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触碰到了他的体温,坚实的胸膛,那曾经属于她,完完全全真正地属于过她。往日柔情和现实陌路浓重掺杂在一起,仿佛在眼前扬起一场剧烈的雨,幕天席地,叶琛微微颤抖着抬头,她一想到两人曾那样相爱过,那样甜蜜过,伤怀地不能自已。
    湛清然低头,用一种很抱歉的眼神望着她:“对不起,当全都是我的错,忘了我,你往前看好好生活。别这样,叶琛,我已经结婚了我只能对一个人负责,你不能再这样知道吗?你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真的连最基本的同事都做不成。”
    他去掰她的手。
    “你要负责什么?你爱她吗?你不爱她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娶一个你不爱的人呢?你怎么可能爱上她那种人?”叶琛痛苦地问他,她不需要答案,或者说,是害怕答案,话音刚落,她攥紧他衣服,含住了他温热的唇。
    一个极其咸涩的吻,混着泪水。
    湛清然条件反射地搡开她,不远处,有声音传来,下一秒,一股玫瑰气息霸道地冲到鼻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甩到了脸上。
    他一个趔趄,白皙的面孔登时留了几个清晰指印。
    燕回冲过来,直接把两人撞开的,湛清然错愕地看向她,下意识喊了她一句:“燕回?”
    好了,我可以死心了。
    这竟然是她第一反应。
    叶琛同样极其吃惊地看着她,她心虚一瞬,可很快逼自己冷静下来。燕回扭头,她想尖叫,觉得自己有什么软弱的东西正暴露于两人眼前,无比廉价,无比耻辱。
    “你看我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看我?”燕回冷笑一声,神经绷得脸皮都跟着发紧,眼睛却雪亮到阴鸷,“狗比,”她讥讽地吐出脏字,“把你狗眼从我身上挪开,我不打你,是嫌你脏了我的手,你的学生知道你这么高贵地当三儿吗?”
    叶琛浑身都在抖,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如此粗鄙地羞辱过。
    湛清然的手已经伸过来,他想拉住燕回,她立刻抬脚去跺他,穿的高跟鞋,一抬腿,重心不稳,燕回自己倒退了好几步。
    她胸膛剧烈起伏,厉声喝道:“你别碰我!”说着,一双美目冷锐非常地依次扫过两人的脸,“你们让我恶心,狗男女。”
    灯光下,她艳丽的五官依旧醒目,却莫名被蒙上一层柔和光泽。
    “我们先回家好吗?”湛清然半边脸火辣辣烧着,燕回的指甲刮伤了他,有隐约红痕,渗出了点血,他心跳剧烈,这个场景发生的像一场暴风雪那样令人措手不及。
    燕回睨他一眼:“湛清然,你也把你的狗眼从我身上挪开。”
    “你嘴巴真脏。”叶琛终于忍无可忍,她无法想象,自己哪怕提分手都不会狠心骂一句的湛清然,被眼前这个没学历没素质的女人随意践踏,“燕回,你果然跟我们想的一样,除了会骂人你还会什么呢?你真的很像个泼妇,你嘴巴太脏了!”
    话音刚落,燕回嘴角一翘,毫不犹豫给了叶琛一巴掌,这一下,跟她打湛清然是同一力道,虎口震得发麻。
    “你再骂我一句试试?信不信我跺烂你的脸?”
    她把话吐得轻飘飘,嘴角弧度没散,是个讥讽模样。
    叶琛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脑子里嗡嗡乱响,眼泪就流了下来。
    湛清然震惊地看着燕回,他脸色微微一变,攥住燕回手腕,低声说:“别打人好吗?我们先回家。”
    他转头喝住叶琛:“别说了,回家吧,一定要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吗?”
    燕回却微微一笑,头颅昂起,明媚的五官调出个美丽笑容:“叶琛,世上男人那么多,你偏要偷有妇之夫,那好,有偷人家男人的勇气就该想到后果,我没扒光你衣服给你拍视频已经够客气了,你要是真要脸,现在就给我滚。”
    她目光移动,戾气十足地剜了湛清然一眼:“松开我。”
    湛清然漆黑的眼睛深处不知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他这个样子,燕回看得齿冷,她有种无力感,那种对方知道你爱我所以我可以肆意伤害你的无力感,她抬起高跟鞋,狠狠踩进他的脚背,力气狰狞,却依旧笑靥如花:
    “你听见没有?我说,松,开,我。”
    “清然,你还没清醒吗?你看看你娶了一个什么人。”叶琛流着泪看向他,她同样觉得无比耻辱,如果,湛清然娶了一个比她好的女孩子,她愿赌服输,可他居然被这种烂人拖入婚姻。
    湛清然终于皱眉开口:“我娶了什么人用不着你来评价。”
    叶琛彻底愣住:“你还偏向着她?”
    “她是我妻子。”湛清然心头焦灰,他深深看叶琛两眼,说,“回家吧,你看到了,现在一片狼藉,我能请你先回家吗?”
    叶琛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燕回眯着眼,目光在两人身上交替,忽又嫣然笑起来:“你们这对狗男女别演了,湛清然你的账我们回头细算,叶琛,你父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高材生在这当第三者吗?都这样了,还死皮赖脸不走,要不要我通知你爸妈来领人?还是要我通知你们院长?”
    提到父母,叶琛的脸忽然一阵死灰,她整个人都黯淡下去。
    怎么变成了这样?
    狼狈、屈辱、不堪,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
    燕回明眸又是一转,尖锐地落到湛清然脸上,她还笑得出:“挺好的,湛清然,谢谢你在我二十岁的这年就给我上这么生动的一课。”
    说完,她转身,心脏好像要挤破胸膛跳出来才能呼吸,才能跃动,可她每一步落在地面上都格外稳定,唯有肩膀微微颤抖。
    燕回咬死嘴唇,她没哭,背影像某种野生荆棘,直到进了电梯,人虚脱般靠在了角落里,精神和□□一起往下坠落。
    她的爱跟恨一样剧烈,像暴风雨。
    此刻完全地淹没了身体。
    平息片刻,她直起腰看着电梯镜子里惨白的脸,嫣红的唇,燕回理了理头发,走出电梯。
    等湛清然进家门时,她已经擦掉眼泪,对着镜子卸妆。
    他一定是安排好了叶琛才上来的,燕回想到这点,胸口又是一阵痉挛。
    她以为他还爱着叶琛,和她亲眼见到他和叶琛拥抱接吻,是两回事。
    “能跟你谈谈吗?”湛清然站在门口,他黝黑的眼沉沉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镜面里轻轻碰撞,燕回妩媚一笑,她丢开卸妆水,转过身,冲他勾勾手:
    “湛清然,你过来。”
    他脸上印记好半天都消不下去,靠近了她,燕回轻巧坐到了盥洗台上,她修长的腿缠上他的腰,两手一搭,把湛清然困在自己腿间。
    两人的肌肤温度彼此感知得非常明确,她又开始下流而娴熟地勾引他,湛清然呼吸有了起伏。
    “我知道你很生气,是我的错,可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讲清楚。”他想去握她的手,被燕回轻巧避开,“你不许碰我,除非我允许,但我可以碰你。”
    “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了,”她的手开始往他耻骨上抚摸,动作火热,眼睛却极冷,嘴角甜蜜的笑容宛若有毒,“旧情复燃感觉怎么样?又上床了吗?是跟她做爽,还是跟我做爽?哦,”她若无其事地朝他吹了口气,“我差点忘了,我比她年轻好多,我更嫩,也更紧是不是?”
    湛清然的瞳孔急剧收缩,他刚要开口,燕回按住他嘴唇,做了个“嘘”的动作,哼哼地笑:“湛清然,一件事如果本身是错的,你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解释去找借口,都不可能是对的,我不听解释,你不用多此一举。”
    她猛地推开他,跳下盥洗台,错身走开。
    “燕回。”湛清然追上来,他很冷静,冷静的同时又觉得事情有点像散落一地的珍珠项链,一时半刻,还串不起来,但无论如何,他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别先做什么决定好吗?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想听,你说的对,如果一件事本身是错的,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说它都不会变成对的,我也不想给我的行为找借口,我只是想告诉你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语气微微有点幽促,却依旧带着相当的克制。
    她回头,一脸漠然:“你不配再叫我的名字,如果你觉得我是那种发现丈夫出轨,伤心欲绝就跑出去找地方痛哭你就错了。如果你觉得我是那种发现丈夫出轨,能忍气吞声抱着什么只要他回家的想法还能过下去的想法,你也错了。”
    燕回语速很快,她换口气:“要滚也是你滚,房子加我的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加的,现在你是过错方,我至少今晚不会一个人跑出去花钱住酒店,我话说完了,湛清然,你可以滚出去了。”
    第44章 她嘴里说着滚,同时还能……
    她嘴里说着滚,同时还能做到冲湛清然娇媚而慵懒地笑。
    也许吧,每个男人都会有个刻骨铭心的白月光,阴魂不散,随时都能死灰复燃,烧得整个世界哪里是一片清辉够形容的,简直是火山喷发。
    燕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呢?
    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原来,就是这么高级的。
    她脑子很乱,需要独处来复盘一下整个狗血又悲伤的事件,因此,当湛清然一言不发朝她走来时,燕回就发飚,使劲把对方往门外推搡。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她明眸闪动着冷火。
    没想到,湛清然竟然点头:“好,不急于一时,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燕回一愣,湛清然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她觉得已经死了的那颗心,又被人给来回踩了两脚。
    他没想解释,也不会安慰,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爱她。
    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她走神三秒。
    随后,立刻把他顺手放玄关的手机和车钥匙扔了出去,她非常粗暴,手机重重砸在光硬地面上,花屏了,车钥匙滑出很远,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并不算太响的关门声,她怕吵到邻居。
    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人。
    湛清然弯腰捡起这两样东西,他皱皱眉,默默一个人走进了电梯。
    关上门后,燕回心跳很快,无序的那种快,一时间,她不知道做点什么好,便先冲了澡,浴室墙壁上花纹精美而虚幻,那里留过她无数次的掌印,他滚烫坚实的身体从身后靠近,颠倒一切,燕回看着这些花纹,和早已消失的掌印,突然流下眼泪。
    我这么漂亮,才不会因为一个没我好看的女人伤心。
    燕回擦去泪水,她不会干什么坐在花洒下抱膝哭的傻事,她累了,一个人,如果身体很疲惫的时候就不要再去折腾精神了。
    “不管怎么说,我得先睡一会儿才行。”燕回自言自语道,她吹干头发,换上极美丽的玫瑰红睡袍,像条鱼那样,钻进冰凉丝滑的袍子里,然后躺下。
    她以为她会辗转反侧,黯然伤神,恰恰相反,旅途劳顿已经让人足够疲惫,再加上野蛮而充满生机地跟人撕了一场,燕回太累,她很快睡得像死猪。
    那样沉,那样深,连梦都不做。
    湛清然大半夜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没接到,手机调成了静音。
    又是新的一天。
    安全通道的楼梯那,湛清然坐了一晚上,他想,燕回在气头上恐怕记不起反锁,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琐碎小事从来都是他操心,她有时特别毛躁,跌个盘子,打个水杯,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偶尔会疑心这姑娘是怎么平安长大的。
    一夜无事,没小偷,也没匪徒。
    湛清然疲倦地往学校去了。
    不知道是个什么时间,人有点恍惚,也有点麻木,燕回醒来时面无表情地坐起,看着只有自己的空荡房间,只意识到一件事:她得去工作。
    联系上孙见东时,他刚拍完一个男模,身材极好,化妆师往年轻紧致的身体上抹油时,几个小助理一脸淡定地在心里疯狂尖叫,线条太完美了。
    孙见东一直不相信燕回结婚这档子事,对于那枚戒指,他认为是燕回为了屏蔽一些惹人厌的狂蜂浪蝶用的。
    “亲爱的,你今天没过来真是太可惜了。”他有时会跟她开开玩笑,燕回总是一脸不屑,“我每天都在睡世界上最完美的肉体,不稀罕。”
    这次,她半真半假娇笑,手里无聊摆弄着品牌方的礼物,对方很用心,礼物上印着自己的名字缩写。
    甲方爸爸都比湛清然用心。
    她思绪飘了一下。
    不过很快集中起精神,说:“帮忙联系吧,什么时间碰个面,我最近哪天都可以拍。”
    孙见东说:“你从老家回来了?”
    “对,先见个面,讨论讨论拍摄方案,就可以开工啦!”燕回精神抖擞地表示,自己状态非常好。
    挂完电话后,燕回开始收拾东西,她有很多很多美丽又性感的小裙子,打包时,她无意瞥了眼窗外,天上云朵缓慢移动,那种很高的天,又旷远,是秋天的苍穹,室内冷气已经停掉,一切一切都在提醒着她,盛夏已经结束。
    如同盛夏般热烈恣肆的感情,也应该随之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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