抬起左手。
    一种不好的预感腾起,甚尔将刀扭了90度,让创面撕得更大。
    他在魔术师的身后,那魔术师的魔术是对着谁的?
    你不会对家入硝子下手,你需要他。甚尔很冷静地说。
    魔术师不为所动:是吗。
    不用在意,他不会真的动手。
    魔术师需要家入硝子,这是这一切发生的根源。
    不要管,直接按照你原先打算的做。
    是骨骼连着肌肉被碾碎的声音,还有微不可查的一声闷哼。
    被男人挡在背后的是稍微睁开眼的棕发青年,他的眼底还是雾蒙蒙一片,没什么焦距,甚尔能感觉到打在后颈的呼吸,甚至比浑身的痛感还要更清晰。
    你不应该挡在前面的,他想,很亏,亏大了。
    荒耶宗莲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他踱步到两人跟前,也不打算继续动手,甚至撤除了围绕着自己的三重结界:家入,动手吧。
    家入硝子是个很合适的研究材料,他在苍崎橙子身边待过,在魔术师手底下待过,在咒术师阵营也待过,唯一和他没什么接触的只有普通人类。
    这么说也不标准,按照定义的话,其实面前的这个男人理应划分到「普通人类」里,虽然听起来有些离谱罢了。
    虹级魔眼加上在咒术界也算珍贵的术式,被这样的天赋武装起来的却是一个很脆弱的灵魂,这份脆弱在被信任的对象无数次杀害后崩坏了。
    捡起那把长刀,杀了这个男人。
    那如果他将这份夹杂着复杂感情的信任剔除呢,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男人所说,硝子弯腰将甚尔丢下的长刀握在手里。
    他向后稍微退了一步,刀尖抵在伏黑甚尔的后背,找了几个位置,似乎是在瞄准对方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还记得我说的吗。家入硝子轻声问。
    伏黑甚尔一顿,然后低低地笑起来。刀直直地没入他的后背,很缓,刀刃和皮肤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只有少量的血液顺着刀刃,也顺着肌理淌下。
    他向前跌了一步,记着呢。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盯着眼前的魔术师。
    好。家入硝子将左手贴在伏黑甚尔后背,以此能更加用力将刀锋推进。
    站在他们面前的荒耶宗莲脸上无悲无喜,冷酷地观测着一切的发生。
    绵长的沉默后,伏黑甚尔突然又开口:还有十五分钟。
    荒耶宗莲说:你不必再抱着这样的念
    他的后半句没能说完,伏黑甚尔骤然如一只弹起的猎豹,一步越过两米的距离,死死的扣住魔术师的肩膀。
    而那把尚未贯穿他壮硕身体的长刀在这一刻狠狠地推入一大截。在这一刻,被贯穿的不止是伏黑甚尔,还有荒耶宗莲!
    家入硝子垂着眼,攥着刀柄的手更紧了一些。和之前甚尔一样用力旋转刀刃。
    魔术师咳出一大口血,想要后退却被禁锢在原地:你们可这样做的话你也会
    他一愣,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事。
    反转术式。荒耶宗莲笃定道。
    因为魔术师对于家入硝子的魔眼太过于在意,而忽略了他完全能当作制胜底牌的东西。
    他贴在伏黑甚尔后背的手!
    那是为了持续治疗!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打算的?
    家入硝子抽出那把刀,十分利落地甩落刀上挂着的血渍。他笑着,抹掉眼底泪痣下沾的血点。看着甚尔一手掐住魔术师的脖子,十分干脆地拧断了。
    在死斗的时候对话真的是十分傲慢的一件事,所以傲慢的魔术师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就像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拒绝魔眼,拒绝进入魔术的世界一样。那对硝子来说不是什么值得钻研的、传承的珍宝,当工具反过来限制使用者本身的时候,那就是要冷藏它的时候了。
    同样,死亡对硝子来说也不是什么难跨的坎,即使无限放大感官,放大他对死亡的恐惧他也只会想起在禅院的屋檐下一次又一次死去的那孩子。
    伏黑甚尔总会活着找到他。
    整栋公寓都是他自身,他死了,楼也会墙上应声出现裂缝,上方不断落下碎石,硝子抬起手挡住不让沙砾掉进眼里。
    巨石下坠砸在门口的位置,更要命的是巨石上还萦绕着未能完全解开的结界,伏黑甚尔两步把硝子抱起来,在地动山摇中精准找到空中能落脚的石板向上翻跃。
    硝子搂住他的脖子,抬头看向顶上光线涌进的出口,风也从那里灌进来。快些,要再快些
    在即将脱离小川公寓的那一刻,风声仿佛消失了,光变得有些刺眼。
    家入硝子趴在伏黑甚尔肩上,小声开口:谢谢你啊。
    甚尔斜睨他一眼,笑了一半,脸色突然凝固。
    下一秒,他的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
    躺在底部的魔术师,理应完全死亡的荒耶宗莲正抬着手,喉咙里混杂着血沫咏诵咒文:蛇。
    影子一般的东西缠绕着伏黑甚尔的脚踝,正用力地将他向下拉!
    硝子的指尖抠进甚尔肌肉里。
    魔术师死亡,小川公寓彻底被摧毁,留在这里的一切东西也会跟着葬身于虚数空间,而这个空间根本就是依照公寓来稳定的。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现在没能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
    看来是要死一起了。甚尔说。
    硝子咬了咬下唇:我以为你会说算了我还是先走了。
    有那样的想法,但是被抓着脚踝的不是我嘛。
    这种时候说点好听的也是可以的。
    那好。伏黑甚尔将抱改为托举,玩笑似说道,我可以把你从这里抛出去,你不用跟我死一块这话听起来怎么样?
    家入硝子皮笑肉不笑:说这种话你自己都不起鸡皮疙瘩吗。
    那就没得谈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啊。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人想接着开口了,要说的话或真或假在之前已经全部说了个干净,反倒显得有些可惜。
    在崩坏里,相对静止都变成了一种异常,人类在灾难前表现出的某种心惊肉跳的冷酷特质在这一刻被凸显到极致。两个人贴在一起,谁也没看对方,呼吸很平稳,对生死开始漠不关心,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一起下地狱。
    然而异变再次发生了。
    仿佛惊涛骇浪突然降至零下,卷动的浪,奔腾的水,实质化的死亡在那瞬间被某种强硬的事项所冻结。什么东西在刹那轰鸣,又在刹那结束。
    家入硝子看见了比日光更笃实的笑容,是那个永远自傲的咒术师同学常年挂在脸上的笑。
    什么嘛,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没有我根本搞不定~!
    五条悟浮在空中,指尖涌动的是几近疯狂的实心黑洞。他在灾祸面前如履平地,明明是被虚数空间排斥的存在,却胜似这里的主宰。
    外来者掌控一切。
    这次一年份的喜久福也不够了,要三年,不,干脆还是五年吧。五年怎么样,硝哥?
    硝子轻声说:别在这里立flag啊五条。
    似曾相识的对话让五条悟眨眨眼,要不我们把这个烦人的家伙丢下吧。
    伏黑甚尔朝他竖了个中指。
    ***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家入硝子缓了几分钟,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后知后觉发现这里是当初那个只住了一晚上的三人同居公寓。
    门被敲响。
    请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端着水杯的夏油杰。
    他没有穿高专的制服,宽松的卫衣,头发也没扎,胡乱被他抓了两下,露出狭长的眼。
    死里逃生有什么感想吗?夏油问。
    硝子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就放到床头柜上。
    木质地板的凉意从脚底漫上来,他拿胳膊肘撑着膝盖,呼了口气,突兀地开口:那个时候我该骂你的。
    夏油杰笑了一声:什么时候?
    在阳台上吹夜风,我问你相不相信,你和我装谜语人的时候。
    夏油杰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
    那个时候我在想,要是我骂出来,你回一句,哦,这样啊我的一厢情愿不就暴露了吗。
    我知道的哦。
    什么?
    我知道的。夏油说,悟也知道,所以他要求你醒了之后去找他表达一下至少半小时的感谢之情。
    居然只有半小时硝子低低笑起来,他在哪里?
    他记得五条悟似乎是进入了一个相当不得了的状态啊。
    无故旷课快一个礼拜,在夜蛾那儿挨骂呢。
    对了。夏油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红色的信封,比寻常的信封要小上一半,巴掌大小,寄给你的信。
    硝子接过来,也不避讳什么,当着夏油的面拆开了。
    里面是一封信,信纸摊开有A4那么大,而正中央只写了一行字
    「想吃草莓大福的话可以来找我。」
    监护人真是任性的可以。
    家入硝子收起信,没有问和他一起出来的男人相关的问题,他和夏油杰随便聊了两句,稍微规划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夏油在出去前朝他确认:你已经决定了吗?
    是。硝子顿了一下,突然问,你会因为一些想法的转变做出一些让我们很难接受的决定吗?
    夏油杰一愣,杵在门口半晌后突然哈哈大笑出声。眼睛笑成一条缝,硝子看着他的笑,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有些尘埃落定后的荒芜。
    你就是这么做的,硝子,最后你回来了。夏油杰转过身,他背向着往外走,挥挥手,说,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
    休息了一周,家入硝子重新到东京咒术高专院校报道。
    他仍然不怎么接外派的危险任务,如果有特殊情况一定会安排其他咒术师和他一起。
    一年级的学生和他熟悉得很快,毕竟咒术师经常受伤,任务完成之后总要去医务室走一遭。学弟们偶尔会在治疗之后得到一些听起来很奇怪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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