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冯叔答应了一声,徐国良没再说话,倒是对她的印象又好上许多。
    何铭璋问道:“是朋友吗?要不要先让他回家?”
    “不是,路上碰到的,饿晕在我车前。”何清越解释了句。
    饿晕?
    众人的心里有点想笑,这个词怎么也不该用在一个大男人身上吧?
    做外敷的药膏需要的时间长一些,需要研磨成粉然后搅拌成膏状。但这个今天是必须要用的,只能留在这慢慢熬。“爸爸你先回去吧,这边还有的磨呢。”
    何铭璋也没再坚持,他是出来看情况的,家里还有母亲在等着,他得回去汇报一下。恰好被何清越带来的男人也吃完了,两人一同出门。
    工作量有点大,何清越十分不客气的使唤起扬子,颠勺的都有劲,研磨起来速度也不慢,两人一起做速度就快了很多。
    然后下锅搅拌,这个过程就慢了起来,急是没法急的,别人也帮不上忙,只能等。扬子不用徐国良说就意识到何清越是过来吃饭的,但饭没吃上就遇到这事,随即十分懂事的去厨房取了些方便食用的糕点过来垫垫肚子。
    等吃饱喝足了,也熬成膏了。
    等待放凉的时间何清越一一挑破徐国良手上已经化脓的地方,这一举动的观感体验实在是不太好,以至于除了何清越认真面无波澜的执行着自己的工作,其他人包括当事人徐国梁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别开了目光,不忍再看,继续看下去的话有可能吃的中饭都吐了出来。
    清理好徐国良的伤口何清越从行医箱里翻翻捡捡找出一格长条物插入伤口中,解释道:“这是拔毒钉,主要用于解毒燥湿,蚀疮祛腐。”
    “我听你说过好几次解毒了,我师父这是中毒吗?”扬子挪过来,不耻下问。
    “你这么说也没错。”何清越,“中医角度就是火毒内陷,西医也说是特殊病毒感染,所以只有把毒□□你师父这只手才能保住。”说着手脚麻利的把放凉的药膏做成膏药直接敷了上去。
    “妥了,今天晚上你们注意着点,看看有没有反复,如果夜里发烧就过来找我。没事的话明天我过来再看情况。”何清越起身抻了抻身体,一下午的时间都搁在这了,坐在这就没怎么动过,感觉身体都僵硬了。
    扬子点头,“你家住哪啊?”
    何清越说了门牌号,扬子恍然大悟,“那贝勒府的主人现在是你啊?”
    何清越笑了笑,查看了下徐国良的状态,人还是清醒的,但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看着有些精神不济。“行了,去床上躺着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
    你不妨去试试中医
    这一晚上李嘉茵辗转反侧,此次来京的目的已经达到,可是结果却和预料中的相差甚远,她心里知道这次恐怕要失望而归了。
    一想到祖父的病情她就心焦,他们家的地位尴尬,祖父在世还能庇佑一下他们,如果祖父不在了他们家就如同群狼环伺中的一块肥肉,可想而知最后的下场将会如何。
    可以说祖父的病情不光是单纯的企业领导人变更这么简单的事情,更关乎着他们家的生死存亡。也许这么说略显凉薄,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只有自己的地位先保住了才能去管其他不是?如果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其他可说!
    天空破晓李嘉茵也没想出个结果,是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还是再等等。她心里清楚,继续留下来是没有好结果的,还不如回去看看情况在祖父临终前尽尽孝。
    翻来覆去的实在睡不着,李嘉茵起身穿好衣服出门了。这座四合院是祖父的私产,买了有些年头了,但很少过来,刚买那几年来京谈生意还会偶尔住一住,但后来身体每况愈下他亲自谈生意的事都少了起来。自然再没机会来京城。
    近些年大陆经济复苏,在国际市场上也占有一席之地。他们李家虽然也算是家大业大,但祖父还在世,各房的私产并不多,像京城这种四合院也炙手可热起来。
    各房大小动作层次不穷,就为了从老爷子手里多扣点东西出来。这座四合院自然也都在各房的算计中,但祖父一直没松过口。
    这次来京前她在祖父面前表明了心迹,说出了来京的目的,除了想让祖父知道她的孝心也是想争取一下经济支持。
    果然,临行前祖父给了她一笔资金,也把这座四合院的钥匙交给了她。虽然并没有言明送给她,但这也是一种信号,李嘉茵自然知晓。
    天蒙蒙亮,空气中带着一丝冷冽,李嘉茵有些不适应的搓了搓手。这才刚上秋,京城的早晚就已经泛起了寒意,是她不熟悉的感觉。
    在外面吃了早饭,李嘉茵往回走。路过那家宫廷菜馆的时候李嘉茵下意识的往里瞅了一眼,随后惊讶的张开嘴。
    就见昨天还萎靡不振的徐老板今天竟然神采奕奕的出了门,身边还跟着他的妻子和徒弟。
    条件反射般的李嘉茵的目光落在徐国良的手上,他手上还贴着膏药,现在有什么样的变化是没办法确定的,可是昨天徐国良的手是什么样子的她是亲眼见到的。看这位兴高采烈的模样就知道效果肯定非凡。
    鬼使神差般的李嘉茵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导致的她跟上了徐国良的脚步。到了一处四合院,恰巧又碰上了封华。
    徐国良咧开嘴笑了起来,“封教授,等了有一会儿了吧?”
    “刚到。”封华的目光落在身后的李嘉茵身上,点了点头。
    李嘉茵赶紧问好,“封教授早上好。”
    由徐国良敲开了院门,冯叔把一行人带了进去,没有进去正房,直接带进了倒座房的一个房间。“你们稍等一下,我去跟我家小姐说一声。”
    徐国良点了点头,完全不敢有什么置喙。
    实际上何清越已经考虑是不是要把倒座房改成专门接诊的地方了,她预料以后这样的情况会经常发生,还是得有一个独立空间用于接诊,人肯定是不能带进正房的,她也不想打扰到奶奶和爸爸。但倒座房位于正门,进进出出的都走正门,私人空间和工作空间重合率太大,未免不太好。
    或是效仿宫廷菜馆,三进后院单独开个角门出来,病患从那边进。正好后院空着,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利用起来,还能和正房处于单独两个空间,既不打扰到奶奶还不影响日后的生活。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眼前还是病患要紧,她现在正在学习药学,以后抽出来接诊的时间会少上很多,还是再看看情况。
    何清越闻讯赶来,徐国良激动的心情也随着这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逐渐平复下来,“何大夫啊,你真是神医啊!”
    何清越一进门就笑了,“感觉怎么样?有好转吗?”
    徐国良这个激动啊,“好转了,好转了,你看看,我现在感觉非常好。”
    张玉芬作为他的妻子也是最亲近的人开口说道:“昨天晚上老徐休息得非常好,吃过药没多久就退烧了,一晚上都没有再起热。他自从生病之后胃口一直不好,这烧退了,胃口也好了,昨天晚上和今早上能吃下饭了。而且他的手感觉好多了。”
    “是是是。”徐国良连连点头,他能感觉自己在好转,但具体表现在哪方面还真没有妻子说的清楚,只能接连附和。
    何清越点了点头,查看了一下手掌的情况,“的确在好转,这说明处理方法是得当的,吃的药也有效果。中药要继续吃,外敷的药也要按时换,两天之后再看情况更改药方。”
    “没问题,都听你的。”如果非得用一句话来形容徐国良此时的心情,那非‘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句话不能,他这辈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就好像经历了一番生死时速还能安然活下来的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爽了,爽翻了。
    何清越查看完情况,抬头看向另外两个陌生人。
    徐国良一拍脑门,“你看我,激动地都把这事给忘了。小何大夫,这是咱们华夏药学家封华封教授,诺贝尔你知道吧,封教授拿过这奖,老争光了。”
    “封教授,久仰。”何清越肃容道。
    “昨天封教授就在我餐馆吃饭,看到了你给我治疗。他特地询问起我的病情,你看先是你看到我这惨样二话不说就上来帮我治病,后来封教授还特地关心我的病情,你们学医的不愧是救死扶伤的好大夫,都是热心肠!”徐国良一脸的感动。
    封华:……
    何清越:……
    李嘉茵:……
    该怎么告诉他,学药学的其实跟医生压根不是一码事,虽然研究出成果之后能用在医疗上,跟‘救死扶伤’还能有点关联,但是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何清越淡定的别开脸看向没说话的李嘉茵,李嘉茵瞬间有些词穷,还有些尴尬,她总不能说是来看热闹的?
    李嘉茵一开始就跟封华打了招呼,前一天又是和封华一起吃的饭,徐国良就下意识的以为这两人是一起的;李嘉茵之前说起过何清越,两人又是同一专业的,封华下意识地以为两人是相识的;冯叔看他们是一起过来的,自然也下意识的以为他们是一起的。
    所以现在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女孩都有些尴尬。
    “啊,我见过你,你也是药学专业的吧?”何清越给了个台阶下。
    李嘉茵连连点头,“我是隔壁班的。昨天跟封教授一起看你给徐老板诊治,今天出来正好看见徐老板,心里对这个治疗方法很感兴趣,就跟过来看看。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了。”
    “没关系,相请不如偶遇。”
    徐国良也知道自己好像是犯了个小错误,讪讪道:“何医生,你还是京大的学生啊?是封教授的学生?”
    “不是,封教授带硕士生,我是刚入学的新生。”何清越解释道。
    “我看你在中医这方面很有天赋,怎么会想着学药学呢?”封华突然开口问道。
    何清越也曾拜读过封华的论文,他曾经获奖的那项成果她也曾反复查阅过,对这样的人有着天然的尊敬,虽然在不同的领域内但他们的确从事着相同的工作。封华的成果曾经乃至以后都惠利数以亿计的全人类。
    而她如果只是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一辈子日日夜夜不吃不喝也治疗不了这么多的人。在这方面封华是当之无愧的伟人。
    在这样的人面前何清越没有丝毫隐瞒。“社会发展的太过迅速,即使是中医也不能固步自封,还是要和现代医学相结合,选出其中最有效合理的共融方式。”
    “据我说知,现在很多学校都已经开了‘中西医结合’专业?”封华惊讶的看着她,没有嘲弄,只是单纯的惊讶。
    何清越轻轻摇头,说道:“我并不认同这种方式,中医的魅力的独特的,它没办法像西医一样复制粘贴。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不能偷换概念。”
    封华的年龄让他有着丰富的阅历,他小的时候中医还是兴盛的,他见识过好的中医,也见识过中医的神奇。那时候西医也才刚刚进入华夏,国人大多崇洋媚外,在西方的宣扬下西医逐渐成为主流,但正因为见识过的西医多了他才更能体会到中医的神奇之处。
    他见过一个赤脚大夫只用一撮粉末就让一个体表长了肿瘤的病人痊愈;也见识过一个游方医不用药只用一双素手就让一个腹痛难忍的病人很快就蹦蹦跳跳起来;也见过一位坐堂医不用任何医疗器械只凭手法为病患正骨……
    他见识的太多了,可每一次都要为中医的神奇所惊叹。他曾兴致勃勃的去钻研过,他背过《汤头歌》,《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
    可他发现他看再多的书他也没办法成为一名好的中医,甚至连入门都做不到,了解的越多越是感慨中医的神奇。
    所以他十分认同何清越的说法:中医有着非凡的魅力,只能他们走进中医,了解中医,体会中医,才能运用中医。
    “西医治不好的肿瘤我们中医可以治疗,虽然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一样,但是从中寻找到母体化合物应该不难,两相结合应该能起到不小的作用。”何清越没有说的太详细,但封华一下子就听懂了。
    他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一簇光,亮晶晶的十分夺目。虽然何清越的提议未经证实,将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走,但她提出了这样一个新的设想,无疑为之后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
    他要好好思索一番,这个假设成为现实的可能性。
    “我先走了。”封华想到就要做,一刻都不想停留,匆匆离开。
    李嘉茵深深的看了一眼何清越,点了点头转身也走了。徐国良左看看右看看,干笑两声,“这搞研究的性子怎么还这么急?”
    李嘉茵追了上去,“封教授。”
    “啊,这位同学。”封华心里想着事,没什么心思应付她,但还是说道:“何清越说得对,中医的确很神奇,能够治疗很多对西医来说是绝症的病。她刚刚也说了,中医能治好肿瘤,你不妨去试试中医。”
    说完封华没有再进一步解释的意思,急匆匆地走了。他要回学校,回实验室。不,不,最好是去中药学那边再看看。
    留下李嘉茵一个人站在原地神色变幻。
    良久,她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帮我查个人。”
    糊里糊涂的活
    接下来的两天徐国良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脓水一一排出,青紫逐渐褪去渐渐恢复本色。他整个人别提多高兴了,被妻子张玉芬拉去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表明已经不是大问题,不用截肢,在医院再用些药就差不多了。
    徐国良得到结果直接走人,还跟张玉芬抱怨,“你说你非得拉我过来,怎么样?我就说我好了吧,非不相信。我告诉你,你别给我添乱,小何大夫的本事你也看见了,我的手还能留着多亏了她,以后你懂点眼色,别好的赖的都秃噜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张玉芬面上有些挂不住,“我知道她厉害把你治好了,但不上医院来看看,你知道治疗到啥程度了?她说的那些玄之又玄我是听不明白,上医院检查一下又不要你命,而且咱们还整得明明白白的。”
    “啥明明白白的?我告诉你,明明白白的他治不好病,这稀里糊涂的病好了,我宁愿糊涂着没病没灾,也不想明明白白的死了。”徐国良冷冷的‘嗤’了一声,说道:“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别活得还不如个孩子明白。你看看,咱们来医院几次,花进去几万块钱,最后结果告诉我要截肢。小何大夫给我用了这么多药……”
    没等徐国良说完,张玉芬逮着机会打断他。“你就看着吧,你看她咋讹你的。她可从来没说过药钱有多少,你这手保住了她不定怎么狮子大张口呢!”
    “嘿我说你这人抬杠是吧?”徐国良站定,不耐的盯着妻子,“她要真想讹我何必把我治好了再讹,不给钱不治不行吗?我说你这人是看不得我好吧?巴不得我截肢是吧?”
    “我……”被丈夫这一顿抢白,张玉芬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再说,她要是再说下去这巴不得他好的帽子算是扣定了。“你就不识好人心吧,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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