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慕礼派人搜查未果,便先带着张贤宗回宫复命。
    在威严肃穆的太极殿上,面对苏学真的指正与确凿证据,张贤宗自知大势已去,主动揽下所有罪行。
    四皇子则痛悔前非,称是一时糊涂,请求承宣帝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承宣帝一改往日宽厚,下旨将张贤宗打入天牢,择日问斩。至于李泓业,则剥夺其皇子身份,贬去孤山,永生看守皇陵。
    半月后,张贵妃因病过世,而九皇子竟奇迹般的好转,生龙活虎地回到了京城。
    承宣帝大喜过望,在庆元八年的十月初九,正式昭告天下,立九皇子为太子。
    自此,定远侯府彻底改写前世悲剧,走向光明而坦荡的未来。
    正当崔慕礼与周念南都松了口气,以为尘埃落定,万事无忧时,变故却突如其来——
    张明奴绑架了谢渺。
    第148章
    事情要从张明奴落水失踪开始说起。
    官兵们沿着汴河搜寻, 第七天的傍晚时,在下游打捞到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子尸体,从衣着、身形及佩饰等特征判断,此人是张明奴无疑。
    眼看张家与四皇子都提前迎来报应, 谢渺在振奋以外, 更觉得恍然如梦。
    定远侯府真的躲过了厄运, 定远侯与夫人,世子与世子妃,皇后与九皇子……今生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谢渺将曾经的尴尬抛在脑后,前往清心庵捐赠还愿,顺便替崔慕礼求了枚平安符。
    那晚崔慕礼未褪衣裳便迈进水桶, 打湿了空大师给的护身符,她这样做, 纯粹是想还他的人情。
    但过去好些天, 东西仍安稳躺在抽屉中, 直叫拂绿看得着急。
    拂绿趁午休结束,给她梳头的功夫问:“夫人, 您打算什么时候将平安符送给公子?”
    谢渺道:“哦, 不急,再等等。”
    ……等到几时去?
    拂绿心知她是脸皮薄, 笑道:“求都求了, 您不如早些送出去, 再晚又是一年。”
    也是, 这会都十一月了。
    谢渺将平安符揣在袖笼中, 等到晚间, 崔慕礼差沉杨回来传话, 称皇上留他商讨要事, 连续两日都得宿在宫中。
    此事只得继续搁置。
    谢渺难得独自用了回晚膳,望着空荡荡的对面,心底不知怎的有些别扭。但她马上便恢复如初,慢吞吞地漱完口,想去找崔夕宁聊会天,猛然又记起,夕宁已经嫁去孙府。
    崔夕宁嫁了人,崔夕珺还在荥阳,崔府里剩下两位年幼的小姐。至于大房的儿媳,跟她最多算个点头之交。
    偌大的崔府,除去谢氏,似乎没有她能说上话的人。
    她支着脑袋发呆,拂绿见她无聊,干脆抱着白饭进屋。
    白饭已长大许多,全身毛发油光发亮,黑瞳灵动,娇气又富贵。
    谢渺拿着毛线球逗它,心血来潮地问:“雪球呢?”
    雪球是崔慕礼养得那只雪貂,平日里由另外四名丫鬟照看,并不常往谢渺面前带。
    拂绿眼睛一亮,夫人肯关心公子养得雪貂,那就证明有戏?
    她故作苦脸,添油加醋地道:“唉,奴婢听立春说,雪球这几日病了,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精神也大不如前。”
    谢渺坐直身子,“是冻着了吗?”
    拂绿道:“奴婢也不知。”
    谢渺轻咬唇瓣,“你去将它抱来。”
    拂绿转过身,唇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小跑着赶到偏房,对正在缝冬靴的立春道:“雪球呢?快抱出来,夫人要看它。”
    立春呆住,“真的假的?”
    拂绿笑吟吟地道:“当然是真的。”
    明岚苑里谁不知道,夫人不愿意亲近公子,连带也不亲近雪球,今日却突然改了主意?
    真是稀奇的好事!
    立春从凳子上跳起来,进内室抱出雪球。拂绿接过,风风火火地赶回书房。
    雪球一进屋,白饭便龇牙咧嘴地表示敌意。雪球弱弱地叫唤了一声,将脑袋埋进拂绿臂弯,甚是可怜。
    谢渺拍拍白饭的脑袋,“不许胡闹。”
    她将白饭交给拂绿,换了雪球来抱,用食指蹭着它的下巴,“听说你最近生病了?”
    雪球打个哈欠,歪靠在她手掌上,无精打采的很。
    无论谢渺喂它吃东西还是喝水,它都提不起劲,看样子是身有不适。
    谢渺问:“哪里有大夫能给小动物看病?”
    拂绿道:“寻常的大夫肯定不行,要不奴婢去东市找找?”
    第二日,谢渺闲着也是闲着,便跟拂绿、江容一起到东市找兽医。她们穿过热闹的市集,在贩卖小宠物的地方找到了专门给动物看病的医馆。
    前厅的布置与寻常医馆相似,多了几样小动物玩耍攀爬的物件。柜台里的少年见到几人进门,笑容可掬地问:“夫人好,两位姑娘好,可是要带宠物来看病?”
    谢渺颔首,“是,我家雪貂精神欠佳,想请大夫瞧瞧。”
    少年道:“劳烦您坐着稍等,我师父在里头给人——不,给其他客人的宠物看病,很快就好。”
    谢渺抱着雪球,坐到左边靠墙的长榻上。少年端来茶水,见到雪球时,忍不住咦了声,“原来是你这小家伙。”
    谢渺问:“你认识它?”
    少年道:“回夫人,雪貂本就稀罕,品相这般好的更是少见,我跟了师父这么久,也就前年见过一只,如今正被您抱在怀里呢。”
    谢渺静了瞬,“你在哪里见到的?”
    少年道:“是我师父的一位友人家里,据说有位贵人豪掷千金,求一只绝顶可爱、绝顶灵巧的小雪貂,最好是刚出生的,我师父的友人刚好有门道,便精挑细选出了它。”
    谢渺道:“雪貂长得类似,你怎么能肯定是同一只?”
    少年挺起胸膛,得意地道:“我自小眼尖,普通客人带来的宠物都记得清清楚楚,何况您怀里这只雪貂,其他地方根本买不着。”
    谢渺没继续往下问,只在心底啐了一口:什么替人解决麻烦,对方送来雪貂做谢礼,全是一派胡话。
    她捧起雪球,“没想到你这样值钱。”
    拂绿适地插嘴,“银子是小事,主要是公子的心意珍贵。”
    谢渺扫她一眼,“多嘴多舌。”
    拂绿便笑眯眯地闭嘴。
    没过多久,隔帘被掀开,里头走出名灰袍的中年男子,后头跟着位绯红色锦裙的少女及两名丫鬟。
    男子道:“您无需担心,小貂是到了成熟的年岁,若您想它留个后代,不妨去寻只公貂来跟它作伴。”
    少女嘟囔,“我还没成亲呢,却要先替它找个相公?真是好笑的很。”
    大夫摸了摸胡子,呵呵,这位小姐说话倒是直白。
    少女又道:“这雪貂是我父亲送我的生辰礼,我亲自养了三年,寻常的小貂可配不上它。我问你,哪里能寻到那种出身高贵、品相又好的雪貂?”
    大夫道:“您不如去集市上找找,许有合眼缘的……”
    却见少女双目灼灼,伸手往前一指,“不用找,就它了!”
    大夫循视望去,见长榻上坐着名华贵娇丽的年轻夫人,怀里抱着只毛发雪白、毫无杂色的雪貂。
    品相当真是好!
    少女快步上前,露出手里白褐混色的雪貂,兴高采烈地道:“这位姐姐,我也养了只雪貂,你瞧瞧,能否让它俩拜个堂,成个亲,以后做一对貂夫貂妻?”
    她自认将话说得诙谐有趣,岂料对方委婉拒绝:“我家雪貂还小。”
    少女追着问:“那你打算留到何时?给我个准话,我等你就是了。”
    谢渺看向大夫,“我今日来是为给小貂看病。”
    大夫忙道:“那请夫人往里面来。”
    少女张臂挡在谢渺身前,不肯放她离开,“且慢,你先回我的话,何时能给你的小貂寻伴?”
    谢渺刚蹙起眉,江容已将人隔开,冷声道:“我家夫人说了,无意替小貂寻伴。”
    少女脸上闪过尴尬,气恼地道:“我在和你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彩明、彩月,你们将她拉开!”
    她身后的两名丫鬟立即上前,手才抬半截,便被江容在肩上某处点了一下,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
    少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对我的丫鬟做了什么?我告诉你,我姐夫可是右通政家的公子,不是随便能欺负的人!”
    江容看也不看少女,对谢渺道:“夫人,我们进去吧。”
    谢渺猜到她是百里盛的妻妹,但跟她有何干系?她又无需卖百里盛面子。
    少女被落了面子,又拿对方没办法,恼得直跺脚,好在余光瞥到抹熟悉人影。
    “姐夫,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做主!”少女朝来人喊道:“有人欺负我!”
    百里盛刚跨过门槛,便见妻妹秦晓筱疑似受了委屈,他撸着袖子想表现表现,不曾想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再定睛一看,得,是谢渺!
    他瞬间气焰全消,拱着手讪笑,“呵呵,原来是崔二少夫人,失敬失敬。”
    谢渺道:“百里公子,真巧。”
    秦晓筱问:“怎么,你们认识?”
    百里盛道:“对,崔二公子你知道吧?这位便是他的夫人。”
    秦晓筱听过崔家二公子的名号,但她深感怀疑,对方真有传闻中那么优秀吗?随即她又意识到,甭管传闻真不真,横竖她是在这位夫人面前耍不了赖。
    她变脸如翻书,可怜兮兮地道:“姐夫,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个忙……”
    又有人进门,不是旁人,正是周念南。
    百里盛一拍脑门,今儿是他使计叫念南来此,见见他妻子的妹妹,看看两人能否擦出爱的火苗,谁能想到谢渺也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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