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谢酩被心魔彻底控制,要将他留在心境之中,楚照流也无法逃脱。
    神魂若是长久脱离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夫妻对拜!”
    身体被控制着转了个面。
    楚照流心里骂了一声,就被谢酩的潜意识控制着,深深对拜下去!
    “——送入洞房!”
    楚照流只觉得身体一轻,就被谢酩抱了起来,离开了大堂。
    喧闹之声逐渐被抛到身后,楚照流也慢慢掌握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习惯性地伸手圈住了谢酩的脖子。
    谢酩的动作稍稍一顿,步子跨得更大了。
    楚照流心思急转,按下了方才的想法。
    不能直接和谢酩提起现世。
    谢酩不是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万一让谢酩产生警觉,他再被压制住,就真要出现最糟糕的情况了。
    不多久,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他被轻轻放在了床上,谢酩的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什么珍贵的易碎品。
    楚照流思考着对策,眼前倏而一亮。
    谢酩挑起了红盖头。
    楚照流抬眸望去,不免看得一怔。
    印象中的谢酩,总是一身白衣,清湛如月,似一段无垢的冰雪,骨子里都带着丝清冷冷的仙气。
    白色太素,但除了白色,楚照流也想不出他还适合穿什么颜色了。
    现在才发现,谢酩还很适合穿红色。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挺拔玉立,净白疏冷的眉目被火红的颜色衬得愈发俊美逼人。
    谢酩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嘴角挑起,露出了个笑,他不常笑,笑起来就格外有杀伤力。
    “照照。”他倾下身,微凉的手指轻抚着楚照流的面颊,眸色深沉,“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楚照流一时有点为色所迷,艰难地想,幸好谢三平时挺正经,不穿乱七八糟的衣服。
    谢酩又笑了笑,捧着他的脸颊,低头吻来。
    楚照流下意识地别开头,那一吻落了空。
    谢酩的笑意一滞。
    楚照流张了张口,拧起眉尖,望着谢酩,很难说明自己为什么要拒绝。
    思绪飞转间,趁着谢酩还没有对他的行径起疑心,楚照流脱口而出:“我……忽然想抚琴了!”
    谢酩微微愣住,随即眼底划过几分了然的笑意:“从前那样大言不惭,原来你还会害羞。”
    楚照流眨眨眼,面不改色道:“其实我这个人吧,脸皮很薄。”
    谢酩:“……”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这间屋子楚照流也很熟悉了,正是谢酩在流明宗的独院,今日屋中也焕然一新,挂满了喜庆的大红装饰,桌上喜烛耀耀,满屋生辉。
    楚照流在谢酩一错不错的目光中取出古琴,放到桌上,随手试了试音,余光瞥见谢酩好整以暇抱手望着他,眼底写满了不信任。
    楚照流忍不住啧了声:“你那是什么眼神?”
    谢酩静默了一下,语气很委婉:“从未见你抚过琴。”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楚照流心里哼了声。
    你以为你刚到扶月山时,陪了你一个月的琴声哪儿来的?
    他对那首清心曲熟得倒弹如流,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干脆信手弹起了那首曲子。
    清琮的琴声响起,在幽夜中恍若流泉。
    楚照流阖上眼,惊疑不定的心情在琴声中逐渐平复下来。
    关心则乱,但他不能乱。
    他和燕逐尘商量过,谢酩的意识与心魔,是相对独立且排斥的,这呈现在心魔引失控后,谢酩表现出来的状态——时而是压制心魔、相对清醒的谢酩,时而是被心魔控制、意识不清的谢酩。
    心魔也曾对楚照流清晰地说过,谢酩曾将他压制到内心深处,直到心魔引爆发,才将他放了出来。
    那就是说,谢酩的心境中,会有两个纠缠的意识,他需要等心魔出现,然后——除掉心魔。
    一曲弹奏完毕,楚照流的心定了下来,睁开眼,朝着谢酩看去:“如何?谢三,我弹得不错吧。”
    其他曲子未必弹得多好,但这首曲子,他绝对不输大家。
    谢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良久,低低笑了声:“出乎意料。”
    楚照流得意地弯起唇角。
    结果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
    身体倏地一腾空,他被谢酩直接抄了起来,放到了床上,熟悉的冷香沉沉压下来。
    楚照流只觉头上一轻,谢酩摘掉了他的发冠,随意丢到了地上。
    满头乌发披散下来,衬得那张脸莹白如美玉,谢酩的喉结滚了滚,当真有一种将面前的人拆吞入腹的冲动。
    楚照流浑身一僵,连忙按住谢酩乱动的手:“做、做什么?”
    “今日是我们大婚之夜,”谢酩半眯起眼,“你说做什么?”
    楚照流呆道:“但是方才不是……给你弹琴听了吗?”
    他这副模样又不似平时让人又爱又恨得牙痒痒的可恶了,谢酩怜惜地碾揉着他的唇瓣,淡淡道:“是谁教你的,新婚之夜能这样糊弄过去?”
    楚照流心里直呼救命,干笑道:“谢宗主,你这么清雅绝尘,对那些事肯定没什么兴趣,还是别——”
    话说到半截,就说不下去了。
    谢酩牵着他的手,一扇浓睫半垂,嗓音半沙半哑:“照照,我不是神。”
    人有的七情六欲,他也有。
    楚照流唇瓣张张合合,发不出声,手指发颤,一时心跳如擂,明明没有被谢酩的潜意识压制,对着谢酩的脸,却提不起力量来反抗制止,只禁不住缩了一下。
    谢酩忽然停下了动作,没有再继续,两手撑在他头边,低声问:“是不是累了?”
    楚照流疑惑地与他相视,对上那双深如墨色的眼。
    谢酩淡淡笑了笑:“累了就休息吧。”
    楚照流抿了抿唇。
    谢酩明明动了欲念……为什么要压抑?
    谢酩却没有让他继续窥探眼底神色,和衣躺下来,伸手将他拉入怀中抱住,嗓音压得很低:“照照,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楚照流心头微震,却来不及细思。
    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从心头升起,眼皮发沉,他挣扎了会儿,还是没能违抗作为心境主人的谢酩意志,沉沉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外面的时空似乎又变了一遭。
    楚照流是被褚问的声音唤醒的:“小师弟?怎么睡在这儿。”
    风铃声随即响起,楚照流脑袋昏昏沉沉的,快速睁开眼,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回又回到了扶月宗,他坐在师兄弟几人常年观花的望风亭里,褚问面色忧虑,坐在对面看着他。
    很好,直接跳过了新婚之夜。
    楚照流揉了揉额角:“师兄,我怎么在这里?谢酩上哪儿去了?”
    褚问欲言又止了一阵,叹了口气:“小师弟,我知道你担心谢酩,但谢酩做的事,的确有目共睹,无可辩驳。”
    “……什么意思?”楚照流的眼皮不安地跳了跳。
    “虽然谢宗主走火入魔是因为惑妖种下的心魔,但如今无人能制他,天道盟只能将他关进幽牢。”褚问轻轻拍了拍楚照流的肩膀,“小师弟,别去那里。”
    “走火入魔?”
    见楚照流愈发茫然的脸色,褚问还以为他伤心过度,面露不忍:“谢宗主于问剑大会上失控杀死了东临门门主、神药谷少谷主、太元宗宗主等多人,罪行深大,如今众叛亲离,师尊命我将你带回扶月宗……小师弟,你是不是,太伤心了?”
    众叛亲离。
    楚照流总算抓到了重点,明白过来。
    这就是堕仙让惑妖编织的幻境后半段吗?
    谢酩走火入魔,众叛亲离,难怪他会被关进了幽牢之中。
    楚照流霍然起身:“我要去幽牢见见他。”
    褚问脸色一变:“不行,小师弟你忘了吗,当时你去阻拦,也险些受伤,那日谢酩双目血红入魔,已经不可挽回了!”
    双目血红入魔?
    楚照流眼皮狂跳,更坐不下去了,匆匆起身御剑就走:“大师兄,替我隐瞒一下!”
    话毕,直接出发去了幽牢。
    守在幽牢边的护卫队楚照流而言形同虚设,他一路潜进深入地底的幽牢之中,最后在一片阴暗中,找到了谢酩。
    谢酩被缚仙索捆在铁架上,长发披散而下,听到脚步声,平淡地抬起了眼。
    见到是楚照流,他的眼神才有了变化:“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照流回答得简洁:“救你。”
    或许在一百多年前,谢酩被惑妖拉进幻境,沉溺在流明宗未灭的美好之境中,楚照流却没及时将他拉出来的话,谢酩当真会走火入魔,被关进这里。
    楚照流的目光在他身上寸寸扫过,几乎难以忍受谢酩眼下的情形,拔出腰间的无名剑,干脆利落地准备劫狱。
    谢酩看着他的动作,竟似笑了:“别冲动,这个门你打不开,就算打开了,阵法也会发出警告,外头会围满了人。”
    楚照流:“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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