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如你所愿。”
    ……
    旧日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那时她笃定自己总有一日可以改变阿业的心意,可如今……她却再没了自信。就像行尸走肉一般,顾情一步步往前走,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萧母的震怒声,“你说什么?”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顾情脚步再次一滞。
    “陛下已经应允我了,等过阵子我交接完手头上的事就准备离开。”
    “你!”
    萧母还欲说,可萧业却已经转身离开。
    看到顾情在门口,他也没有停步,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到袖子被牵住,顾情白着小脸问他,“阿业,你要去哪?”
    他方才被迫止步。
    却也只是淡淡垂下眼帘,不带情绪地与人说了一句,“雁门关。”
    “雁门关?”
    顾情一愣,“你去雁门关做什么?你……”
    萧业却没再回她,他径直抽回自己的袖子,头也不回往前走。
    他的决定和态度终于击垮了顾情,她哭着追过去,试图想把他留下,“为什么,我们才成婚,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把我当……”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前边走路的人却停下步子。
    萧业侧身看她,依旧是冷冰冰的那张脸。
    “我已经娶你了。”
    “顾情,我与你说过的,你也应允了,如今,你又有什么好不满的?”
    “不,不是的……”顾情怔怔,回神之后不住摇头,她再也抑制不住,涕泗横流,“我要的不是这样的。”
    可萧业却没再理她,他转身离开。
    顾情想跟上去,却瘫软在地,她只能泪眼朦胧看着萧业离开的身影。
    ……
    “什么?”
    兰因得到消息已是几天后了,彼时,她正在书房看书,陡然从时雨口中知道这么一个消息,不免惊讶,“萧业要去雁门关?”她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一脸高兴的时雨。
    “外头已经传开了,陛下也已经应允了,听说不日就要出发了。”时雨笑得合不拢嘴。
    主子心宽不记仇,她却是个小心眼的,看顾情吃亏,她自然高兴,“奴婢听说萧家都已经闹开了,那位还跑回家和夫人诉苦,想让她帮忙留住萧世子,可陛下亲自下的旨,夫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听顾府的下人说,夫人还训斥了她一顿,说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是甜是苦,也只能她一个人受了。”
    “萧世子这次可真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她不是非要嫁吗?现在好了,萧世子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她这和守活寡也差不多了。”
    耳边时雨絮絮叨叨,兰因却面露怔忡。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的萧业会这么厌恶顾情,厌恶到才娶了她就要离开汴京了,前世这两人的感情真的有这么无坚不摧吗?兰因忽然有些怀疑了。
    第88章 兰因的生辰   千里奔袭,兰因不知道齐豫……
    听泉楼。
    兰因早先时候答应过周朝芳, 今日便专门在此设宴请她赴宴。
    酒过三巡,周朝芳热意上脸,不由说起萧家的事,“那日婚宴我没去, 不过我那个妯娌和萧家有些亲眷关系, 便去了, 回来时与我说了一通, 我倒是也没想到那萧世子会这么不给你那个妹妹面子。”
    她与人说了几桩那日发生的事,说完, 感慨,“当着这么多人就不顾她的脸面了,私下还不知道会如何。”
    “不过你那个妹妹也是活该, 放着这么多男人不要,偏看上自己的姐夫,要我说,那姓萧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个妹妹也同样不是什么好货色,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小娘养的庶女, 这才做出这么多不堪入目的事。”
    她是世家嫡女出生,一向最看不起这样的行径。
    眼见对面兰因并未因为这一席话而生出什么起伏波澜,还是那副浅笑晏晏的模样, 她又说, “你还是太好说话了, 要换做我,不把这对狗男女搅得天翻地覆,我就不姓周!”
    听出她话中的恨铁不成钢, 兰因这才笑道:“我并非好说话,只是觉得把时间和心思浪费在这样两个人身上,实在没必要,与其和他们纠缠不清,倒不如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周朝芳愕然,半晌摇头,“你和她还真不像姐妹。”
    却也未再多提,只笑道:“左右你如今万事皆好,倒也无需理会他们如何了。”又添了一句,“你说的对,没必要。”
    兰因笑笑。
    余后两人又说了一些家常话,等吃完饭,两人一道下楼,刚到门口就碰到逛街回来的徐柔。
    看到两人过来,徐柔停下脚步朝两人问好,“嫂嫂,顾姐姐。”她还是从前那副娇娇柔柔的模样,诚然,最开始知晓齐豫白要娶的女人是顾兰因的时候,她心里也曾不舒服过,可后来听了嫂嫂一席话,她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也就跟着没了,尤其前些日子她去逛街被人奚落的时候,这位顾姐姐还曾帮过她。
    她对她最后的一点成见也因此而消失。
    今日嫂嫂赴宴,原本她并不在受邀名单上,却还是腆着脸来了,就是想跟这位顾姐姐说声谢谢。
    “快起来。”
    兰因上前伸手扶了一把,又从时雨手上拿了一包蜜饯递给徐柔,与她笑说,“听你嫂嫂说,你喜欢吃甜的,这蜜饯是近日才出,你回去尝尝,若喜欢,让你嫂嫂来遣人与我说一声,我回头再派人给你送。”
    徐柔笑得眉眼弯弯。
    她高高兴兴接过,挽着兰因的手说,“不用嫂嫂派人与你说,顾姐姐若不嫌我烦,回头我去家中找你玩。”
    兰因还未应好,一旁周朝芳却已开口,“好啊,如今有了你顾姐姐,我这嫂嫂就得排后了。”
    她佯装一副生气的模样。
    徐柔红了脸,同样亲昵地挽住周朝芳的胳膊,羞嗔道:“嫂嫂说什么呢?”
    周朝芳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头,又和徐柔说,“你顾姐姐这阵子可没空,她马上就要去金陵了,等她从金陵回来,我再陪你去找她。”
    “顾姐姐去金陵做什么?”徐柔惊讶看向兰因。
    兰因笑着与她说,“外祖父生忌在即,我既得闲,便陪外祖母去一趟。”
    “那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兰因想了想,“若是快的话,十月初便能到汴京了。”见徐柔听完后松了口气,她不由奇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周朝芳笑,“她跟李翰林家的公子,婚期定在十月下旬,她是怕你赶不及参加她的大婚。”
    “嫂嫂!”
    徐柔红着脸,又跺了跺脚,“不理你们了。”她说着率先上了马车。
    兰因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想起前阵子徐家和李家定亲的消息,只是这阵子她实在太忙,虽知悉却也未过度打听,这会见徐柔满面娇羞,不由朝身边的周朝芳看去。
    周朝芳知她在想什么,看着她点了点头,压低嗓音说,“是她喜欢的。”
    兰因便放心了。
    她先前一度担心因为那次缘故,坏了她的姻缘,如今见她能嫁给心悦之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两人又说了会话,周朝芳也登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离开,兰因正想转身回酒楼,却突然被时雨握住胳膊。
    “怎么了?”
    “您看那。”
    兰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瞧见不远处的一间铺子,顾情扶着萧母走下马车,距离上次见到顾情已经过去快两个月的时间了,与那时相比,她看着似乎又瘦弱了不少,气色也不好,从前少见她擦脂抹粉,如今却是浓妆艳抹,想必她是为了遮盖自己的气色,但她原本就适合清雅路线,如今这般妆扮难免折损她的美貌,不仅没有遮掩住她颓败的气色还硬生生让她老了好几岁。
    身上的衣服也不合身,仿佛风大些便能被吹倒。
    大概是兰因看的时间太长了,顾情察觉到看了过来,待瞧见她,她本就苍白无比的小脸更是白得不行,甚至还无意识地停下了步子。
    萧母却未看到兰因,只是发觉身边顾情突然停下步子,便没好气地斥道:“你傻乎乎地杵在这做什么?”她是越看顾情越生气,原本只是烦这个女人非要傍着阿业进她萧家门,如今却是夹杂上了恨意,如果不是这个女人,阿业怎么可能会离开汴京去雁门关?
    那可是军事要塞,时不时就有番邦小族前来骚扰,要是阿业在那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她就恨不得掐死身边这个女人,偏偏碍着她那个身份,她又不能让她死,只能时不时责罚一顿训斥一顿以解心头之气,又见她小脸苍白看着不远处,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之物,萧母蹙眉一道看去,瞧见兰因,她本就难看的脸色也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远处兰因神色闲适恬静。
    见她看去也只是微微一颌首,仪态礼貌依旧,而后便转身离开。
    可萧母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却是心火郁卒,当初她发誓要给阿业挑一个比顾兰因好千倍万倍的女子,没想到……如今见她被人簇拥着走进听泉楼,又见门口小二杂役纷纷躬身向她问安,反倒是他们,不仅成了汴京城的笑话,还变得越发落魄。
    她今日来铺子就是为了买卖一事。
    阿业离开在即,她没法跟过去,只能尽可能多给人准备一些银钱。
    两厢对比,越看,她的脸色便越差,火气没法冲兰因发,一回头,看到顾情那张苍白柔弱的脸,更是气得不行,“你个丧门星,要是阿业在雁门关出什么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说完也不管顾情是何模样,径直甩开她的手往铺子走去。
    ……
    跟着兰因回到二楼厢房,时雨就迫不及待凑到窗子那边,眼见顾情被萧母丢在身后,周围指指点点,而她白了小脸红了眼眶,却还是得顶着别人的视线跟着萧母进去。
    “真痛快!”
    看着这副场景,时雨忍不住说道。
    兰因看得无奈,“你这样在我面前也就算了,等回去可别在外祖母面前乱说什么。”
    时雨嘿嘿笑道:“奴婢省得!”
    兰因还得看账本,时雨眼见没热闹看了,便也缩回身子,走到桌旁给兰因研磨,一边磨一边忍不住问道:“您说她现在后悔了没?”原本能好好做世家千金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偏偏非要凑到萧家去,如今丈夫不仅不爱她还要离开她,婆婆更是厌弃她,身为世子夫人却连管家的权力都没有,满汴京城谁不笑话她?
    “不知道。”
    兰因对顾情后不后悔并不关心,后悔也这样了,不后悔也这样了。
    不过若说她如今心情如何?兰因停笔往窗外看,她想她此刻的心情应该是痛快的,上一世她虽心甘情愿赴死,但到底留有一抹怨念和不甘,不甘自己落得那般下场,怨萧业不讲夫妻情面,怨顾情为了她心里的那份感情不顾姐妹亲情,不顾家族脸面,后来更是联合大辽公主把她害成那副模样。
    她不是没有脾气的泥人,自然不可能以德报怨,如今顾情落到这般下场,她自然是快慰的。
    她不会对她动手,但也不会觉得她可怜。
    咎由自取罢了。
    窗外车水马龙,兰因收回目光,看着时雨说,“别成日想她的事了,马上就要去金陵了,我单子上写的东西,你都买好了没?”
    “早买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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