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一走,柔嘉才忽想起来一事,又连忙扯住了他:“把东西还我……”
    萧凛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什么东西?”
    还能有什么东西……
    他又在故作不知,柔嘉脸色微微晕开了一些,轻咬着下唇,不好意思说出口,干脆直接伸了手向他袖中探去。
    柔软的指尖一伸进去,便被那藏在袖中的手一把攥住。
    柔嘉连忙抽回,可她一动,反倒被他攥的更紧,整个人都趔趄了一步,直直地撞向了他的胸膛。
    两个人一靠近,原本被突然中断的气氛忽又升腾了起来。
    四目相对,看的人口干舌燥。
    当他的唇将欲下落之际,柔嘉猛然回神,再顾不得寻他袖中的东西,连忙将人推了开:“你快走,已经很晚了。”
    萧凛看着她面色通红的样子,低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开了门出去。
    第二日一早,柔嘉便被换到了一座僻静的院子,单独住了一间房。
    说是还要做活,但管事的嬷嬷却待她格外客气,无需点卯,也没有定额,便是每日待在房里不出也不会有人管她,反倒是饭食越发的丰盛了。
    柔嘉不知道这算什么,即便换到了掖庭了,只要他想,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把她囚禁起来罢了。
    幸好他这几日大病初愈,格外忙碌,倒也没再像那一晚那般夜半来折腾她。
    安闲的日子没过几天,一个嬷嬷忽然急匆匆地进了门,说是太后要见她。
    柔嘉自打回了宫后明面先是被禁足,而后又被罚到了这里,阴差阳错地也让这位太后少了些折腾她的心思。
    如今怎么又会找到她身上?
    柔嘉心存疑虑,但那嬷嬷一脸严肃,只说是太后急着让她去,她便也不得不跟着过去。
    但是一路兜兜转转,却走到了太极殿,柔嘉脚步一顿,不愿再继续。
    那嬷嬷不得已,才终于吐露了实情,说是因着那清晖园出了事,永嘉的择婿不成,今日又替她补办了一场,太后特意叫了她也去。
    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跟着,柔嘉不得已,只得跟着进了去。
    一入门,大殿里推杯换盏,衣香丽影,一群人美食华服,正好不热闹。
    柔嘉站在门口,看了看自己的粗布钗环,顿时便明白了太后此举大约是要奚落她罢了。
    她眼下再不想牵扯到这些无谓的纷争,转身便欲走。
    可那身旁的嬷嬷却极为眼尖,直接一伸手将她推进了殿里。
    “回禀太后娘娘,柔嘉公主已经到了。”那嬷嬷一脸笑意地通禀着。
    太后看见她,仿佛跟看见了亲女儿一般慈祥:“好久不见了,快过来,让哀家看看瘦没瘦。”
    太后的话音刚落,满座的宾客皆停了杯中的酒,齐齐的看向门口。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朴素的宫装,头上不饰钗环,委实……太过寒酸了些,与这皇宫格格不入。
    再一想到她近日被罚入掖庭的事情,不少世家子弟纷纷埋了头不敢抬起,生怕太后会将这么个烫手山芋指给自己。
    那一双双眼睛从她身上扫过,柔嘉只当没看见,攥紧了掌心,神色平静地拜了谢:“多谢娘娘。”
    永嘉坐在一旁,见母亲叫了她来也不由得微微诧异。
    坐在上首的皇帝大约也没料到,举着酒杯抿了一口,才压下了一丝不平静,淡淡地开口道:“既然来了,那便落座吧。”
    他一开口,侍从很有眼色地在永嘉旁边替她添了把椅子。
    柔嘉拎着裙摆正欲落座的时候,对面的五皇子忽然指了指她,语气格外跋扈:“你,过来替我剥虾。”
    他声音不算大,但此话却恍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宴席上的众人看着柔嘉的衣服一时脸色变换。
    柔嘉更是僵直了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格外尴尬。
    还是永嘉率先出声,拧着眉瞪了对面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还不快赔礼?”
    萧盈一向跋扈惯了,面对永嘉也丝毫不退,反而扬着脸打量了对面一眼:“怎么了,我让一个宫女替我剥虾也不行吗?”
    “她哪是宫女,这分明是柔嘉公主,你是看不清吗?”永嘉一想到母后还要立这么个东西当皇太弟便止不住地生气。
    “原来是公主。”
    萧盈眼神古怪地扫了一眼,撇了撇嘴,咕哝了几句,“谁叫她穿着宫女的衣服,我一时认不清看错了。”
    他这话说的一派天真气,太后忍不住掩着帕子笑了,看向了柔嘉:“他小孩子心性,你莫要放在心上。”
    太后一笑,底下隐隐传出了些许笑声,三两道灼灼的目光扫过柔嘉,她只觉浑身仿佛都被灼穿了一般,格外难堪。
    大殿里一时间格外尴尬,忽然,皇帝意外地撂了筷子,看向了萧盈:“连一个公主都能认错,你这心思平时是放在了哪里?站起来,去赔礼。”
    皇帝突然冷了脸,在场的人立即敛了神色。
    萧盈更是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不过是一个孩子,皇帝,你又何必这般严苛?”太后微微不悦,而后又转向萧盈有些疼惜,“坐下吧盈儿,此事原也怪不得你。”
    萧盈得了太后庇佑,立马便要坐下。
    可他屁股还没沾到椅子,耳边又传来一声重斥。
    “朕让你赔礼,你听不见吗?”
    皇帝声音虽不大,但眼神却格外严厉,萧盈被他一吓,差点从椅子上滑坐了下去,登时便吓的掉了眼泪。
    太后和皇帝忽当面生了分歧,在场的众人一想到近日的流言纷纷低了头,不敢插话。
    柔嘉夹在中间亦是有些尴尬,默默地坐在了椅子上不说话。
    一时间整座大殿里只有萧盈些微的哭声,和那皇帝的爱宠——一只白猫慢悠悠地走着。
    太后当面被儿子驳斥,脸色微青,正欲发火,却被一旁的梁保按了住。
    她一冷静下来,才想起还要逼皇帝松口立萧盈为皇太弟的事情,忍了忍,最后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盈儿,你皇兄说的也不无道理,你虽不是故意,但叫人误会了确实不妥,快去向人道个歉。”
    萧盈满心愤恨,但他想到了母后近日对他说过的话,还是暂且压下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暴戾,像一个无害的孩童一样起了身朝着对面走去。
    只是他走路的时候,却发现身旁总是跟着一只碍眼的白猫,好几次险些踩到
    萧盈心底微微烦躁,若不是现在这里还有那么多人,他一定会把这碍事的东西给掐死。
    这么小的一只,处理起来一定很容易吧。
    萧盈看着那白猫顿时便起了心思。
    但舅舅告诉他不可以在人前说心里话,连母亲也不许,因此萧盈只是磨了磨牙,森冷地看了一眼那白猫,便遮掩下情绪朝着另一边走去。
    那白猫被那眼神一扫,吓得立马逃上了窗边,窝在窗角里。
    这一点小插曲几乎无人发觉,倒是柔嘉,因着这猫大半时间是跟着她的缘故,微微有些诧异。
    “方才是萧盈一时看错了,请皇姐见谅。”萧盈一弯身,对她呲了个笑。
    原本六七岁的孩子稚气未脱,看着大多是惹人喜爱的,就像桓哥儿那般。
    可萧盈,不知为何,总给柔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就比如现下,他明明是在笑,但露出的森白的牙齿却令柔嘉想起了锋利的狼牙。
    柔嘉心头一凛,稍稍侧了身:“小事而已,皇弟客气了。”
    萧盈一看见眼前的人,没来由想起了那只猫,忽然恶向胆边生,起身的时候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忽朝她呲了呲牙,露了一个不善的笑。
    柔嘉猛然被这么一吓,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将倒未倒之际,不知从哪儿窜出了一只猫,忽然扑向了萧盈,狠狠地挠了他脖颈一爪。
    “啊!”
    萧盈脖子上被抓出了一道血痕,痛苦地叫了一声。
    手一抹,再看到那指尖的血,他忽然犯了痫症,全身抽搐着向后倒去,口中鼻中不断地涌出白沫,整个人一边狂叫着,一边双眼翻白。
    在场的众人忽然见到这一幕,顿时大乱,窃窃地私语着。
    “这是什么症状,五皇子为何会这般?”
    “好像是疯病,又像是痫症……”
    “五皇子怎么会得这种病,若是这样,那流言还能成真吗?”
    “陛下正值壮年,那事本就站不住脚,如今五皇子又这样,我看着多半是不行了……”
    萧盈患病的消息一贯瞒的很好,可他现在却当众发了病,还成了这个样子,太后脸色骤变,连忙下令要将人赶快抬回去。
    可她还没开口,萧凛却忽然站了起来:“快,去太医院请几个懂痫症的太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五弟治好!”
    他这话听着全是关切,却一口坐实了萧盈的病。
    果然,他刚下令,殿中便开始交头接耳,评头论足。
    “原来真的是痫症啊,那五皇子可就……”
    “嘘……这病听说是治不好的。”
    耳边嗡嗡乱响,太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怨气无处发泄,又不好跟皇帝撕破脸,只好转向了那猫:“怎么回事,哪里来贱畜竟然冲撞了皇子,快把那猫抓住!”
    宴会在太极殿里,众人皆知这猫是皇帝的爱宠,太后此言也暗含着几分对皇帝的怨怼。
    萧凛只当是听不出来,仍是淡淡地饮着酒。
    但真正下手的小太监却犯了难,若是捉住了,势必要得罪皇帝;若是不捉,太后那边又没法交代。
    小太监拿着网兜追着那猫走了几圈,眼看要捉住的时候,终究还是不敢开罪皇帝,故意绊了一跤,眼睁睁放了那白猫逃了出去。
    那猫被追了一路,终于逃了出来,慌慌张张之际忽然一头扎进了柔嘉怀里,看着格外亲密。
    一看见这一幕,殿内的气氛陡然凝滞。
    这不是皇帝的猫吗?
    为何会对公主这般亲近……
    众人都皆愣住,余光不自觉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柔嘉一反应过来,连忙撒手将那猫放下去。
    可她刚直起身,那猫又立即钻进了她怀里,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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