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凭他们两人的武功,想要不被江兰泽发觉轻而易举,何况江兰泽满腔悲意,一路不管不顾地跑回了自己院落,根本注意不到周遭。
    江离停在一段石径外,远远地往庭院内望,只见少年瘫坐在地上,捡起了长剑又丧气抛下,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半晌,忽地抱住头埋在了膝盖里,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江离立在冬夜冷风中,觉得寒意刮透了衣袍,慢慢地往骨子里渗,不知那少年坐在石板地上是不是更冷,才会不住地肩头颤抖。他不能上前,可也不该视若无睹地就此离开,只好站在这里,这时肩膀一紧,是戚朝夕揽住了他,叹道:“他出不了事,回去吧。”
    “嗯。”江离这才收回视线,转身慢慢地往回走,戚朝夕陪着他在冷清月光下漫步,陪着他安静沉思,并不出声打搅。
    在经过一排屋舍后时,灯火通明的窗户飘出了一股浓郁的酒香,江离下意识往里瞧了一眼,隐约能看出屋中聚了许多人影,压低了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
    “嚯,江怀阳,你是从哪儿搞来的这些好酒啊?”
    “你们先等等,咱们这样不好吧……万一被师叔逮到了,肯定要重罚的……”
    “你胆子也太小了吧?”被称作江怀阳的青年毫不在乎地放开了声音,“为了山河盟的那场大比,咱们这些天都辛苦练剑了,还不许犒劳一下自己吗?”
    江离听这声音和名字都有些熟悉,仔细回忆,想起来之前撞见过江怀阳与季休明的争执。
    屋中继续道:“大比在即,师叔操心的事情多着呢,没空过来查我们,你就放心好了!”
    “说起这个,我看来的各门各派来的人都挺厉害的。”
    “还能厉害得过我们归云?笑话,也不想想,是谁建立起的山河盟,盟主的位子哪儿轮得到旁人去坐?来,喝酒喝酒!”
    杯盏碰撞的声音一下子响起,人声跟着嘈杂难辨了,江离转头与戚朝夕又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走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戚朝夕才悠悠开口道:“这天下第一做久了,难免会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想当初天门派也像这般自大,每隔五年举办一次的试剑大会摆足了派头,天门山险峻,来客都得由弟子引路才能顺利上山,名门大派显赫人物有专人接引,其他人就全凭运气,盼着能遇上一个好脾气的弟子,倘若运气不好,看人脸色是常事,甚至还出过有江湖人少了打点的钱,被弟子扔在半山腰困了一夜的丑事。”
    江离头一次听闻这种事,问道:“后来呢?”
    “那弟子被掌门教训一番,勉强平息了非议,便轻轻放过了。”戚朝夕笑道,“再往后的事,薛乐跟你讲过的,我闯入了天门派劫走了他,门中弟子无一人有阻挡之力,天门派从那以后废止了试剑大会,并且整肃上下,严加管教,给所有弟子加了一个时辰的晨课,据说如今门派风气大改,我看孟思凡那些弟子,也确实武艺大有精进。”
    江离点了点头。
    戚朝夕看着他的侧脸,道:“所以,无论大比的结果如何,归云山庄要怪也该怪这么多年来居功自傲,疏于磨练,怎么也怪不到你没在三日前给他们《长生诀》的事上。”
    江离闻言,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他:“我知道。”
    戚朝夕跟着在他对面停下,瞧着他仍显郁郁寡欢的神色,忽而问道:“江离,你讨厌归云山庄吗?”
    江离微微一怔,这一次他认真地思索了这个问题,而后摇了摇头:“不讨厌。”
    “那你喜欢归云山庄吗?”
    “……”江离环顾过这高墙深院,长廊宛转,远处悬挂的灯笼像一团团昏黄的月亮,他的目光落回戚朝夕脸上,几许无奈地笑了笑。
    戚朝夕一阵心疼,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凑近了让他直视着自己,低声道:“我不喜欢归云山庄。”
    江离愣愣地看入戚朝夕幽深的眼底:“为什么?”
    “这里不是你的家。”戚朝夕垂下眼,与他额头相贴,“我说了你是我的人,我才是你的家。”
    江离被寒风吹得微微发僵的手不由得一颤,心头的血一下滚烫翻涌,顺着流淌过四肢百骸,回过暖来,有了力气,于是他用力抱住了戚朝夕,仿佛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到足以支撑过整个冬季的温暖,他闭上眼睛,轻轻地笑了一下:“嗯,知道了。”
    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那夜过后,江离再也没见到江兰泽,直到山河盟大比的当天。
    归云山庄的演武场正中央设了一方擂台,其后搭了一座木制高台,上置了一面大鼓,巳初,击鼓三声,大比开始。
    为显公平,大比交由三大门派之一的广琴宗的宗主林示主持,规矩只有两条:一,需得光明磊落,不得伤人性命;二,自行上台请战,守擂至最终者胜,即为新一任盟主。
    归云山庄的人位于擂台左侧,独据一方,为首的少庄主江兰泽面色凝肃,紧盯着擂台之上,那儿站着一名云纹蓝衣弟子打扮的青年,提剑朝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问好:“在下归云山庄江怀阳,诸位若想与少庄主交手,还请先过我这一关。”
    这是主事人江仲越的安排,江湖众人倒也觉得合情理,并无异议,纷纷转头四顾,探寻着谁会去打头上场。
    “磨磨蹭蹭,我来!”只听一声轻喝,一道人影翻上了擂台,落地咚的一声重响,站起一位身形健硕的男子,他身着黑色布衣,双手持了一对沉甸甸的流星锤,“平沙派,杨宽,还请赐教!”
    江怀阳偏头望着他,轻轻皱了眉,不知是嫌弃这没听过名字的小门小派,还是瞧不上他的粗蛮模样,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高台上一声鼓响,比试开始。
    杨宽出手利索,先发制人,铁链哗啦啦一阵响,左锤如一枚弹丸似的被抛甩了出去,江怀阳横剑侧身一避,不急不缓,脚步轻捷,便听左锤在他剑上擦出一声尖利嘶响,砰地一声炸在了擂台上,竟是在坚密的木板上生生砸出了一个凹坑。
    江怀阳一惊,这才觉得方才险了,不由得正眼瞧了对方三分,而杨宽提劲一收,左锤飞起,朝着他的后心砸去。他劲力雄浑,江怀阳不与他硬碰,正巧归云剑法讲求轻灵飘逸,于是手腕翻转,长剑四两拨千斤地拐了铁锤的方向,将那千钧之力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对方。
    杨宽放宽了锁链大甩,在左锤飞一样地射来之时,腾身跃起,抬脚将其踢向了对方,去势更急更猛,无可阻挡!
    这才算真正交手的开始,杨宽的招式大开大合,杀气腾腾,而江怀阳腾挪移转,不仅丝毫不落下风,还颇有点片叶不沾身的潇洒。见状,杨宽重哼一声,手腕一阵连抖,扯得锁链当啷大响,正朝江怀阳袭去的铁锤随之一晃,竟贴着长剑绕了几圈,接着他往回重重一扯,链子锁住了长剑,扯得江怀阳身不由己地飞扑向前,同时他将右锤甩出,毫不留情地直击对方面门!
    台下的江兰泽猛提了一口气,瞪大了双眼,眨也不敢一眨,他全没想过江怀阳会在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手上吃亏,直到这时,才明白为何父亲曾说江湖偌大,不可轻狂。
    千钧一发之际,江怀阳极力仰身一避,腕上同时挽出了个剑花,不知怎得就形如无物地将长剑挣出,闪过铁锤后,趁对方胸前空门大敞,回援不及的刹那,挺剑而出。杨宽急忙后撤,可方才扯得江怀阳过近,一步才踏向后,喉间已觉冰冷一抹,他身体僵住,低头下看,剑尖点在了他的喉头,堪堪停住,只破开了一点皮肉。
    “归云山庄,江怀阳胜!”林宗主朗声道,高台上跟着两声鼓响。
    有惊无险,还拿下了首局,江怀阳不免露出了些许得色,见对面的杨宽话也不说地收整武器下了擂台,倒也不怪,心道是小地方出身的人终究不懂规矩,上不得台面。
    “想不到这个江怀阳还有点真本事在身上。”戚朝夕道,他没与青山派一起,而是和江离寻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偏僻位置观战,虽然远了点儿,但好在两人目力极佳,能将擂台上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江离道:“季休明说过,在他去到归云前,山庄里年轻一辈武功最出众的是江怀阳,江家弟子大多以他为首。”
    戚朝夕眼望擂台之上,笑道:“看得出他资质不错,可惜论武功身手,还远不能跻身一流。”
    擂台之上,江怀阳正扫视众人,喝问谁再来战。
    这次,跃到台上的青年身形高挑瘦削,面容本也俊秀,可右眼上横过了一只黑色眼罩,便显出了一种不协调的古怪感,正是天门派的大弟子孟思凡。
    江湖人对孟思凡并不陌生,顿时议论纷纷,倍感惊奇,前不久般若教在平川镇外围剿正道,他最亲近的师弟杜衡丧命,自己也坠落山崖,走了大运才捡回了一条命来,不好好休养,竟也赶来参加大比。
    孟思凡的脸色看着还有些憔悴,周身气势却说不出的逼人,他提剑报上名号,仅有的一只眼直盯着对方,看得江怀阳暗自心惊,仿佛自己已经被他全然看透了。
    一声鼓响,对决开始。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剑气激荡,使出的皆是杀招,两道炫目的剑光交织,却没有传来兵刃击撞的鸣响,台下众人惊诧不已,唯有江怀阳看清了,在兵刃即将相接的刹那,孟思凡陡然变招,以一个奇诡凶险的角度错了开来,雪亮的剑光如悬瀑洪流,朝他的胸口涌去!
    江怀阳大惊,拼力向后掠出了足有一丈远,可孟思凡紧跟其后,不给他丝毫喘息的余地。天门派的剑法融会了其奇诡险峻的山势,外人看去,只觉千变万化,毫无定数,江怀阳完全猜不出他下一招要如何出手,再无先前的飘逸从容,只剩抵挡之力。
    这样下去,落败只是早晚的事,江怀阳心中焦急,连连退避,哪怕不看也知道山庄众人的脸色。他紧盯着孟思凡,忽地注意到了他右眼上的眼罩,灵光一现,再顾不得许多,不退反进,冒着被剑气割伤的危险冲向了孟思凡的右侧。
    孟思凡当即意识到了他的打算,挥剑斩去,听到了一声闷哼,却没能看到对方的身影。江湖人最忌讳对手脱离视野,而孟思凡失了右眼,视野盲区远广于寻常人,情况更为危急,他急忙转身追捕,可只能听清身旁如影随形般的脚步声和急重的呼吸声,再也瞧不见人影,余光里只有长剑闪动的寒芒,仿佛一只气喘吁吁的狼藏在他的影子里,不知何时会张嘴狠狠咬上他一口。
    输赢只在一刹。
    孟思凡将心一横,索性去赌这一遭,他定下身形,手中长剑倏然倒转,越过肩头直挑背后,一招‘峰回路转’!
    他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却听到剑刃抵磨发出的刺耳尖响,而后是剑锋没入皮肉的钝感,一丝血腥味逸散开来,台下众人惊呼。
    只见孟思凡那一剑正好架住了江怀阳的招式,长剑斜下,刺入了对方的肋骨,而江怀阳的剑锋就悬停在他颈后,不过四指之距,再不能向前。
    “天门派,孟思凡胜!”
    在“咚咚”的鼓声里,江怀阳按着肋下的伤口,负气喊道:“只差一点,算你走运了,再来一局,我定能胜你!”
    “去之毫厘,差之千里。”戚朝夕笑道,“再来一次,孟思凡不会给他一点儿藏起来的机会。”
    江离点了点头,往归云山庄众人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神情不由得凝然了几分。
    擂台上,孟思凡收剑,按了按右眼上的眼罩,回过身,并不理会江怀阳的话,只道:“我已经赢了你,该轮到你们的少庄主上场了。”
    江怀阳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站于最前的少庄主江兰泽满脸的焦灼不安,他背后的主事人江仲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却是另一个弟子上前出声道:“孟公子好身手,不妨叫我来会会你!”
    孟思凡皱起了眉:“怎么,难道要挨个挑战一遍才能和你们少庄主交手吗?即便不算坏了规矩,但这样一来擂台还有必要摆吗,直接算一算哪个门派人数最多不就能定下盟主了?”
    不等其他人接话,江兰泽抢道:“是该我上,你们都退下!”
    派江怀阳首先出战,的确有为他分担压力的用意,也尚处在江湖人能够接受的地步,但若真靠弟子轮流损耗对手,就实在做得过了,太辱没归云山庄的声名,江兰泽听不下去,可等真站上了擂台,看着孟思凡再度提起长剑,他又忍不住悲哀地想着:“我这功夫与人交手,难道就不辱没归云了吗?”
    一声鼓响。
    江兰泽紧攥着剑,全神贯注地盯着孟思凡的动作,他在台下硬逼着自己将他的一招一式刻进了脑子里,此刻见对方一剑直刺而来,立即意识到是假象,实际是与上一局开场的同一招,连忙横剑回护要害,‘叮’的一声脆响,剑锋撞上剑身,无功折返,江兰泽不禁退了一步,胸口闷痛,却也终究是挡下了。
    他不愿始终受制于人,大着胆子挺身冲上,主动出招,连日来练得烂熟于心的归云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变幻,倒真有了几分轻云出岫,飘曳不定的神韵。孟思凡已然摸索到了些应对之法,屹然不动,携浑然之力斩出了毫无花哨的一剑,以山逢云,破开了剑招,反攻而上!
    江兰泽睁大了眼睛,只这一剑,让他方寸大乱,步步仓皇,再也无法使出像样的对招了。
    江离皱紧了眉,看得分明,江兰泽这些日子的刻苦练习称得上卓有成效,可他的弱点在于几乎没有与人交手的经验,哪怕剑招练得纯熟,也不懂得应变,一旦遇上以奇诡无端风格著称的天门剑法,自然只剩慌乱无措。
    台下众人的表情逐渐变了,彼此以目视之,窃窃私语:“这是归云少庄主的能耐?我怎么看着比之前那个弟子还差得远呢,完全在被天门派的大弟子压着打啊!”
    “从没听说过归云少庄主出手,好像他今年年初时候才开始在江湖上走动的?”
    “我见过他一次,那时候聚义庄举办名剑大会,咱们不是被魔教算计了躲在地道里吗,这位少庄主娇生惯养的,让季休明脱了外袍给他垫着才肯坐在沙石地上,当时我就跟人说,这一看就不是个能成器的。”
    擂台上,江兰泽不是听不到这些议论声,但他根本分不出精力去伤心愤怒,他咬紧了牙关,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抗下孟思凡愈发刁钻的一剑又一剑,肩头臂膀已经挨了许多剑,渗出一道道狭细的血痕,胸口更是滞闷得快要喘不过气,可他仍在硬撑着。
    众人隐隐不耐起来,他们满心期待着归云山庄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可如今的场面毫无意义,谁都看得出来,江兰泽已无反击之力,不过是在拖延落败的时间,全无值得观赏之处。
    戚朝夕侧头看向江离,覆上了他身侧紧攥着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捏了捏,江离下意识回握住了,一双眼却仍牢牢盯着台上。
    江兰泽重重地喘息着,只觉气力难继,手中剑有千钧重。他额头青筋怒涨,放声嘶喊起来,拼命激起丹田内仅剩的所有内力,尽注于一剑之中,不管不顾地朝孟思凡的胸前要害刺去!
    孟思凡的长剑本要递到他的喉前,却骤然见他孤注一掷地猛冲过来,既怕失手真杀了他,又怕被他所伤,赶忙回转格挡,两剑锵然相撞,江兰泽早已热血冲头,不及思索,覆手将剑身一拧,借力带力地拨转了对方的来势,而剑锋轻巧一挑,探入对方怀中,竟是变幻出了一招‘云山雾绕’!
    剑锋‘刺啦’划破了胸前衣衫,孟思凡脚下急退,提剑上斩欲以攻对攻,却忽觉剑上一轻,一抹寒光翻飞,当啷落地,是江兰泽的剑脱了手。
    定睛再看,江兰泽虚脱跪倒,伏撑在地,彻底没有一丝力气了。
    台下神情各异,台上孟思凡定了神,将剑虚悬在他上方,道:“江少庄主,你输了。”
    江兰泽不抬头,也不做声,快把牙给咬碎了,他挣扎着往旁边爬了两步,伸长了手去够摔落在旁的长剑。
    孟思凡随手一挑,将那把长剑远远地拨开了。
    江兰泽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林宗主宣判胜负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头顶上鼓声咚咚响起,他捞空的手死死攥住了,无处发泄地恨恨砸在了台上,木板传来了空空的回声。
    他输了。
    孟思凡再度转向左侧,问归云山庄还有谁来应战。
    无人回应。江怀阳表情几乎扭曲了,扭身便走,几个弟子跟在他身后,居然就这么离了场,主事人江仲越脸色阴晴难辨,只吩咐近旁的弟子将少庄主扶下来。
    广琴宗的林示宗主也提声问了两句,仍不见归云有所回应,犹豫再三,才迟疑地、缓慢地道:“倘若归云山庄没有人再上台攻擂,……那便该台下诸位了。”
    这话说得着实委婉,江湖众人差点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有人难以抑制的惊呼出声:“这、这就是说,归云山庄败了?!”
    顷刻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这些年常有归云山庄式微的言论,但到底摆在面前的是天下第一,江湖中总是敬畏更多,如今眼看归云再无人上场,两代盟主,三十六年的辉煌,犹如泰山崩塌,就此没落成尘。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反复确认,仿佛无形之风吹过,掀燃了一片野火,他们心潮澎湃。在场众人不知有多少下意识也认为山河盟就是属于归云山庄的,对盟主之位并没抱有期待,只不过赶来看个热闹,观赏比试,但如今情况大不相同了,既然归云山庄也会倒下,那盟主的位子谁又不能争上一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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