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梦邪啊……”只听一声轻轻的喟叹,梦邪抬起头,就见眼前那帝君年只弱冠,生得玉树临风,近乎完璧无瑕,不由得暗自惊异,笑道:“就是晚辈,家师隐老命我为您引路。前辈请里面请。”
    程钧看着那红衣女子的娇媚灵巧的姿态,甚是感慨——若说两世天台会最大的变动,无疑就该是她了,帝君梦邪。
    前世的九大帝君之一,今世的迎宾女徒,这之间真搁着万里鸿沟。
    没办法,梦邪太年轻了。
    天台会提前了几百年,梦邪若论年齿,也不过比程钧大不到百岁,今世还不过两百岁年纪。即使以她的资质和优越条件,也需要七八百年功夫才能合道,如今不过堪堪神君,差的太远了。
    机遇如此残酷,不可能停下来等某一个人。
    程钧的感慨一闪而逝,随着她进入天銮殿。
    天銮殿建造的宽阔而恢宏,不说长宽如何望不到边际,就说穹顶,也足足百丈之高,不逊于摩天之涯。
    在这等情况下,中间摆放的八个蒲团,间隔也有数百丈,也就是数里之遥。
    对于帝君来说,咫尺不过天涯,百丈距离不算什么,说话也都能听见,但这等距离在一个大殿上出现,令人不适就是了。
    程钧目光一转,已经看清了殿上的情形,八个蒲团中,有两个已经坐了人,右首第二坐了一个魁梧老僧,白眉无须,面上红光油亮,精神抖擞,只是一眼大一眼小,生就一些败象。他认得是天府的恶僧大理。
    有能影响的,就有不能影响的,今生这些大修中,最没影响的,就是这老秃驴了。天府佛国在他手中几千年,从来没有变过。
    程钧微笑颔首,目光转向另一边,那是一个熟人。
    张清麓。
    为了避嫌,别说继承了幺师位置的张清麓,就是老魔和龙女,都和程钧分别赶来,若让其他帝君知道三个道玄果曾经集中在一人手里,那是多么招仇恨的事啊。
    张清麓和程钧对视一眼,闪过担忧的神色,程钧明白他不是在担忧自己,而是在担忧远在万里之外,另一场大战的结果。
    一会儿,那场大战的胜者就会到此。
    到时候答案就会揭晓,对于程钧虽然有倾向,希望张七能赢,但如果是泊夜到此,新仇旧恨亲手报,也是不错的结果。
    梦邪笑吟吟的跟程钧告了罪,就出去继续迎接下一波客人,过了一会儿,就陪着一个衣着华丽,满面严霜的女孩儿走了进来。
    大理一见,笑道:“啊哈,这位道友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竟然化作个娃娃。”他可不会认为龙女就是个女孩儿,只会认为这帝君有什么特殊癖好,故意化形如此。
    龙女还是老性子,睨了他一眼,连一句话都不说。
    大理虽然是佛修,却是个好事的性子,正要再说,突然目光一斜,好好一声,道:“好啊,战袍,墨湘妃,你们两个竟然一起到了。”
    程钧抬头,果然见一男一女联袂而来,男的紫棠国字脸,相貌英武,身材魁梧,女的鹅蛋脸,容貌端庄,雍容华贵,二人并肩而立,仿佛帝后出巡。
    大理打量他们二人,道:“你们二位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们乒乒乓乓打了好些年,怎么临了不分出胜负,反而一起到了?”
    那男修战袍开口,声若洪钟,道:“我二人已经结为道侣。”
    众人一惊,那女修墨湘妃嫣然一笑,道:“是了,我二人打着打着,心生情意,互相爱慕,因此索性放下鸳鸯剑,改作鸳鸯谱,成就道侣。这一杯喜酒,早晚要请诸位道友补上。”
    此言一出,不熟悉情况的张清麓和龙女便罢了,程钧和大理同时暗道:扯淡。
    东王公,西王母两人在昆仑界称霸了多少年,就互相呕心了多少年,这么多年打过不是一次两次,怎么早不生情,晚不生情,偏偏天台之战前生情?
    分明是在限期内分不出结果,暂时妥协联手而已。
    大理心中一凛,暗道:他们两个都是老帝君,如今又结成同盟,除了隐老,谁能抵抗?看来我要早作打算才是。
    “还有三家。”墨湘妃落座以后用文香竹扇掩住口笑道,“隐老前辈自然压轴,还有两个怎么还不来,难道是有事情耽搁了不成?若是留到最后,倒好像他们是主宾似的。”
    话音未落,梦邪再次接了人进来,这一次却是个身材矮小的黑袍人,一身斗篷从头蒙到脚,不见丝毫肌肤外露,浑身笼罩了一层黑气,众人虽没见过,却也知道这必然是焉支山来人。
    墨湘妃摇头道:“怪了,焉支山那天台倒塌了,还有主人?”那黑袍人也不理她,缓缓落座。
    墨湘妃嬉笑一声,道:“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对号入座了。大理不用说了,我认得,这位黑森森的朋友,想必来自焉支山。天外天有人,燕云有人,剩下几位呢?”她看了一眼张清麓,又看了一眼程钧,道:“这两位小哥年少有为,是哪里来的?”
    程钧刚要开口,大理抬手道:“别说,我猜猜看,你是蓬莱的,是不是?”
    龙女插口道:“我才是。“
    大理闪过一丝尴尬,又道:“是了,你是十万大山的。“
    程钧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张清麓懒懒的举起手,一言不发。
    大理跳起来,道:“难道你就是北国的那个?“
    程钧道:“正是在下,承蒙关照。“
    大理从自己蒲团上迈了一步,已经到了程钧身前,仔细看着他,啊哈一声,道:‘稀奇,稀奇,你们来看看,这就是世上天台发现者第一人啊,比我们早了好多年。咱们这些后来者,都跟着他吃烟喝屁呢。”
    程钧感到众人探究的目光射了过来,微笑道:“不敢当。小子程钧,陡然见到各位帝君,诚惶诚恐,敢问诸位高姓大名?”
    这些目光也只是探究而已,终究会消散。对于这些帝君来说,对于所谓第一个发现者只是有些好奇,根本不会在意北国的事情,即使是那个引发无数大能坠落的天台大劫,没将他们劈死,他们就不会感到如何。不过多少还是会带来一些压力,之所以把蓬莱和焉支山的道玄果分发出去,自己留着北国的这个,就是怕其他人经验太浅,顶不住压力。
    众帝君无论沉默或者热情,多少自我介绍了一句,程钧带头,人人寒暄了一番,所谓虚情假意,口蜜腹剑,帝君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
    墨湘妃笑道:“诸位,咱们就等泊夜了。”
    正如这几个老牌帝君相互认识,墨湘妃自然也认识泊夜。灵山道统和蓬莱道统是老敌人了,但两个帝君并非势如水火,小辈们打得厉害,高端的关系却非敌友二字能轻易说得清的。
    一直没说话的张清麓突然道:“你怎么知道等的是泊夜?”
    墨湘妃一怔,随即好笑道:“怎么,依你说来燕云的天台还能易主么?真是玩笑,那是上清宫的地盘,不是泊夜……”
    外面有人接口道:“还能是谁?”
    一人从外面飘然而人,羽衣星冠,长髯飘飘,目如秋水,乍一看如吕祖复生,好一个仙风道骨的得道全真。
    泊夜!
    终究是他来了。
    张清麓眼睛微微一闭,缓缓睁开,正好看见泊夜往自己这个方向看来,两人眼光一对,张清麓的异色一闪而逝,缓缓低下头。
    泊夜并没有露出任何异色,笑着跟熟悉的众人打招呼,众人一面和他说话,一面饶有兴趣的品味刚才那一幕——能当上帝君的,哪里有傻子?刚才那一幕,已经足够众人推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既然有矛盾,就有可利用的地方啊。
    当八位帝君——哦,是九位帝君齐聚时,最后的东道主终于出现了。
    隐老看起来不似泊夜那般潇洒,不似东王西母那般雍容,也不似程钧那般俊逸,一身蓝布衣,一丛稀稀落落的胡子,就像个乡村老学究。
    但他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用注目礼表示了自己的尊敬。
    坐在大殿里,隐老很是和蔼的跟众人谈了几句,说话的口气也跟乡村教书匠与邻里交谈无异,竟充满了一种家常的气氛。别说别人,连张清麓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然而最后,隐老拿出一个大罗盘,上面乾坤八卦八方位各有一个缺口,道:“诸位,现在把你们的道玄果拿出来放上去,便可测算最后一座天台的动向。”
    众人面面相觑,为了取得道玄果,他们每个人都经历了极大的苦战,有的还直接对上了其他帝君。除了程钧他们几个,每一个道玄果都来得不容易,凭隐老一句话,让他们把道玄果拿出来,谁能乐意?就算隐老是陆地神仙也不行。
    隐老叹道:“我也知道此事强人所难,但是飞升这个亘古难题,在这一刻有了曙光,我是真心急了。修短终有数,不知诸位如何,我能感觉到年寿一日日老去,若不抓紧时间飞升,怕是真要道行尽消,化为一培黄土。”
    程钧暗道:胡说八道,你至少能活到七百年后,我最知道了。
    隐老道:“当然,再着急几日功夫总是有的。抛开演算天机不提,咱们说说从经典字里行间中分析,那最后一座天台应该在哪里?”
    他突然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道:“泊夜道友,你来说说。”
    泊夜一怔,随即笑道:“正如隐前辈所说,我有一二猜测。最后一座天台,大概跟和玄府道统一起埋葬的中州关中大地和……和玄府道统有关吧。”
    程钧目光一动,在心中缓缓吐了一口气——
    玄府道统,关内大地。
    终于又听到了,我的真正师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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